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幕,淋淋漓漓的雨滴終停在天際,歸于大地。
寒東雪坐在聚集著災(zāi)民的沐月寺內(nèi)的竹椅上仰望著西下的夕陽,目光遠(yuǎn)長地凝視著向西樹林上空飛過的一行白鷺排著整齊的隊伍揚(yáng)翅飛翔。
忽的,飛在最后的那只努力地拍動著翅膀想跟前面的同伴同行,卻不想怎么努力都還是徒勞,只能眼見同伴越飛越遠(yuǎn),而自己緩慢的往前飛,最后被隊伍甩下!
見多了世間冷暖的寒東雪難得從動物里也看到這種情形,嘴角微微泛起,扯出了一抹嘲諷的淺笑盯著那只掉隊的白鷺。
果然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一樣,落尾了就是落尾了,誰都不會停留等待。若不是此情此景提醒,她都要忘了曾經(jīng)她也像那只掉隊的白鷺,那樣的無助,那樣的難過!
不過曾經(jīng)總歸已經(jīng)是曾經(jīng),多年后的寒東雪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穎山上屈膝認(rèn)錯、懦弱不為只知道哭的寒東雪,如今的她,雖然孑然一身居無定所,但至少已無人能再欺負(fù)她……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是顧念感情的?!?p> 一聲喑啞的男聲從她的后方傳來。
寒東雪偏頭看一眼,隨即立刻扭頭端坐,不再多看陸沉一眼,百般感慨與感性瞬間被收拾得一干二凈,被冷臉跟嫌棄取而代之。
“寒姑娘不要只盯著那落單的一只,靜待片刻,它的伙伴還是會回來尋找這位差點兒被遺望的同伴?!标懗料袷菦]看見她滿臉被打擾的不高興,徑自在她身旁相隔不過一人距離的位置尋了個石板坐下,抬頭輕嘆,“其實人是同樣道理,即便同伴犯了錯,只要不是無法挽回,最終都不至于會勞燕分飛。”
“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沒有經(jīng)歷過將人拋棄更沒經(jīng)歷過被拋棄,所以你不懂!看,它多蠢啊,都被拋棄了,還奢望它們能回來尋他?”寒東雪瞥一眼陸沉的衣角,站起身伸出長指指向那只不僅脫離了隊伍,甚至方向已經(jīng)更變的白鷺,眼里閃過一抹復(fù)雜的情緒!
陸沉卻低低笑出聲,“不要把人生看得這么的不美好嘛,其實許許多多事是要用心去感受的,而不是只憑一時就眼見為實。你看,它的同伴這不是回頭尋它來了嘛?”
一大套道理寒東雪沒聽進(jìn)去,只下意識地順著他的指尖看見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飛遠(yuǎn)的三只白鷺返回,朝掉隊的小白鷺飛去,然后為它指引方向,帶著它繼續(xù)往前飛,越過樹林,消失在天際!
這一切寒東雪當(dāng)然都看在眼里,但最初的想法還是沒改變過,只是她沒沒再多說什么,低下頭像往常一樣靜靜地望著前方!
在陸沉的視線角度里,寒東雪逆著夕陽的霞光,勾勒出她的眉眼、下顎弧線,仿佛沐浴在霞光之中,為她那生人勿進(jìn)的表情增添了些人氣與柔和。
他望著她的側(cè)臉,從她的眼中看見蕩漾著的孤寂,仿佛天大地大,唯有她一人行走于人間。
陸沉不太明白,她究竟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讓這本該待字閨中的年紀(jì)出來跋山涉水……
“你有話要跟我說?”
一切的偶遇都是安排好的,善于察言觀色的寒東雪哪兒會不知他心中的小九九,側(cè)頭看著那張不復(fù)昔日光芒綻放的臉,挑挑眉露出洗耳恭聽的神情來!
陸沉像是沒料到今日她會這么的直白,先是愣了愣,然后眉眼笑開。“這是我們第一次這么心平氣和地聊天?!?p> 誰跟你聊天!
寒東雪腹誹,面上依然沒表情,表情也有些冷。
聞言低頭淺笑,卸下那冷冰冰的防備,然后望著前方,沒有說話!
“你都找到穆箐那兒去了,別告訴我只是單純地想與我敘敘舊!再說了我們倆兒能有什么敘舊的交情?我最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廢話!”
她一屁股做回竹椅上,不看他。
陸沉沉下臉,盯著她的側(cè)臉看了片刻,隨即起身朝寒東雪抱拳。
“陸某有一事相求,還請寒姑娘不計前嫌相助!”
寒東雪挑挑眉,冷笑道:“要說起咱們的前嫌,那可就不是說不計就不計的。本姑娘記仇得很,待有朝一日我一刀一箭都會盡數(shù)還回去的!”
陸沉卻未將她的“忠告”往心里去,腦海中想起叔父的一句話,便仿佛自言自語,“都說穎山的女子生性潑辣,看來是的。”
此話一出,空氣中瞬間寒氣凝結(jié)。
寒東雪目光冷如寒霜,怒視著依然波瀾不驚的陸沉,聲音凌厲:“你早就猜到了?”
陸沉卻是劍眉一揚(yáng),不畏寒東雪那仿佛要將他千刀萬剮的眼神,也不害怕自己隨時都會有可能被眼前江湖上人稱雪花神偷的女子一掌斃命,輕描淡寫道:“陸某的叔父曾領(lǐng)教過雪燕刀。”
不用多說,寒東雪都知道他的叔父領(lǐng)教過誰手上的雪燕刀,可是,單憑這一點,他就能斷定她是穎山的人?
“其次呢,是當(dāng)年官府下過通緝令,上邊有寒姑娘的畫像。很巧的是,穎山的山主受叔父相邀到京都小聚,顧問起那張貼得滿城風(fēng)雨的畫像是否是山主門下之人……”
寒東雪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想再回憶起的舊事,急忙揚(yáng)手打斷陸沉,“打住,我已經(jīng)知道了,不必再多言!”
“姑娘怎么才能答應(yīng)助在下一臂之力?”陸沉有些著急,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身體站在她的面前,擋住她眼里所有光景,“姑娘開個價,在下買你出手!”
“買我出手?呵!”寒東雪只覺好笑,不甘示弱地站起身站到他面前“沒有人告訴你,本姑娘向來只管自己樂意嗎?”
“那怎么做才能讓姑娘樂意?”陸沉氣急反笑,“讓貴師兄起死回生嗎?”
陸沉的話徹底將寒東雪惹怒,她一個反手,陸沉頸側(cè)已經(jīng)抵上了一把冷冰冰、正泛著寒鋒的刀刃,只要她稍稍一用力,刀刃就會劃破他頸側(cè)的皮膚……
“如果你覺得激怒我就能如你所愿,那你錯了,我早就說過,我跟穎山已經(jīng)沒有任何瓜葛,你休想以此來要挾我!”
“是么?”感覺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重,陸沉卻未有半點兒恐懼和畏縮,他甚至還能笑出來,耐著性子再問一遍,“只要姑娘答應(yīng)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就不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少跟我來這套,我說了,你我之間的還有些血仇,”忍著想要掐死他的沖動,寒東雪卻冷著臉將抵在他頸側(cè)的刀刃撤去,然后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此地,經(jīng)過竹椅時還怒氣沖沖地將其一腳踹翻。
陸沉摸了摸還遺留著涼意的頸側(cè),無可奈何地看著地上翻滾著幾圈的竹椅,蹙眉搖了搖頭,沉嘆一聲。
林時也
(?ω?)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