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明旭趕回家的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天空陰沉的可怕,黑沉沉的壓下來,像是要把人壓垮。
杜明旭打著傘站在船頭,坐在船內(nèi)的葉書錦看著他,莫名覺得杜明旭這人好像不屬于人間,在剛認識他時葉書錦就有這種感覺了,清冷如雪,除了杜蓉誰都無法進到他的心里。
忽然杜明旭撐著傘走回來,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葉書錦略有些奇怪地問道:“怎么了?”
“我有些不太好的預感,杜蓉可能出事了,想要趕緊回去看看?!倍琶餍竦痛怪X袋,握著傘的手有些泛白。
“莫急,按照這個行船的速度,大約明日午時就可以到了,你先看會兒書,沒準就可以靜下心來?!比~書錦拉著他坐下,遞過去一本書。
杜明旭拿著書本,雖然打開了它,但是心思一點都沒放在文字上,不時從窗戶往外面看。葉書錦見他這幅焦急萬分的樣子,無奈的嘆了口氣,心知除非能馬上見到杜蓉,否則杜明旭肯定安不下心,所以葉書錦沒有再勸慰他的想法。
在剩下的路上,杜明旭一直是這幅心焦的模樣。葉書錦略有些驚奇,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杜明旭如此焦慮,過去不論遇到什么杜明旭都是從容不迫的解決,然而現(xiàn)在卻變成這樣,恐怕情況有些不妙。即便葉書錦心中有些訝異,但他什么都沒說,只靜靜地坐在一邊看書。
船在杜明旭難耐的目光下靠在了河岸邊,他下了船快步走向杜蓉家。一路上杜明旭不時聽到有村人說起杜蓉家的事,他的眉頭開始越皺越緊。就在杜明旭看見杜蓉家的第一眼,瞳孔瞬間睜大,手里的傘掉在了地上,完全聽不見身后葉書錦喊他的聲音。葉書錦與杜明旭做了六年的同窗,也知曉杜明旭和杜蓉的感情,所以在看見杜蓉家掛滿了白綾時當下就覺得不妙,認為杜明旭這模樣不適合到杜蓉家里,所以他打著傘扶著已腿腳無力的杜明旭向他家里走去。
杜明旭的母親喬欣慧看見杜明旭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就問道:“小郎,你別難過,蓉兒看到你這幅樣子肯定會不高興的?”
但杜明旭已經(jīng)完全隔斷了外界的聲音,他聽見杜蓉的名字就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嘴里不住地喃喃著杜蓉的名字。葉書錦覺得他這個樣子讓人覺得擔心,就想攔著他先休息一會,喬欣慧搖了搖頭跟在杜明旭的后面。
雨毫不留情地打在杜明旭的身上,很快他的衣裳已經(jīng)完全濕透,但他還是一步一步走到杜蓉的家里面,不顧自己一身狼狽。
杜蓉的娘親看見杜明旭時蒼白的臉上劃過一絲訝異,轉而又被絕望之色代替,她虛弱地起身行了一禮,說道:“近來家中多事,不便招待,請幾位勿怪。”
喬欣慧連忙走上前扶起杜秀彤,嘴里有些責怪:“我們一家人做了那么久的鄰里,何必一副生分的樣子。誰也想不到蓉兒那么好的孩子,竟然……”說到這,喬欣慧開始哽咽起來,話再也說不下去。
杜明旭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著放在香案上寫著杜蓉名字的牌位,身子瞬間軟了下去,他放在那個牌位上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說出的話都帶著幾分無力:“蓉兒真的,真的,為什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明明說好要等我回來的,等我金榜題名就娶你為妻?!?p> 杜秀彤推開喬欣慧的手,走到杜明旭的旁邊遞給他一塊玉佩和幾封信,輕輕說道:“玉佩是在蓉兒房里桌上發(fā)現(xiàn)的,信是我收拾蓉兒房間時,在一個木盒里找到的,我想這些東西就交給你吧。如果你想知道蓉兒的事我就全部都告訴你,那一天蓉兒去后山采野菜,出門時還是興高采烈的,回來的時候卻一副精神恍惚的樣子,我問她也什么都不說,只是回到房里關上了門。那之后蓉兒很久都沒有從房里出來,剛開始我還能聽到隱隱約約的水聲,后面就什么都聽不到了。到了用晚膳的時候,蓉兒還是沒有從房間里出來,叫她也不應,我有些擔心就讓蓉兒她爹撞開房門,一進去就看見放在桌上的玉佩,卻沒有看到蓉兒。最后,最后我在浴桶里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了呼吸的蓉兒。蓉兒,我的蓉兒,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這么想不開??!明旭,你快點打開看看蓉兒寫了什么,告訴我,告訴我蓉兒遇到了什么好不好?”
