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里的兩蜴誰都沒動彈，一雙淡灰色的瞳孔和另一雙深棕色的久久對視著。一分鐘，兩分鐘，直到大眼仔首先施展了好奇心，緩緩抬起前肢向鐵銹小丑挪了一小步。
這是大眼仔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與同類相遇。正值青春的小姑娘遇到了還算有氣質(zhì)的帥小伙，率先伸出了友誼的爪子。這是個不錯的開始。
可正當洞房外那兩張大臉上逐漸露出姨母笑時，鐵銹小丑卻倏地一下轉(zhuǎn)頭，上半身趴在盒壁上使勁扒拉著。就好像它身后不是佳麗，而是怪獸、是天敵。
盧赫一臉嫌棄，“見過慫的，沒見過它這么慫的。換一只換一只?！?p> 他邊說著邊伸手去撈鐵銹小丑，后者面對逐漸湊近的手指，渾身僵直著。就當盧赫的手剛剛碰到它的脖子時，它猛地張嘴并向側(cè)方探頭。
“啊！”盧赫連忙把手抽出來甩了兩下，他的食指指尖側(cè)面留下了一道紅印。
“哈哈哈哈哈?！辈瞬吮l(fā)出一串笑聲，“你說人家慫，人家不樂意了?！?p> 盧赫一臉無奈地搓了搓手指，沖著轉(zhuǎn)運箱撇了撇頭，示意菜菜再撈另外一只出來。
二號新郎和大眼仔一樣是橙紅的色調(diào)，只不過后背和尾巴要白得多，活像一枚剝了一半皮的荔枝。
相比于鐵銹小丑，荔枝就上道多了。它進入洞房后，只楞了幾秒，就開始主動試探著往大眼仔身邊爬。爬到離大眼仔大約3厘米的地方，突然站定，發(fā)出嘰嘰的叫聲。
盧赫頓時來了精神，臉上掛著欣慰的笑。
在嘰嘰了5分鐘后，大眼仔的尾巴微微抬起，荔枝也忽地快步上前。
只見它胸前的大腳掌依次踩過大眼仔的眼睛、頭頂和后背之后，停留在大眼仔的尾巴上。然后用嘴銜著大眼仔的尾巴根，開始把自己的尾巴往大眼仔的下巴上湊。
“喂！不是那里啊喂！”盧赫爆發(fā)出一陣驚呼。一旁的菜菜也一臉震驚，“這不會是補過頭了吧？給腦子補傻啦。”
正說著，大眼仔開始劇烈掙扎，可荔枝依然銜著不放。
盧赫連忙又伸手去撈，可荔枝任憑他拉扯就是不松嘴。他只好又伸進去一根手指，邊撓荔枝的下巴邊輕輕掰開它的嘴。
折騰了一番，荔枝終于松口，它咬著盧赫的手指被提出了洞房。盧赫把它放進轉(zhuǎn)運箱時依舊不松口。菜菜在一旁憋笑了半天，臉都憋紅了。
荔枝銜著盧赫的手指在轉(zhuǎn)運箱里冷靜了2分鐘后，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咬著的并不是新娘的后頸。盧赫好不容易撤回手指，對著指尖的兩道紅印吹氣。
“太費手了，趕緊的拿下一只進來，讓我看看這幫傻子們還能玩出什么花樣?！?p> 三號新郎全身都是暗淡的土色，只在后背突起的小尖刺上裝點著少許明亮的黃。這就是這種生物在野外的原始配色，又稱原皮。
原皮進入洞房后，大眼仔立刻好奇地湊了上去。幾秒鐘后，輕輕地翹起了尾巴。原皮也沒有示弱，立刻繞到大眼仔身后，從側(cè)面咬住了大眼仔的后頸，兩蜴的尾巴交疊成90度。
一分鐘、兩分鐘、10分鐘。10分鐘之后，原皮從大眼仔身上離開，躲到角落里暗自發(fā)愣。大眼仔也沒有動彈，它的后頸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痕。
“嘖嘖嘖?！北R赫一陣咂舌，“果然還是原始的才最有魅力，比那些人工選育花里胡哨的大傻子們不知道強到哪里去了?！?p> “001，你說是不是？你也喜歡這種有頭腦有野性的吧?！北R赫把臉貼近塑料盒，與大眼仔淡灰色的瞳孔對視。
“它脖子上有傷唉，也太殘忍了吧！”菜菜也湊過來看，一臉憐惜。
“一看你就是動物世界看少了。”盧赫不屑地說：“動物之間的交配，本來就是一種征服行為。這都還還算不上殘忍的，你知道嗎？螳螂之間交配過后，母螳螂會把公螳螂吃掉。從頭開始，一點一點啃完。還有。。。”
“別說了別說了?！辈瞬诉B忙打斷盧赫，“太掉San了，我不想知道。大眼仔這傷該怎么治啊，上什么藥？”
“不用治，別把它想得太脆弱，下一次蛻皮的時候就會自動愈合的。”
“盧哥，我還有個問題一直沒問。咱們給大眼仔導入RNP都這么久了，它這才受精，還能起作用嗎？”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它這離受精還差得遠呢。蜥蜴是儲精生物，一次可以存幾個月慢慢授。而且也別把RNP想得太脆弱，RNP的作用也可以持續(xù)到導入卵母細胞的幾周到幾個月后?！?p> “這樣的話，如果001成功授精，那么接下來的幾窩蛋都會攜帶著咱們編輯過的基因。剩下的就靠它自己了，咱們能做的就只有保持溫度補充營養(yǎng)。對了，上一批果泥吃完了沒，沒吃完的話，換一波新的吧。那玩意兒放久了維生素會流失。睫角和豹紋不太一樣，它們不能吃全蟲餐，需要額外補充維生素的?！?p> 菜菜默默點了點頭。
離開泛著腥臭的龜池，盧赫在院子里伸著懶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太久沒換臭水，耐受力都下降了。
正上下左右晃著腦袋做著頸椎操，他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p> “您好，這里是微基基基因科技有限公司。我是全基因組測序產(chǎn)品線服務(wù)專員132號，請問您是海晝天嗎？”
“啊，是，是的，你好你好。”
“海先生您好，是這樣的，您為我們寄送的唾液樣本疑似被嚴重污染，無法滿足您檢測全基因組的需求。由于商品具備時效承諾，我們將率先為您出具一份不完整的測序報告，之后再為您補發(fā)一份唾液采集器，請您再采集一次，您看可以嗎？”
“啊，好的，可以，可以?！?p> “謝謝您的理解與配合，測序報告將隨后為您發(fā)送。這一份僅供參考，我們強烈建議您以重新采樣后的報告為準?！?p> “啊，好的，好的，謝謝?！?p> “請問您還有什么想要咨詢的嗎？”
“啊，沒了?！?p> “好的，感謝您對微基基產(chǎn)品的支持。祝您生活愉快，再見。”
盧赫把手機在耳邊多舉了10多秒，直到對方主動掛斷了電話。
就這？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懷疑？
他一臉懊喪地走上臥室，精心策劃的搞事方案就這樣平淡的結(jié)束了。別說是水花了，連點漣漪都沒激起來。
他坐在電腦前，打開郵箱，百無聊賴地點開測序報告。讀了幾頁之后，便驚訝到忘記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