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消息的第二日,木清婉在房內猶豫了很久,還是找出了藏在柜中的男裝換了上去溜出家門。
長安花開的最熱烈的時節(jié)已經(jīng)過去,來長安賞花的人開始慢慢減少,世家子弟們如今聚會的名義也變成以詩會友。木清婉看著與謝宜安初識時不同的景色心中更是難受。
木清婉看著從沒變過位置的糕點攤終于露出點笑容,她走上前去買了兩份糕點快步向芙蓉湖走去。
此時的櫻花已經(jīng)全部凋謝了,滿目所視的只有褐色的樹皮,木清婉抿了抿唇慢慢的走進櫻花林深處。當她看見熟悉的身影,眼中劃過巨大的驚喜,她壓抑著自己的聲音,怕聲音若是重了面前的人就會馬上消失不見:“宜安,是你嗎?”
謝宜安的身體僵硬了片刻,袖中的手悄然握緊,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回頭看木清婉說道:“是我,好久不見?!?p> “好久不見?!蹦厩逋癖е图埌?,手臂稍微收緊。她和謝宜安在一起的日子從沒有一刻感到過尷尬,可是現(xiàn)在她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覺得自己說什么都是錯的。木清婉低垂著頭不看謝宜安,輕聲問道:“我聽說你要在及冠后與和敏郡主成親,恭喜你了?!?p> 謝宜安這時有了動作,他轉過身來看著木清婉的側臉,聲音喑啞問道:“子清是真心想要恭喜我嗎?”
木清婉遲疑了一下,抬起頭有些奇怪的看著他說:“恭喜自然是要真心的,不然我為何要恭喜你?!?p> “是嗎?可是子清我一點都不想成親呢?!敝x宜安沉默了一下,扭頭看向身邊那棵木清婉一直用來休憩的樹,輕聲說道。
木清婉忍不住咬了下嘴唇,聲音艱難的從嘴里說出:“那你為什么要成親?”木清婉一點都不想知道答案,她覺得這個答案一定會讓她難以接受,可是當她聽見謝宜安的回答卻不認為謝宜安說的全是真的。
“當然是因為功高震主,我要為自己的家族考慮,如果娶了和敏郡主,那陛下就會掌握我的一點勢力,畢竟和敏郡主的母親是陛下的親姐姐?!敝x宜安說話的時候也沒把眼睛看向她,木清婉明白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但是肯定不是全部,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問出什么了。
太陽明明那么溫暖,可是在這里的兩人都覺得十分寒冷,他們互相沉默著,認識以來第一次說不出話。謝宜安終于回頭看著木清婉說:“如果子清沒有什么想與我說,那么我們便有緣再會吧?!敝x宜安經(jīng)過木清婉身邊向林口走。
再會么,莫不是再也不見。
忽然木清婉喊住了他:“宜安,其實我?!蹦厩逋裾f到這里開不了口了。謝宜安轉身靜靜地看著她,見她說不出話,還是像以前一樣問她:“其實你什么?你不要急,我等你慢慢說?!?p> 木清婉捏著油紙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我想問你,你什么時候要回邊關,我想在城門口那里送你。”
謝宜安露出了這次見面第一個笑容,柔聲道:“半月后?!闭f完他轉回身慢慢走了出去。
木清婉站在原地看著謝宜安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遠處,然后她打開油紙包,看著里面已經(jīng)完全碎掉的糕點苦笑了一聲,慢慢蹲了下去,忽的她想起上次與母親在慈恩寺的抽到的簽文。
宛如持燈更覓火,不如收拾枉勞心。
終究是錯過了么,還真是傻,直到現(xiàn)在才明白。
木清婉拈起油紙包里碎掉的糕點慢慢吃了下去,糕點苦的木清婉滿是眼淚。
