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書先生 （二）
那個女人用繡花的手絹擦擦眼角的眼淚，言行舉止端正，對沈言綰道：“您好，鄙人是王老爺派來給您教書的教書先生。”
沈言綰其實聽不得這么莊重的敬語，沈言綰不知所措，就隨之來了句：“哦哦哦，那個您好？”突然沈言綰覺得自己的關(guān)注點有點不對頭補了句“什么？你是教書先生？”
顧慕前后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心思不由得打轉(zhuǎn)兒，一只手背過身去，另一只手擋在身前，這也是練戲的小動作，顧慕也改不了的：“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位小姐應(yīng)該是陳老爺子的大千金，陳墨香吧?！?p> 沈言綰倒是也對這個陳老板有所耳聞，前些年他開了什么慈善學(xué)校，倒是很成功的獲得很高的贊譽，聽說這陳老板是個教書育人的大家，連一個王爺都曾拜過他為師的本事人，只不過極其墨守成規(guī)，只認(rèn)死規(guī)矩，所以一向家里也不怎么富裕，但是一家人極其注重穿衣打扮，家里的女人也大都是裹小腳的。
沈言綰瞧見了這個女人也裹著小腳，外表上也是三寸金蓮的，顯得如此不搭古怪。
沈言綰添了句：“顧慕，雖說這位也的確很像是陳老爺規(guī)矩下的人，但是你如何得知的？”
顧慕眼角瞟著那個女人，這個時候那個女人面色有些犯難，神情復(fù)雜中蘊含著說不出的悲傷，輕微的嘆息聲不止：“有一個朋友曾經(jīng)跟我說過，有一日朋友的父親和陳老爺敘舊，陳老爺當(dāng)時正在沖著別人發(fā)火，給老爺子氣的，怒喊著什么’讓她死在外面算了，沒規(guī)矩，丟盡了臉?！缓笤谙氯说膭裎肯驴梢娛谴笮〗汴惸?。雖然陳老板掩藏的不錯，無人知曉，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
沈言綰眼光也散落在了陳墨香的身上，陳墨香表情堅強，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沈言綰揪了一下顧慕袖子，剛好是袖子下掩著肉，顧慕疼得表情變得真的是非一般的痛苦。
顧慕湊到沈言綰耳邊說了句：“你干嘛掐我？”
沈言綰嘆氣：“你以為我想？你再說說，她又哭了，怎么哄？你哄?。俊?p> 顧慕點頭：“你說的對。”
陳墨香離著兩人不遠(yuǎn)，雖然他們兩個很小聲但是也是可以聽的清楚，嗚咽著說：“你們放心吧……過去之事……不足以惜之……吾定勿用已感涕”一句話硬生生說的費勁的好像說了五句話一般。
沈言綰一個詞都沒聽清，其實也是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是為了不在別人面前表現(xiàn)出來自己真的不明白的真相，問了句：“嗯，我沒怎么聽清?！?p> 顧慕緩過來點疼到驚厥的勁兒，瞥了沈言綰一眼：“你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吧?！?p> 沈言綰一臉從容不迫的沖顧慕微笑：“就你話多。你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
陳墨香無奈的道：“就是我不會再哭了?！?p> 沈言綰也沒有什么必要，刨根問底兒的死纏著人家不放，在這個世道里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事情。況且還可以問問顧慕的。
陳墨香抖擻抖擻精神，語氣堅定：“今天晚上就開始第一次課吧……”
沈言綰轉(zhuǎn)身抬頭，看了看外面已經(jīng)漸漸的黑了，約摸著也晚了些，沈言綰覺得得吃飯的點兒了，就半道摻和了句：“嗯，要不然明天吧，怎么樣？你看天色已晚。”
陳墨香眼睛亮亮，顯得精力充沛異常，義正言辭：“萬萬不可，學(xué)不可一日荒廢?！?p> 沈言綰掰著纖纖玉指：“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實在是時間太緊，你看，我還沒有吃晚飯，吃晚飯得細(xì)嚼慢咽，主要是得吃白魁燒羊肉，你知道的就光調(diào)個汁都得半個時辰，加上什么燜肉什么的都得一兩個時辰，這一晃就得到戌時左右，然后我還有沐浴，還要一個時辰，就該睡覺了啊?！?p> 陳墨香聽到最后心力交瘁：“你你怎可如此荒廢時光？”頓了頓，陳墨香都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質(zhì)疑。
