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半 歧途

　　<艦上時間19:49，海伯利昂號的酒吧…>

　　晚上的酒吧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經(jīng)歷了一下午的鏖戰(zhàn)，不少從戰(zhàn)友犧牲的陰影中走出來了的戰(zhàn)士們都聚到了酒吧里慶祝勝利。

　　安娜貝拉一臉興奮地湊在吧臺入口邊的街機(jī)旁，用洗得很干凈的雙手操縱著搖桿，直到維京戰(zhàn)機(jī)被利維坦的觸手擊殺掉了最后一條命，才一臉不忿地把街機(jī)讓給了身后的一個插著兜等待的青年。

　　“厚，是霍拉斯?！?p>　　和凱爾同桌的史蒂夫抬起頭，看了看電視屏幕，發(fā)出了一聲感嘆。

　　“誰？”

　　凱爾捏著一個烤翅，轉(zhuǎn)過身去抬起頭。

　　“你說沃菲爾德將軍？”

　　酒吧中央，高高掛起的電視屏幕上正回放著一段UNN的采訪。

　　采訪的主角，演講桌前的阿克圖洛斯·蒙斯克看上去依然冷酷，堅毅，精神矍鑠，完全具備了普通民眾對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的一切想象。而站在他身后的陰影中，則站著一位身穿白色涂裝將領(lǐng)鎧甲的黑人老將軍。

　　“啊，對，就是他，”小胡子上沾著辣醬，史蒂夫把嘴里完整干凈的烤翅骨頭捏出來，斯文整齊地碼放在盤子里其他的幾塊骨頭邊上，“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退休了…他們居然重新啟用了他?！?p>　　“你認(rèn)識他？”

　　凱爾轉(zhuǎn)過身來，捏起一個烤翅在面前的一小碗藍(lán)芝士蘸醬里轉(zhuǎn)了轉(zhuǎn)。

　　“認(rèn)識，但不熟。是我的老鄉(xiāng)，工會戰(zhàn)爭也出了不少力，升遷很快…”

　　史蒂夫捏起了桌子中間大盤子里的另一個烤翅。

　　“他其實比看起來要年輕，應(yīng)該還不到六十，說起來比我還小了幾歲…不以頭腦聰明見長，但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一個嚴(yán)謹(jǐn)可靠的家伙?！?p>　　電視上的采訪鏡頭切換給了沃菲爾德將軍。

　　“他是老蒙斯克的老熟人了，而且是個很忠心的家伙，你大概不知道，當(dāng)年窮的叮當(dāng)響的克哈之子叛軍的第一艘擺得上臺面的戰(zhàn)艦，就是他的‘鋼鐵正義’號?！?p>　　“怎么回事？”

　　聽到了前世聞所未聞的八卦，凱爾驚奇地放下了吃了一半的烤翅，興致盎然地看著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史蒂夫。

　　“你大概知道我們的老皇帝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也是聯(lián)邦的一個軍士吧？”

　　似乎來了點年長者獨有的顯擺興致的史蒂夫捏著雞翅反問凱爾。

　　“我知道一點，后來他退役以后還去當(dāng)了一陣勘探者?！?p>　　“沃菲爾德在聯(lián)邦軍隊里曾經(jīng)就和他認(rèn)識，還有死去的杜克。在克哈之子宣布成立的那會，沃菲爾德作為戰(zhàn)艦指揮官被放了個閑職，他的船就是‘鋼鐵正義’號。后來聽說起事的人是老蒙斯克之后，他就帶著整條船叛變出走了…他當(dāng)時是少將，這在塔桑尼斯當(dāng)時是個不小的新聞?！?p>　　“還有這種事…”

　　史蒂夫說完，恢復(fù)了吃興，但凱爾卻沉思了起來。

　　當(dāng)年的阿克圖洛斯·蒙斯克和今天的吉姆·雷諾是何等的相似，都有著足夠的人格魅力，能力和大義拉起一支受人崇拜的反抗隊伍。

　　人類還真是在犯著同樣的錯誤啊，也不知道尤利那邊現(xiàn)在好不好過。

　　“哦對了，”凱爾不一會，自己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邁爾斯怎么樣，還沮喪嗎？”

　　在蒙利斯掠奪神器的行動中無法對星靈造成什么殺傷這件事上，這個縱火狂一直有點耿耿于懷。

　　“他？他現(xiàn)在正在興頭上?！?p>　　吃完了的史蒂夫咧嘴一笑，用餐巾擦著手上的辣醬，然后擦了擦胡子。

　　“我?guī)退它c最新的火蝠改良成果，應(yīng)該還在軍械庫自己玩呢吧?！?p>　　“好吧?！?p>　　凱爾微微頷首，捏起了盤子里的最后一個雞翅。

　　“...泰克斯去哪了？”