不遠處,月老站在櫻花樹上看著發(fā)生的一切事情,嘖了兩聲,衣袖一擺跳上仙云,銀白的發(fā)絲拂過他帶笑嘴角,遠遠的聽見他說:“人間還真是有意思?!?p> 木清婉抬起頭看向天邊,她好像聽見說話聲,但是尋了許久卻沒有發(fā)現(xiàn)一絲蹤跡,她扶著樹慢慢站起身,稍稍緩了一下就走出了樹林。太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這光讓她冰冷的身體感到一些溫暖,原本最喜歡外面熱鬧的木清婉左右看了看卻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她想了想好像能去的只有一個地方了。
白日的瀟湘館稍微有些冷清,但作為長安數(shù)一數(shù)二的青樓還是有些客官在的。木清婉一進樓里,老鴇便知道她要找玲瓏,木清婉像以往一樣扔了一袋銀子到老鴇手上,當下老鴇便笑瞇瞇的請木清婉到房間里稍等片刻。
不過一會玲瓏就抱著琴進到房間,熟練的在不遠處坐下開始彈奏曲子。一曲結束后,玲瓏正要彈第一首,但是木清婉卻打斷了她,玲瓏抬頭看向木清婉見她臉色便知道她心中走了煩心事,便放下琴走到木清婉旁邊的位置上,倒了兩杯酒問道:“子清有何事如此煩心,不如說與玲瓏聽聽,沒準我有方法可以幫子清?!?p> 木清婉拿過玲瓏遞來的杯子,仰頭一口喝下,微微側頭看著玲瓏問道:“玲瓏,你可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玲瓏聽后愣了一下,但還是笑著回答:“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自古女子多薄情,更何況我一青樓女子,談何感情!”玲瓏也同木清婉一樣拿起酒杯一口飲下。
木清婉呵呵笑了起來,指著玲瓏說道:“玲瓏,我感覺得到你定是喜歡上了別人。玲瓏你就別瞞著我了。好吧,既然你不說那我說。我跟你說我居然喜歡上謝宜安了,那個不正經(jīng)的家伙。”
玲瓏聽了微微睜大了眼睛艱難地說道:“你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房中忽然安靜下來,木清婉愣了愣不明白玲瓏有什么好震驚,她想了下一拍桌子,左右看了看,靠近玲瓏的耳朵悄聲說道:“我忘了告訴你,其實我是一個女子?!?p> 玲瓏聽見這話眼睛睜得更大了,驚訝地說道:“你一個小娘子來這里!”
木清婉毫不在意的倒著酒說:“那有什么大不了,不就逛個青樓嗎?好了,你就告訴我是誰嘛?!?p> 玲瓏面上頓時泛起粉色,支支吾吾的,沒有半點之前的大方:“是一個即將考試的書生,其他的你就別問了?!?p> 木清婉點了點頭,不想著玲瓏的事,她的眉頭皺了起來,顯得有些煩躁,玲瓏便說:“謝小郎君被圣上賜婚了,要不你就別想著他了,長安的青年才俊很多,一定有不比他差的?!?p> 木清婉對她的話毫無反應,只是把他們之間的事告訴了玲瓏,玲瓏聽完抬起眼眸,說:“所以謝小郎君從不知道你是一個女子?!绷岘嚾滩蛔〈林厩逋竦念~頭,無奈的說:“你這傻孩子,如果你早些告訴他沒準還有轉機,可是現(xiàn)在哪還有什么辦法?!?p> 木清婉嘆了口氣,說:“那我就把他放下吧,不過只是一個男子罷了?!?p> 在玲瓏這呆了半天,倒是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姐妹,只是木清婉一想到謝宜安心里便有些難過,漸漸的越是想忘記卻發(fā)現(xiàn)越忘不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謝宜安回邊關的日子。這一天和他們回來那天一樣的熱鬧,只是心情卻是變了,木清婉穿著一身男裝,看著樓下駿馬上的男子忍不住想要落淚,但是每當謝宜安注意到這邊卻立馬變得毫無表情。
沒過多久軍隊已經(jīng)完全離開了長安,木清婉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這一天后木家人發(fā)現(xiàn)最小的女兒開始變得安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