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沉沉里,屋內(nèi)陳設(shè)如舊。琉鳶躺在榻上,空海搭上了她的脈搏,又靜靜的收手。
“謝謝!”琉鳶說。
“不必著急謝我,你體內(nèi)煞氣不除,遲早釀成大禍?!?p> 說著望向琉鳶身旁的冼星劍。
“日后若是不同我們一起,不要輕易的將此劍祭出,否則,沒人可以救你?!?p> 琉鳶伸手摸了摸胸口上的吊墜,又聽他靜靜的說。
“若是可以,去巫山尋找謫仙草。以仙草為引,剔除你體內(nèi)煞氣。”否則她的年歲不會長于三十。
“可是我還要去天玄宗。”
“做什么?”
“我要考進(jìn)天玄宗?!?p> “以你目前的實力,不可能進(jìn)入天玄宗。往年最低者,都要靈力六階!”
“可我已經(jīng)兩階了,才三個月而已。”
空海閉著眼手捻著佛珠。
“是,你的確要比旁人的修煉速度快,如今離天玄宗大選不過四個月??赡闶遣荒苄逕挼?。如何一世不是活。道法緣來,自都是上天的意思!”
琉鳶頭一次覺得他的話這樣多。
“你不是我,不會明白,我為什么,一定要去天玄宗?!?p> 他睜開眼看著琉鳶,皺著的眉頭里一閃而過的擔(dān)憂。
“我不是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幫你去做?!?p> “可我不需要?!?p> 兩人一度無言。
也許時隔多年之后,琉鳶才明白,六根清凈不染紅塵是什么意思??山K將一切看明白了,也發(fā)覺將他忘了許多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也不知是認(rèn)對了,還是認(rèn)錯了。也許一切,又都只是時間的問題。
“琉鳶——”他想問來著,前世她不歡喜自已,這一世也改變不了什么,終究是自已手中的殺孽太重,這一世,才會成為普渡眾生的和尚。
“去吧,去往天玄山,取道遠(yuǎn)處,途徑巫山。三日后出發(fā)。這是天玄宗對于弟子的第一道考核?!?p> “你也去?”
他沒說話,轉(zhuǎn)身便要走,門外的光透過他的背影,落在她眼中,停頓間,金色的袈裟,閃著熠熠的光。
“你,希望我去嗎?”
琉鳶一愣,她當(dāng)然希望了,說來,他救了她兩次了。
“嗯!我們是朋友嘛,我當(dāng)然希望你去了。你,若是有事……”
“于我而言,處處皆是修行。”
琉鳶不太能明白,大概像他這樣的境界,不會是她這種,資質(zhì)愚鈍的人會懂的。
夜風(fēng)起,圓月極亮,輝盡落在屋檐,瓦如霜,冷冷的銀光照著夜里隨風(fēng)招搖的巨樹。
影與月交映,印照著屋檐上的兩道身影相互靠著。
眉目間都似有一道疏解不開的憂愁。
“你們要去巫山嗎?”
“嗯!師尊來了書信,說巫山腳下的一個青水鎮(zhèn),有狼人侵?jǐn)_。我們自回程之路最近,便先派我們?nèi)チ?。?p> 琉鳶細(xì)細(xì)一想,這等事情聽起來就復(fù)雜,怎會像她說起來的這般云淡風(fēng)輕。
“那狼人厲害么?”
“據(jù)說,我們的人先去了一波,全軍覆沒了?!?p> 空氣中忽然散開了一絲沉重。
“那你為何要去?。俊?p> 絳鸞目光深深似乎融了些許無奈。
第一是因為她,第二是因為空海,第三是因為自已的師尊之命,似乎每一條都是她必去的理由。
“將新弟子的第一輪考驗,設(shè)在巫山,確實是強(qiáng)人所難了,他們既是我?guī)サ模苍摪踩厝??!?p> 月色清寂,似乎融了些許傷感。
“不過只是封印,位置都已準(zhǔn)確,你不必?fù)?dān)憂?!?p> “我要怎么做,才能進(jìn)入天玄宗?”
絳鸞微微嘆了聲氣。
“須得高人引薦,進(jìn)入天玄山底下的秘境。僥幸得出,還要進(jìn)行比試,取前三十。之后還有一關(guān)。即便你僥幸全通過了,這樣的資質(zhì),也不會有長老,愿意收你為徒!”
琉鳶凝重停頓了片刻。
“我不會僥幸的。”
“但愿吧。你的靈力不足,身體中的煞氣,也必要剔除。而這每一步都會傷了身體的根本?!?p> 她眼中卻是只有堅定。
“不論此生壽命多長,我都會,進(jìn)入天玄宗修的法術(shù)!報仇雪恨?!?p> “此仇究竟多深?”
“闔族!”
絳鸞心底兀自一震。晚風(fēng)悠來,似乎能聞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再沒了勇氣勸她放棄。
“我會盡我所能幫你的?!?p> 琉鳶笑著說。
“你能幫我,我就很開心了,不奢求旁的,也不許幫我走后門?!?p> 絳鸞起身一本正經(jīng)的說。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等你進(jìn)了天玄山,你就知道,天玄宗上上下下誰不知我鐵面無私!”
琉鳶心底一暖。
“今日你的第一課,便是從這里自已下去。動用你的靈力,及意念,萬物化一,空既真,真亦空。
訣竅——只在于你自身對于靈力的掌控!以及勇氣。”她嘴角揚(yáng)起一抹笑意,跳了下去了。自是覺得她有獨(dú)當(dāng)一面的勇氣。
落下時又揚(yáng)聲道。
“今夜好好歇息,明早就走。”
琉鳶頓了頓自已的腳步,想擁有像她那樣的勇氣。
可卻又感覺凝聚不了靈力。
底下黑壓壓的一片,會摔死么?
抬眼瞧著冷月照在屋頂上,難不成真要在屋頂上躺一夜么?
以絳鸞的性子,第二日也不會將自已抱下來的。
只會覺得自已,不適合同他們一起去巫山。
看著月色里的遠(yuǎn)山,忽然就想到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的靈玨谷。
不知道父親會不會依舊對自已失望,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原諒她這樣無能。
……良久她又終于想通了。
真正的琉鳶,早在那一夜就死了,如今的琉鳶,活著只為了要復(fù)仇,要世間還她族人一個公道。
妖,也是性命,也有痛覺,何況是靈長的妖,能幻化人形的妖。
月移至中空,將底下照的透亮,豁然開朗。不過一丈間的距離,需要斜飛過去罷了。
琉鳶閉著眼,鼓著勇氣跳了下去,操控靈力,良久沒有找到方向。睜開眼時,眼前一片亂晃,重影疊飛,琉鳶伸手死死抓住了長廊上的柱子。
緩緩爬進(jìn)了長廊,大呼了一口氣,額頭冷汗淋漓。
差一點(diǎn)沒抓住……她就要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