過了好一會兒，陳墨香疑惑：“為什么非要吃白魁燒羊肉？沒有別的簡單點的吃的嗎？”
沈言綰也很詫異：“人活著就得有排面，這才有意思。難得吃一頓就得吃的感覺過程都得完美?！?p> 陳墨香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為什么洗澡要洗一個時辰！”
沈言綰更加質(zhì)疑：“要牛奶沐浴，還要鋪滿花瓣，要享受好一會兒的才舍得從里面出來的。你不是？”
陳墨香差點掐著自己的人中，試圖挽救自己。但是她這樣一本正經(jīng)的人，肯定不會這樣的。所以現(xiàn)在陳墨香緊皺著眉看著沈言綰。
隨后陳墨香文質(zhì)彬彬的說了句：“你這是鋪張浪費，是奢侈糜亂的。這樣真的不好?！?p> 顧慕在一旁就憋著笑。
倏地，門口走進來了一個人，此人穿一身黑衣，帶了一個面具一樣的東西遮擋住臉來，恭恭敬敬的給顧慕行了個禮悄悄在顧慕耳邊說了些什么。
沈言綰和陳墨香的眼神也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那個黑衣男人，黑衣男人烏黑的眼也瞧見了沈言綰，隨后也給沈言綰行了個禮。
顧慕聽見男人跟他說的話之后，即刻更變，桃花眼下垂，表情嚴(yán)肅起來，白皙的面色冷凝著，沒說什么，倒是跟沈言綰說了句：“有些事情，我需要處理一下，我會盡快回來的。晚飯不用等我了。”
沈言綰神色也有所變化的問了一句：“需要我跟你去嗎？”
顧慕搖頭，故作輕松的拍了沈言綰的額頭：“別胡思亂想了，趕緊好好和陳老師學(xué)習(xí)。”
然后就隨著那個黑衣男人走了一遭，顧慕踏出飯店，黑衣人跟在顧慕后面，雖然顧慕步伐平穩(wěn)，卻還是保持著很快的速度，黑衣人有些許費力的跟在顧慕身后。
顧慕來到了個四合院，上門嵌著幾個字‘顧府’，顧府門前正對著的是個繁體字的福字，顯示卓然不群，可是就是顧府的匾額上鋪上一層白布，讓人覺得蒼白無力。
府前還有個丫鬟正在焦急的等待著，左顧右盼，終于看見了顧慕。
急忙趕上去：“小少爺，您可算來了，老太太在正堂里等著您呢?！?p> 這丫鬟叫杏春是老太太的貼身丫鬟。約摸著十七八歲，對小少爺也是情根深重。
杏春難以掩蓋自己的擔(dān)憂，邊走邊囑咐著顧慕：“顧少爺，您一定要注意言辭，切記不要說錯話惹老太太生氣，老太太雖不是看著您長大的但是會幫您的?！?p> 顧慕倒是根本不關(guān)心杏春說的這些，這顧府的人那個不是人面獸心，打顧慕住在這里起就從來未斷過。
顧慕眉頭輕蹙，語氣溫柔曖昧：“杏春，你可知道發(fā)生了何事？居然調(diào)動了老太太的人？”
杏春一臉?gòu)尚哂旨逼龋骸靶∩贍?，大少爺和二少爺死了?！?p> 顧慕心頭一驚，停下了腳步。
杏春驚訝的問：“怎么啦？小少爺怎么不走了？”
顧慕不慌不忙的問杏春：“現(xiàn)在不急了，你能告訴我，他們怎么死的嗎？”
杏春眼里帶著些恐懼，低著頭好像認(rèn)錯一般：“聽說是洋工廠不知道怎的？就爆炸了，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困在洋工廠里所以都死了，巡捕房的人在火熄滅后，還找到了大少爺和二少爺?shù)母墒?！”杏春揪緊了自己的領(lǐng)口的扣子很緊張“場景可怕的要命，現(xiàn)在整個顧家都惶恐不安的。”
顧慕定了定神：“老太太怎么說？”
杏春咬著嘴唇說：“老太太很從容的，卻遲遲不肯下葬，只是擺在靈堂里面，尸體可怕的緊，聽姚姚姐說，死相異常猙獰。但是大太太認(rèn)定是是……”
突然杏春開始吞吞吐吐，含含糊糊。
顧慕輕輕閉上雙眼，嘆了口氣：“她一定說是我做的這件事?！?p> 杏春怯怯的點點頭：“大太太到老太太跟前哭的稀里嘩啦的，要死要活的，非說是您做的?！?p> 顧慕尋思著，這老太太是什么人啊？就連顧老爺也就是顧慕名義上的爹死了，都是穩(wěn)若泰山的人，其實這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只是掙著在老太太這里買好，來爭奪洋工廠的經(jīng)營權(quán)。
老太太是個明白人更是個聰明人，少年時就輔助自己的丈夫上上下下打理，最后丈夫卻是一個短命鬼，留下個顧老爺就撒手人寰。
可是當(dāng)時顧老爺也不過十一二歲，于是老太太獨自經(jīng)營這些個產(chǎn)業(yè)，經(jīng)營了整整十年，有了如今的基業(yè)，才轉(zhuǎn)手給顧老爺。
何等聰明絕頂。
若是自己做的，鐵定不會原諒，若不是，也只會權(quán)衡利弊，處理，不見得就會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