第一章 今天的午飯在哪里

　　公園入口的樹蔭下，一個文靜的青年坐在長椅上賞心悅目。茸茸的頭發(fā)靠在長椅的椅背上，太陽很大，他獨自躲在樹蔭里。路人偶爾忍不住看兩眼，可惜他長得不錯為什么穿得那么無緣，貧窮的白色短袖、牛仔褲，和舊涼鞋。

　　黃昏的公園外，本來人很少的街道像突然打開了水龍頭，路上鐵皮的家伙全都猛得沖了出來，占滿街道。有的大鐵皮能看見里面，里面住著不少的人。那大鐵皮停在一塊寫滿字的金屬牌前，牌子下面站滿人，他們在說，下班了好想回家，還沒買菜晚上吃什么。

　　天慢慢變暗，十字路口人煙漸漸稀少，青年還在長凳上。一位流浪漢拿著半個丟掉的漢堡，行動遲緩地走來。

　　“年輕娃兒，今天咋樣？”

　　“莫爺爺。我照你說的去找到工作，但是，他們要身份證、要文憑……那些我都沒有，我也還是記不起自己是誰。”

　　青年讓出長凳，像昨天一樣，老流浪漢吃完東西躺上去準備睡覺。老流浪漢看青年憨憨的樣子，露出不忍心的表情：“年輕娃兒，總會有好事發(fā)生的。像我，遇到你就能翻到吃的了，往好處想想，說不定你還有家人要找你回去?！?p>　　青年點點頭，乖乖坐在旁邊，燈下的他似乎融入黑暗，又似乎籠罩了一層微光，構成了一副安靜祥和的畫面。

　　如果不考慮“咕——”的一聲的話。

　　路過的小妹妹穿著奇奇怪怪的衣服。似乎趕巧聽見聲音，她張望著，發(fā)現(xiàn)了公園的長椅邊有個落魄卻好看的青年，于是她本來要買熱狗的錢，只給了一半給熱狗店買面包剩下十塊，她丟下錢，就紅著臉匆匆跑了。

　　“有意思?！崩狭骼藵h樂呵呵地笑。

　　青年拿著十塊錢，帶著感謝向小姑娘跑掉的方向欠身。聽流浪漢說明早去買饅頭更劃算，省著能吃兩天。

　　流浪漢樂呵呵地繼續(xù)說：“以前我有一條叫毛毛的狗。它老是走丟，我都能找回來?！?p>　　青年認真地聽著，聽見毛毛被找回來，心里有點溫意。

　　“它是個乖毛毛。”

　　“還好，你把毛毛找回來了。你真好。”

　　“你也還年輕。上天保佑你。”

　　流浪漢翻個身，在凳子里睡下了。

　　.

　　第二天，天色亮起，青年決定給自己取個名字再去找工作。他剛買了饅頭墊肚子回公園，卻在公園門口的植物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只臟臟的貓。

　　那是一只瘦巴巴的貓。

　　青年搬開小半個饅頭，撕下來指甲大小一塊，湊到貓咪嘴邊：“餓了嗎？”

　　橘貓無力地呲出一顆尖牙，對青年非常戒備，但它綿軟無力，連細微的掙扎也做得非常吃力。然而，似乎是聞見食物的味道，貓咪立刻追尋過來，舔舔饅頭碎屑，在人類的手心里用舌頭把食物屑怒卷下去。

　　一吃東西似乎，它就立刻獲得了力氣。它眼睛微微張開，露出一條縫看著灌木叢外面的世界。

　　貓咪通體都是黃色，毛一片一片方向不同地倒著，亂得參差不齊，如果不是長了蓬松的毛，或許它看起來會更像一條貓干。

　　“小東西，你也沒有家嗎？”

　　青年喂了一點饅頭，試著摸摸只有自己手臂長的小貓咪。

　　橘貓可能是餓得走不動了，有可能是個被丟棄的流浪貓，伸手摸它的時候，貓咪似乎掙扎著想躲開，但又無可奈何。橘貓似乎忍受不了被撫摸的羞恥。

　　但它最后還是沒有避開青年。青年似乎明白了要摸貓的潛規(guī)則，又搬開小半個饅頭。

　　有食物，不是白嫖！饑餓的橘貓反應過來，再次主動湊上去，投懷送抱湊到了人類的手心里。沒有白嫖，再摸，貓咪也能忍！

　　任由人類的大手摸過橘色柔軟的毛，摸了貓貓，又摸頭頂。貓咪又抗拒又頑強的求生意念，被青年看在眼里。

　　青年眼里露出笑：“這么餓，就不要兇人了。小可愛，你叫咪咪嗎？”

　　話音剛落，橘貓就狠狠咬了他一口。

　　青年怕怕地縮縮手，但可憐的橘貓才吃了一口：“別吃得太急，饅頭還有?！?p>　　青年看見橘貓站起來了，哆嗦哆嗦腿，不太靈活但貓胳臂貓腿兒有力氣動，這幅樣子就像剛從久睡中清醒過來的一樣。橘貓之前眼睛還吃力得睜不開，現(xiàn)在卻完全睜開了。它透亮的眼睛里倒映出蹲在面前的人，燦爛生輝的朝霞在青年身后打開，貓咪眼里印出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

　　青年捧著饅頭碎的手又伸了過去，這次，卻挨了橘貓一爪子。

　　那只貓明顯有精神了！完全睜開的藍綠色眼睛里，似乎在說，拿開你的狗爪！

　　青年覺得這貓似乎非常聰明，禮貌地問道：“你還想吃嗎？”

　　那只貓斜著眼兒看他，鄙視的眼神，像是再說嫌東西難吃。

　　青年愣住了。

　　“我也只有這個了，省著還能吃兩三天。”青年淺淺的一笑，肚子一邊咕咕地叫，他似乎有點抱歉，又似乎是失落。

　　連流浪貓都嫌棄的饅頭，他卻要省著吃好幾天。

　　“莫爺爺養(yǎng)了條狗。你想跟我著我嗎？如果我要是找到工作，就帶你一起去住?！?p>　　那只貓的面上，似乎流露出不屑的表情，以及，憤怒。

　　青年沒明白為什么，貓竟然能做出這么多人性化的表情：“莫爺爺說冬天不好過，至少冬天之前要有個工作，才能有住處避寒?！?p>　　他的解釋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但褲腳卻被那只貓咬住了，貓咪拖了拖他。

　　“是要我跟你走嗎？”

　　那只貓沒理會。貓不會說話，青年自覺跟了上去。

　　走出公園，門口的十字路口左轉(zhuǎn)，之后不知道跟著貓咪走了幾步，平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豁然出現(xiàn)一間破舊的酒店。門口的響鈴叮咚一聲，一個中年男人里面從酒店門內(nèi)走了出來。他穿著西裝，胸口別著名牌，寫著酒店經(jīng)理。

　　經(jīng)理一眼認出了貓，青年知道了，顯然，這只橘貓是這家酒店養(yǎng)的寵物貓。

　　橘貓咬了咬青年的牛仔褲褲腳，看著酒店經(jīng)理，執(zhí)意不放開褲腳，仿佛在進行某種試圖跨物種的交流。酒店經(jīng)理奇怪地看了眼兒跟在后面的青年男子，皺著的眉頭在看見清秀的長相后，瞬間舒展開了。

　　青年聽見，經(jīng)理恍然大悟地問：

　　“這是今天的午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