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事里浮沉，聞人慧整晚都被困在那場夢里，如同先知一般，已經預知了后事，卻什么也沒有辦法改變。
頭腦與內心的博弈，讓聞人慧一夜都不得安寧。
醒來時，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更加沉重了。
特別是頭，就像浸進滿了刺骨河水的冬衣，又沉重又散發(fā)著令人顫抖的寒意。
有那么一瞬間，聞人慧感覺自己已經不能承受這樣的重量了。
明明腦子里的理智正在不停地發(fā)出警告的訊息。身體卻在內心的驅使下，如同往常一般從床上起來穿戴整齊之后又開始今天的事情。
饒是這樣，聞人慧還是被迎面趕來的老管家訓了幾句。
這一兩天來，老管家的姿態(tài)越來越高了，可聞人慧卻沒有任何感到奇怪或者想要反抗的意思。
“大人。時間已經所剩無多了。不如今日便讓步德顯把那藥方交出來吧?！崩瞎芗医ㄗh到。
“若是真如步德顯所說，那藥方不在他身上，我觀那位粼姑娘，平日里行事，雖然看似肆意妄為，實則多是為他考慮更多。我們若是以步德顯相要挾，定然可以把粼姑娘逼出來的?！?p> 不得不承認，老管家所說的辦法無疑是現在最有效的辦法呢。
而聞人慧不聽的原因也很簡單。這方法委實太過卑劣了，有違聞人慧一直以來的準則底線。
這一次就算是心想要聽從老管家的建議，聞人慧察覺出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不要?！甭勅嘶壅f道，光是這一句話說出口就仿佛已經耗費了他很多的力氣?！拔也灰@樣做，太卑鄙了?！?p> 老管家很驚訝聞人慧居然在反抗他的意見，但也并未太放在心上，所以我也是自己這幾天過于放縱了。
言語一轉，又一幅委屈求全的樣子說，“老奴也是為了大人好啊。早一刻把藥方拿回來，不就能早一刻將老爺夫人就回來了嗎？”
隨著老管家態(tài)度放低，聞人慧居然又從內心開始信任他了。
“好，我知道了?！?p> 聞人慧說這話并不是敷衍老管家的，而是他真的打算在今天了結這一切。
太累了，怎么會這么累，靈魂輕飄飄的，仿佛就快要隨風而去，而身體卻無比的沉重，硬是拉著靈魂，不讓其離去。
聞人慧感覺自己已經要承受不住了。
步德顯看見聞人慧的時候也是一驚，明明是分開了一兩天，聞人慧卻像是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樣。
消瘦得像是一架才從地里挖出來的骷髏，眼窩深陷，底下的青黑怎么藏也藏不住，與人對視的時候，連眼睛里的光都微弱得如同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樣。
步德顯狠狠的皺起了眉?！澳氵@是怎么了？”
聞人慧聽見這話之后，反應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啊，沒事，只是沒有休息好而已?！?p> 步德顯才不相信呢，如果只是沒有休息好，怎么樣也不會成這個樣子。
聞人慧如今的模樣就像是被什么山野里的妖怪給纏住了。夜夜吸食他的精氣，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街邊隨便找一個三歲小兒都知道這人的身體絕對出大問題了，偏偏聞人慧本人卻仿佛什么都沒有察覺一般。
“夠了，我這一次過來不是與殿下閑聊的。那張藥方，殿下今日必須要給我了。不管用什么辦法，我這一次一定要得到它?！?p> 就讓一切結束吧，他已經要撐不住了。多一刻都是折磨。
而拿著藥方的粼此時也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了。
空無一物的舊處，無處施力的燥意，雖然原昊的聲音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很多。
可是這個空間和粼原來待著的那一個不一樣。
“原昊，”粼忽然的呼喚讓原昊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粼又問道，“你能出去嗎？”
“什么？”
原昊一開始沒有聽懂這句話。后來才理解過來，“我一個人嗎？我一個人就算可以出去也沒有意義呀，我不會把你單獨拋在這樣一個奇怪的地方的。”
粼打斷了他的話，又問了一遍，“能嗎？”
原昊愣愣的說，“能……吧?！?p> 粼這才松了一口氣，對原昊說，“那你出去吧?！?p> “你先不要拒絕，聽我說。”
“我從一開始就是生活在這片空間里的。一片空白，什么都沒了。”
“是元槐，他的聲音把我從那樣的空白中拯救出來的。是因為他的出現，我才發(fā)現自己原來那樣害怕那片空白。”
粼環(huán)顧四周，“重新回到這個地方，我好像已經不那么害怕了?！?p> 低頭自嘲一笑，“你們不是常說要落葉歸根嗎？這里或許就是我的根吧。”
“你走吧，沒有必要一直陪我在這里。外面還有你的國家，你的子民，他們比我更需要?！?p> “我不要！”原昊回答得很果斷，又重復了一遍?！拔也灰??！?p> 粼潑涼水都有經驗了，順口就來，“你不要又有什么辦法呢？你看，就算處于同一個空間之下，你不是也連我人都找不到嗎？”
“連相見都沒有辦法做到。又何必要一味的堅持呢？”
原昊被反駁都是無言以對，但還是嘴硬，“我不要?！?p> “我一定能找到你的，然后帶你離開這里。我一定會的，元槐可以做到的，沒道理我卻做不到?！?p> 原昊說話的聲音雖然一如往常，卻猶如驚雷一般在粼耳邊炸響。
元槐也這樣說過。
“我一定可以把你帶出來的。我一定可以的，瘋子的堅持一定會得到回應的?！?p> 粼被輕易的說服了。
真是，不管重來幾次，自己都對這個男人沒有辦法。
“行吧，那你加油吧?！?p> 粼話音剛落，原昊仿佛心有所感的注視著一個地方。
心里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粼就在那里。
迫不及待的朝著那個方向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原昊終于看見了他心里那個人。
“粼！”
粼斷然沒有想到，自己話音還沒有消散，原昊就找到自己了。
什么都來不及說，看著原昊朝著自己伸出的手，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
牢牢的握住自己眼前的手，在兩手相接觸的那一刻，周圍的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