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無能的皇帝
在君士但丁堡外城北部的圣提奧多西亞門外,某處隱秘的民居里,一群穿著不凡的男性正圍在一張圓桌周圍議論紛紛。
其中名為阿提納·阿列克謝的年輕人明顯是眾人的焦點,他正指著擺放在桌子上的東羅馬帝國首都地圖,給在座的法蘭克軍官詳細介紹明早的作戰(zhàn)路線。
君士但丁堡位于歐亞大陸的交匯處,地形與奶嘴十分相似,北邊是博斯普魯斯海峽,連接著廣闊的黑海。
南邊相鄰的是馬爾馬拉海,再下面就是著名的愛琴海以及壯闊的地中海。
地處亞歐大陸橋,重要的地理位置使得它成為古代戰(zhàn)爭的必爭之地,千年歷史的東羅馬帝國自建立起就建都于此。
經(jīng)過漫長歲月的積累,與這座千年歷史的古城相比,歐洲那些袖珍城堡簡直就和玩具一般可笑。
君士但丁堡一共修建了三面自北向南的巨大城墻,宏偉的外墻名叫提奧多修斯。
墻體最高處達五十公尺,城壁厚四公尺,地基深達十六公尺。
站在墻角往上看幾乎如同天塹一般的存在,可以說是古代城墻的最高杰作了。
但如此堅固的城墻也敵不過無畏生死的十字軍。
在威尼斯人船隊的配合下,千年不破的傳說最終還是被十字軍打破了。
但帝國還沒有徹底放棄,都城內還有另外兩面墻,其中內墻君士但丁也有三十公尺,皇宮的墻體也接近二十公尺,如果繼續(xù)死硬抵抗要拖個一年半載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拜占庭的皇帝,阿列克謝三世今晨剛剛經(jīng)歷了生平以來第一場敗仗。
親眼見識過十字軍豬突猛進的恐怖氣勢,他的戰(zhàn)斗意志已被摧毀殆盡,現(xiàn)如今不過是躲在皇宮深處茍延殘喘,聯(lián)軍要攻破內墻已指日可待!
就在眾將領討論完明日的戰(zhàn)斗部署,信心滿滿地舉杯暢飲時,門外突然跑進來一名貴族騎士。
只見他急急忙忙推開擋路的侍衛(wèi),對著諸位大人物喊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阿列克謝三世要帶著所有黃金和愛蕾娜公主逃跑?。?!”
“什么?!”
年輕的阿提納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臉色煞白宛如將死之人。
阿提納本是阿列克謝三世的侄子,由于皇帝本人沒有子嗣,他作為皇儲本來應該威風八面,不久之后就君臨天下的。
但幾年前他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被趕了出來。
皇儲殿下殺些妓女,弄死幾個嫖客難道不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嗎?
只不過他運氣有些不濟,也許是祖墳被人刨了,嫖客里剛好有個出來偷腥的神父……
流亡在外吃盡了苦頭,王子殿下因此懷恨在心,覺得上帝不公,尤其是覺得阿列克謝三世那個老家伙小題大做。
他不甘心!
唾手可得的皇位憑什么拱手讓人?
于是以未來帝國繼承人的身份聯(lián)合威尼斯人和十字軍,一路暢通無阻從威尼斯殺回帝國的中樞。
本已勝券在握,可當他聽到皇帝要逃跑的消息時,不僅沒有高興,反而還嚇出一身冷汗。
因為他答應了威尼斯人和十字軍,城破之日,就是他償還巨額軍費之時!
你以為十字軍做善事呢?
所以皇帝跑不跑他不在乎,可如果金子都被卷走了,他拿什么來支付軍費?
到時候暴怒的十字軍會不會把他給撕成碎片?
老奸巨猾的威尼斯總督丹多羅會不會把他連皮帶骨生吞?
阿提納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絕對不能讓錢跑了?。?!
“馬上集結人手,現(xiàn)在!立即!馬上!給我開始攻城!?。 ?p> 暴躁的阿提納沖報信的騎士瘋狂咆哮起來。
咚咚咚
“先等等?!?p> 坐在后排的一位老人忽然敲響他手中的拐杖,頭歪了歪,眼珠卻轉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你這個消息的來源可靠嗎?”
騎士扭頭看向老人,然后畢恭畢敬回道:
“回稟丹多羅總督大人,是從內城逃出來的一名皇家衛(wèi)兵嘴里問出來的,他身上還搜出大量帶有皇家徽章的金飾,確鑿無疑!”
“那他有說皇帝打算從哪里逃嗎?”
“沒……沒有?!?p> “是他不知道,還是你沒有問?”
騎士嚇得連忙跪倒,求饒道:“得知消息后我們過于震驚,就連忙跑來了,還沒來得及問……”
說完,騎士哆哆嗦嗦抬起頭,試圖從老人早已瞎掉的眼睛里看出點什么來。
雖然名義上阿提納是這次聯(lián)軍的主帥,但實際上,老謀深算的威尼斯總督丹多羅才是這次戰(zhàn)爭的幕后主使!
