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洋今天終于來了,但他不是一個人,還帶著裴裴。
他向殷母解釋說,裴裴一直想來探望殷童,可是一個人不敢來,所以就拖著他一起來了。
裴裴帶著口罩,躲在于洋身后,才敢大著膽子往床上看幾眼。
殷母要給兩人削水果,于洋不讓,他說,“媽,你每天照顧童童已經(jīng)很辛苦,我們兩個手腳靈便,能吃能睡的,不能再麻煩你了?!?p> 于洋這個未上門的準女婿一口一個“媽”,叫得親親熱熱,殷母聽在耳朵里,高興在心里。
兩人這次帶來了幾大箱的水果,都是以前殷童最愛吃的熱帶水果,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雖然對床下的殷童來說,這種香氣已經(jīng)成了她的負擔(dān)。
“都是自己人,哪里用得著這么客氣。”殷母把水果放在床頭。
裴裴說,“這些都是于洋精心挑選的,他知道殷童最愛吃這些?!?p> “最近公司上了一個新項目,要趕在年前完工,公司每天都要加班,對童童難免疏于照顧,多虧了媽在這里照看著,辛苦您了?!庇谘笳f話的樣子很真誠。
“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币竽感睦锾鹱套痰?。
于洋在床邊坐下來,“不知道那份保險的事媽是聽誰說的?”
“哦,是童童的一個同事來探望的時候說起的,說你曾經(jīng)在童童生日的時候買了份意外險,當作生日禮物送給她?!?p> “當時我想送童童一份實用些的禮物,隨手就買了,也沒想太多,沒想到如今真的用上了,”于洋握著雙手,眉頭緊擰,“我情愿一輩子都不要用到才好?!?p> 裴裴也在他身邊坐下,忍不住眼睛一紅,輕輕抽泣起來。
“都別說了,我削個鳳梨給你們?!币竽该Π言掝}岔開。
“都是我不好,沒事說這個干什么,咱們應(yīng)該樂觀一些?!庇谘筠D(zhuǎn)過臉,輕輕拍了拍裴裴的肩膀。
殷母也拉過裴裴的手,柔聲說,“我知道你是童童最好的朋友,她這個樣子誰看了都不忍心,你放心好了,醫(yī)生說她各方面機能都恢復(fù)得很快,說出來也許你們不相信,我昨天睡覺的時候,還迷迷糊糊聽見一個聲音說,‘媽,再等我?guī)滋?,我很快就回來的?!乙粋€機靈就醒了過來,睜開眼一看,發(fā)現(xiàn)窗戶打開著。我睡覺前明明把窗戶關(guān)上的,你們說奇不奇怪?”
于洋和裴裴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覺得殷母是思女心切,沉浸在夢境中不能自拔了。
于洋又對殷母勸慰了一番,他告訴她,保險的受益人雖然填的是他的名字,但只要一拿到錢,他就把錢全部交給殷母,用來支付殷童的治療費用。
“一切交給你辦吧,有你在我很放心?!敝酪笸暮罄m(xù)治療有了保障,殷母徹底放下心來。
最后殷母把于洋和裴裴送出病房。
跟隨著一起出去的還有殷童,她發(fā)現(xiàn),于洋今天一直在和別人說話,自始自終沒有朝病床上看過一眼。
那雖然只是她的皮囊,可是她也希望能得到他的關(guān)注。
曾經(jīng)的于洋,是多么喜歡把自己攬在懷里,指尖摩挲著光滑的皮膚,對自己訴說著各種贊美之詞。
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光線讓殷童頭痛欲裂,渾身象撕裂開一樣,但她還是跟著于洋和裴裴來到電梯門口,她想再遠遠地看他一眼。
于洋和裴裴走進電梯,沒入擁擠的人群中。
有一剎那,她看到于洋的手依稀牽上了裴裴的手。
殷童搖一搖頭,白天的光線對魂魄確實是有傷害的,不僅讓她的身體極度衰弱,視覺也出現(xiàn)了問題。
他們兩個怎么可能會牽手呢。
——
夜晚,殷童沒有去公路,而是直接來到了加油站,也許是昨天的一幕讓她對楊凡產(chǎn)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雖然她什么也做不了,但在這樣孤寂的夜晚,起碼自己可以陪他說說話,兩個孤寂靈魂的碰撞總好過一個人的苦苦煎熬。
殷童推門走進便利店的時候,黑貓正依偎在楊凡的腳下。
楊凡往一只碗里倒著魚湯,碗里有一小團硬得發(fā)干的米飯,他把加了魚湯的米飯攪拌均勻,還沒放下,黑貓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把腦袋擠了進去。
楊凡拍著它的頭說,“以后只能緊著點過日子了,貓糧是沒有了,拿魚湯拌飯將就一下吧,我還給你留了些魚骨頭,明天可以拌著飯再吃一天?!?p> 殷童的進入讓楊凡和黑貓都抬起頭來,黑貓發(fā)出一聲不愉快的咕嚕聲,但很快被楊凡制止了。
殷童昨天的不告而別讓他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在想這個問題。
她以后還會來嗎?
看著月亮,他第一次覺得時間流逝得這么慢。
看到殷童,他的心終于安定下來,所有的悶悶不樂一掃而空。
他甚至都沒有問殷童是怎么來的,只露出整齊的牙齒說,“你來了?!?p> 殷童在距離黑貓很遠的椅子上坐下,警惕地看著黑貓。
“它雖然樣子不太好看,其實很溫馴,也很通人性?!睏罘部吹搅艘笸瘜谪埖膽忠?,解釋道,“自從我收養(yǎng)了它,這里的老鼠再也不敢來了?!?p> 殷童看了楊凡一眼,昨天經(jīng)歷的一切在他臉上看不出痕跡。如果他不是極力的壓抑自己的情緒,就是自己的出現(xiàn)真的給他帶來了短暫的愉悅。
“我不喜歡貓?!币笸秃谪垖σ曋?。
“我不過給了它一些多余的食物,它就對我很依賴,雖然我這里實在不算是什么好地方,可是它一直留戀不去?!睏罘踩嗳嗨哪X袋,殷童不在的時候,是它陪伴著自己,在這樣冷清的夜里。
黑貓盯了殷童一會兒,才低下頭去,繼續(xù)吃它的晚飯。
其實只要黑貓不對自己構(gòu)成威脅,殷童還是可以忍受這種和平共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