　　“沒看到他。”

　　凱爾若有所思地嚼著雞骨頭，吃的時候都沒有想起來蘸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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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艦上時間20:32，海伯利昂號的資料庫…>

　　泰克斯靜靜地一個人坐著，緊鎖著眉頭凝視著電腦屏幕，下意識地唑了唑嘴里叼著的雪茄。

　　然而因為長久沒有吸上一口，半根雪茄早已停止了燃燒。

　　當(dāng)泰克斯再度掏出打火機(jī)，點燃了雪茄屁股的時候，一只手從他的身側(cè)伸出，關(guān)閉了電腦的顯示器。

　　顯示器中，一個面目猙獰的女人的畫面消失了。

　　“真有趣，我不記得曾經(jīng)給過你進(jìn)入資料庫的權(quán)限…罪犯?！?p>　　“只是跟進(jìn)一下目前的進(jìn)度…艦長?！?p>　　麥特·霍納挑了挑眉，再度啟動了電腦的電源。

　　于是畫面再度顯現(xiàn)了出來。

　　“這個人人都怕得要死的刀鋒女王，”泰克斯扭過頭看著屏幕中的凱瑞甘，像個學(xué)生一樣感嘆著，“我看也不怎么樣嘛?！?p>　　“...你不知道她是誰，對嗎？”

　　想了想，霍納瞥了泰克斯一眼背過了身去，泰克斯則旋轉(zhuǎn)座椅轉(zhuǎn)向了他。

　　“這對吉姆來說很重要：他們曾經(jīng)…很親近?！?p>　　留給泰克斯一個背影，霍納頓了頓，還是解釋了起來。

　　“吼吼，”泰克斯夸張而玩味地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你是說，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

　　“她被異蟲俘虜之前，曾經(jīng)是另一個樣子，”麥特默許了泰克斯的話，沒有正面回答，“說實話我不知道，再度相遇之后，究竟該怎么面對她?！?p>　　出乎意料的，麥特并沒有掩飾語氣中的迷茫。

　　然而轉(zhuǎn)身的泰克斯的眼中，卻只有著一種狠戾的光芒。

　　“對于像這樣的女人…”

　　他捏起了雪茄的煙頭。

　　“就只有一件事可做了?！?p>　　然后，他將煙頭碾向了電腦屏幕。

　　碾在了一只手心上。

　　“拜托，別破壞公共財產(chǎn)好嗎。”

　　麥特聞言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凱爾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后。

　　“呵呵，”泰克斯對于凱爾突然的顯形并沒有感到什么驚訝，“只是個合理的比喻罷了?！?p>　　“也許吧?！?p>　　凱爾微笑著，從風(fēng)衣的兜里掏出了一張餐巾，沒有去擦手心，而是包住了泰克斯的雪茄煙頭。

　　麥克皺了皺眉，因為他發(fā)現(xiàn)那張餐巾上似乎隱約有一些看不清楚的字跡。

　　“他們曾經(jīng)是情侶，”凱爾打趣地看著手中的煙頭，而不是泰克斯，“但皇帝蒙斯克出賣了凱瑞甘，異蟲們把她改造成了一個更殘忍的領(lǐng)袖…一個男人失去了愛人，而另一個嘛…”

　　凱爾的身影再度從手腳開始消隱無蹤，最終，他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被紙巾包裹了煙屁股的雪茄煙頭。

　　煙頭就像是自己動起來了一眼，在泰克斯有些對眼的目光中…順著鎧甲的邊緣掉進(jìn)了他的脖子里。

　　“噢！噢！噢！噢！”

　　被出乎意料地燙到了的泰克斯手舞足蹈地站了起來。

　　“...為他的行為自食了惡果?！?p>　　凱爾愉快的聲音從虛無中傳來，麥特毫不掩飾地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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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刻，烏薩，幽靈學(xué)院…>

　　“就到此為止吧，姑娘?！?p>　　幽暗的走廊深處，一個冰冷的男性聲音讓伊芙恐懼地屏住了呼吸。

　　若隱若現(xiàn)的燈光中，威廉·拜克維斯依舊是一身平常的軍裝，手中拎著一只旅行箱，就如同歸家的士兵一樣站在那。

　　無聲地呼吸了兩口空氣以平靜砰砰狂跳的內(nèi)心，伊芙·梅還是從墻角轉(zhuǎn)向了走廊，顯出了隱藏了的身形。

　　女幽靈窈窕婀娜的身軀包裹在一套反環(huán)境戰(zhàn)術(shù)服中，頭上綁著幽能投射眼鏡，手中的P-500手槍槍口對準(zhǔn)了走廊中的男人，背后沒有背著C-10罐式狙擊槍。