十字軍第四次東征的目標原本是埃及的異教徒,卻被他用詭計誘使十字軍改變目標,還把年輕氣盛的阿提納拉入伙建立聯(lián)軍,將矛頭對準同為基督教徒的拜占庭帝國和熱內亞人,以此達到威尼斯人復仇的目的。
因此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十字軍高層會對這位年近90,又老又瞎的老人極為忌憚了。
駝背的小老頭看似虛弱,但在眾人眼中他仿佛泰坦巨人一般令人心生畏懼,作為知情者騎士當然也懷著同樣的惶恐。
“那你還不趕緊去問?!?。 ?p> 阿提納氣憤地一腳踹在騎士的屁股上,可因為騎士穿著鎧甲而且身材高大,體衰力弱的阿提納反而被彈了回去,踉蹌了兩下才穩(wěn)住身形。
“不用去了……”
丹多羅用拐杖敲了兩下地面制止十字軍的嘲笑。
“帶著成噸黃金還有女人,他們不可能走陸路,皇宮只有南面靠海,恐怕只能從那里逃走?!?p> “難道他不能出皇宮,從北面的碼頭乘船逃走嗎?要是我,我一定選擇北邊的皇家碼頭逃走!”
阿提納記得皇宮南面的碼頭很小很破,平時用作運輸貨物和補給,因此只有奴仆會走那條路,臭氣熏天的小破路與皇帝的氣質完全不匹配!
聽到這白癡一般的問題,丹多羅很想白阿提納一眼,如果他不是瞎子的話。
“皇帝本人帶著黃金逃跑,這種事還能告訴全天下不成?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保險!”
阿提納干咳了兩聲掩飾尷尬。
“那還等什么?趕緊去抓住他?。。。 ?p> 阿提納大聲咆哮起來,仿佛只要喊得足夠大聲,剛才出丑的一幕就不會再有人記得似得。
“不,不必著急。”
丹多羅再次否決他的“決定”,沉穩(wěn)道:
“為了預防這種事態(tài),我早在南北兩端都布置了軍艦,皇帝逃不掉。但是,這對我們來說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只要我們在海面上抓住他,然后讓內城所有士兵看見,這場仗我們還需要打下去嗎?”
丹多羅抬起拐杖指向安坐于位置之上一直沉默不語的十字軍統(tǒng)帥。
“你覺得呢?孟菲拉特侯爵大人?!?p> ————
“別再磨磨蹭蹭了,該死的奴隸,給朕快點!所有人的動作再快點?。。 ?p> 阿列克謝三世手握著皇帝的權杖,一邊敲打搬運黃金的奴隸,一邊催促皇家衛(wèi)隊集結。
一小時后,國庫里所有財寶終于全都裝進了船艙,皇帝被雜亂無章的箱子包圍起來,心里才終于有了一丁點虛幻的安全感。
他松了口氣,轉身對皇家衛(wèi)隊隊長下達命令:“殺光所有奴隸和知情者!”
衛(wèi)隊隊長領命轉身走出船艙,皇帝望著他消失的身影心里有些擔憂。
他的家族雖然世代都任職皇家衛(wèi)隊且忠心耿耿,但如今情況不一樣了。
以前他是高高在上的羅馬帝國皇帝,現(xiàn)在的他只是一個落難逃跑的貴族,必須得有點東西牢牢鎖住他的忠心才行!
而唯一能讓他心甘情愿的,便只有一顆癡情的心。
“愛蕾娜公主上船了沒?”
身邊的侍女屈膝行禮:“公主上船了,只不過……”
“說!”
“公主她吵著鬧著要留下,沒辦法只能把她打暈,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斜眼看了侍女一眼,贊賞道:“沒事,你做的很好。”
只要有愛蕾娜在,就不怕他背叛自己!
“好了,你下去吧,朕要休息一會。”
皇帝緩緩閉上疲憊的眼皮,佝僂著腰歪坐在高背椅之上。
一出生就成為皇儲,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從未踏出過皇宮半步的皇帝感到身心疲倦。
早上的那場敗仗對于他的打擊過于巨大,身為皇帝的驕傲被野蠻的敵人碾得粉碎。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天生的統(tǒng)治者,是上帝的寵兒,每走一步都應該得到上帝榮光的照耀,敵人看見他親征立馬就會嚇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才對。
然而,事情卻恰好相反。
那些野蠻的十字軍就好像鬣狗聞到血腥味,張開血盆大口就蜂擁過來,殺紅了眼不顧一切的模樣宛如來自地獄的惡魔……
皇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巍峨的君士但丁堡轟然倒塌的景象。
千年帝國的榮光如同那美麗的花瓣,隨風飄逝地無影無蹤。
而如今的阿列克謝三世,再也不是帝國至高無上的皇帝了。
他,只是一個失敗者,一條喪家之犬……
噗——
一把巨劍毫無征兆地從椅背后刺入,完全貫穿皇帝的胸膛再從前面刺出。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死神比想象中來的還要快……
“朕……不,甘,心……”
侍女緩緩抽出那把比她嬌小的身體還要寬大一倍的雙手巨劍,然后十分不耐煩地把皇帝的尸體包裹起來,接著消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里。
公元1203年七月十八日的這天夜晚,注定是一個永世難忘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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