杜明旭顫抖著手接過信,上面寫著“杜郎親啟”。
當他看見信上娟秀小楷,他的眼前就仿佛看見了帶著明麗笑顏的杜蓉緩緩向他走來。他定了定神,慢慢的看著信上的字。
“明旭,你在京城可還安好,我想你定是在認真?zhèn)淇及?,我在家中都有在乖乖的等著你回來?!?p> “明旭,我們分離了好多天了,每次我看到熟悉的東西就會想起你,可是一轉眼你就消失不見了,我數(shù)著日子算你什么時候才會回來,發(fā)現(xiàn)還有好多天呢,可我怎么覺得你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p> “明旭,我忽然發(fā)現(xiàn)好像有人在跟著我,我好害怕,一直不敢出門,但是我不想讓爹娘擔心,所以沒有告訴他們,明旭,你快點回來吧?!?p> “之前好像是我的錯覺,之前好多天不敢出門,明日我要去山上采些野菜,給爹娘做飯?!?p> 杜明旭打開杜蓉死前寫給他的最后一封信,紙上還帶著些許褶皺,他知道這里肯定有杜蓉落下的眼淚,強忍著心中酸楚,一字一字地看了下去。
“明旭,對不起,蓉兒不能再等你了,因我已經(jīng)是一個不潔之人,雖然我知道明旭不會介意這樣的我,可是我不想在明旭的身上留下污點,蓉兒已經(jīng)配不上明旭了。我沒想到我在后山上竟會遇到那樣的事,原來真的有人在跟著我,之前消失一段時間只不過是想讓我放松警惕出門,我真的不想再回想起來。蓉兒已經(jīng)配不上明旭這么好的人了,所以我將玉佩還與杜郎,從此再無關系。不過這些信大概杜郎不會看見,所以只希望杜郎今后能有一個女子相伴,那個女子一定會給杜郎帶來幸福。”
杜明旭捏著信,眼里流下了淚水,滴在信紙上,墨水暈染開來,字逐漸模糊。他啞著嗓子低聲道:“蓉兒,你怎么能如此狠心留我一人在世上,除了蓉兒我才不會有其他的女人,我絕不會放過那個敢傷你的人!等我找到他為你報仇,就下去陪你可好?”
杜明旭看著杜秀彤說道:“蓉兒的事還請等我為她做完該做的事之后再告訴您可好,現(xiàn)在還請告訴我,蓉兒的墓在哪里?”
杜秀彤點了點頭,虛弱的跪在蒲團上,說道:“在杜家村的祖墳那里。”
“多謝?!倍琶餍裾玖似饋恚弥鴸|西搖搖晃晃地走遠了,葉書錦皺著眉對杜秀彤二人作了一揖追上了杜明旭。
天逐漸放晴了,但仍舊陰沉的不行,像是有一塊灰色的布將整個世界都包圍了起來。
當杜明旭走到杜蓉的墳地附近,他看見有一個身著錦衣的男子站在那里,彎腰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墓碑,眼中帶著濃濃的遺憾。
杜明旭看見他,就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樣,握起拳頭快步走過去,恨聲問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侮辱了蓉兒!”
楊弘文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沒有看杜明旭,只是微微側著臉,面上帶著些許邪氣,說出的話像是帶著鉤子:“是我,那你能拿我怎么樣呢?”
“我必要讓你血債血償?!?p> “你可知道以前對我說這樣的話的人下場如何嗎?他們?nèi)妓涝诹俗约旱挠嬛\里。如果你堅持要報復我的話那就盡管來吧,讓我看看你有什么招數(shù)。不過你的確有些好運,都讓考官把你的試卷壓下去,你還是能當上狀元,下次你就沒這么好運了。杜明旭,我在京城等著你想我復仇?!睏詈胛牡难劬锶遣恍迹逼鹧D身看著杜明旭,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閑適地一步一步走到杜明旭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向放著馬的地方走去。
“你等著看吧。”杜明旭握著玉佩走到杜蓉的墳前,拿起一塊石頭,在墓碑上刻了幾個字就站起來離開。
葉書錦走到墳前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轉身跟著走了。
風吹過墓碑旁的柳樹,柳枝輕晃,垂下的柳條擋住幾個字“杜明旭之妻”。
接著杜明旭又離開家到了京城開始他的官途,因為杜明旭一開始就被皇帝注意到,而且在他的身上沒有世家的影子,所以他的仕途順利的有些過分。
國公府里,楊弘文坐在院子涼亭里獨自飲酒,秦五站在他的身邊。
“郎君,如此放任杜明旭真的沒關系嗎?”秦五看著杜明旭越走越遠開始有些擔心。
“秦五,你太過憂慮,你覺得我作為國公之子有那么容易被人威脅到嗎,而且陛下還需要我去謀劃逼退邊關敵人,他不會讓杜明旭威脅到我的性命和地位的。你不覺得在一個人覺得能夠威脅到我的時候,讓他跌入谷底是一件很讓人愉悅的事嗎?”楊弘文拿起酒杯看著月亮說道,“不過,杜明旭的仕途是該到此為止了?!?p> 月下楊弘文的臉色有些興奮,他將酒杯扔在桌上,轉身回到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