　　“給我一個不現(xiàn)在就殺了你的理由?！?p>　　很顯然，她的行動是沒有經(jīng)過任何人允許的，而這個行動叫做叛逃。

　　“因為我沒有叫任何的警衛(wèi)。”

　　威爾教官優(yōu)雅地微笑著，將手中的箱子放在了腳邊的地上，但是卻并沒有舉起雙手。

　　“我大概知道你這樣選擇的目的，姑娘，我是你的老師——盡管我個人可能并不贊同這個選擇?！?p>　　伊芙?jīng)]有說話，亦沒有動作，但同時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操控著幽能將意識投射向了身后的走廊。

　　那里空無一人。

　　“逝者已去，留戀也毫無意義?！?p>　　“他沒有死?！?p>　　“嗯，也許這世上有些奇跡或運氣可言…”

　　出乎意料地，威爾教官也并沒有否定這一點。

　　“那艘船上并沒有幸存者，異蟲也蠢蠢欲動，包括瑪爾·薩拉在內(nèi)的無數(shù)個邊境星球…”

　　“他還，沒有，死?！?p>　　一股沉重的無力感在伊芙的體內(nèi)擴(kuò)散開了，她松了松手指，調(diào)整了一下握緊手槍的雙手。

　　威爾教官眨了眨眼，頹然地嘆了口氣，雙手插進(jìn)了兜里。

　　“今天夜里，我一直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沒有出門，也并沒有看見過任何人。”

　　輕聲說罷，他面不改色地走向了伊芙，根本沒有在意指向他的槍口，消失在了伊芙身后的走廊中。

　　伊芙的額頭上已經(jīng)滿是汗水。

　　在威廉·拜克維斯的背影徹底消失之后，她放下了槍，撿起了他放在地上的旅行箱，整個人從四肢開始消隱無蹤。

　　夜色如常。

　　……

　　“這樣做真的值得嗎，威爾？”

　　威廉側(cè)過頭去，玩味地看了看躲在另一條走廊陰影中的，禿頭而有些發(fā)福的老友。

　　以及他身后全副武裝的，五個看不見相貌的幽靈特工。

　　“你覺得呢，凱夫？”

　　幽靈學(xué)院的校長——凱文·畢克迷茫地嘆了口氣，還是揮了揮手，讓身后的五個幽靈撤退了。

　　“原本我是計劃讓她接受洗腦的，那么年輕，那么出色…這樣真的不值得…”

　　凱文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了一塊手絹，擦了擦鵝蛋般大腦袋上的汗。

　　威爾教官不置可否地撅了噘嘴，從軍裝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鐵罐，打開蓋子倒出了兩枚檸檬糖。

　　“充滿可能性的未來和確定性的現(xiàn)在，你選擇哪個？”

　　他將右手掌心中的兩顆糖遞給了凱文。

　　“好吧…現(xiàn)在吧，我猜。”

　　凱文猶豫了一下，拿起了一顆放進(jìn)了嘴里。

　　“嗯，那我就選未來。”

　　威爾教官仰頭吃掉了自己的那顆。

　　“說真的…我真想知道是不是每個像你們這樣的幽靈都是一樣的瘋…”

　　雖然是幽靈學(xué)院的校長，輕聲咕噥著的凱文·畢克本人卻是個如假包換的正常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

　　威爾教官發(fā)出了一反常態(tài)的愉快大笑，側(cè)頭看著凱文，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例外總是有的，不是么？”

　　凱文勉強(qiáng)擠出了一個不甘的微笑，跟上了瀟灑而去的威廉·拜克維斯。

　　......

　　<艦上時間20:49，海伯利昂號的某處...>

　　在一間單人臥室中罵罵咧咧著無數(shù)臟話的泰克斯坐在床上，惡狠狠地用機(jī)槍兵鎧甲的手指將那只該死的煙頭捻成了一坨。

　　而之后，他捏起了那張皺巴巴的餐巾，瞇起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小字。

　　“P.S.想說的時候，你可以寫回信給我”

　　皺了皺肥碩的鼻子，他將餐巾翻了個面。

　　“有人在你背后頂了一把槍，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塊頭？”

　　兩秒鐘后，泰克斯沉默著咧開了大嘴，露出了里面被雪茄熏黃了的兩排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