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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相思暮江吟

第一百二十七章 橫笛偏吹行路難

墨染相思暮江吟 墨染溪玥 2260 2025-06-05 22:12:56

  阿霖立于劍冢之前,四周風(fēng)聲嗚咽,如訴如泣。劍冢深處,殘劍斷刃斜插于地,銹跡斑斑卻掩不住昔日的鋒芒。飛蟲盤旋于空,忽聚忽散,似在指引她前行。

  阿霖深吸一口氣,抬腳踏入這片沉寂之地。

  腳下枯葉碎裂,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遠(yuǎn)處,一縷青煙裊裊升起,隱約可見一道人影盤坐于巨石之上。那人白發(fā)披散,雙目微闔,手中握著一柄通體漆黑的古劍,劍身隱隱泛著幽光。

  阿霖心頭一震,此人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劍冢守墓人?

  “迷途之人,何故來此?”守墓人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透著威嚴(yán)。

  阿霖抱拳行禮,道:“晚輩受飛蟲指引,前來為友人尋求破障之法?!?p>  守墓人睜開雙眼,眸中似有星辰流轉(zhuǎn):“內(nèi)求于心,方能見真。劍冢之秘,不在劍,而在心?!?p>  話音未落,四周劍氣驟然激蕩,無數(shù)斷劍震顫嗡鳴,仿佛回應(yīng)著他的話語。

  阿霖只覺心神激蕩,眼前景象驟然變幻,似有萬千劍影在腦海中閃現(xiàn)。她閉上眼,任由劍氣在體內(nèi)游走,每一道劍痕都刻印著過往的迷茫與頓悟。

  暮吟此刻仍困于太虛幻境,云霧繚繞間,她看見無數(shù)個自己的倒影,或喜或悲,或怒或哀。她伸手觸碰,倒影卻如漣漪般消散?!昂螢檎嫖??”她喃喃自語,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清越的琴音,似遠(yuǎn)似近,指引她穿過重重迷霧。

  暮吟循著琴音緩步前行,腳下云海翻涌如浪,每一步都踏出細(xì)碎的金光。忽然間,霧氣中浮現(xiàn)出七盞琉璃燈,排成北斗之形。燈芯躍動的火焰里,映出她七段不同的過往——有仗劍江湖的俠女,有樹屋嬉鬧的場景,更有青燈古佛的比丘尼……

  真真假假,如夢如幻……

  琴聲忽轉(zhuǎn)急促,似銀瓶乍破。左側(cè)云幕驟然撕裂,現(xiàn)出位撫琴的白衣道人。

  他十指在冰弦上翻飛,竟彈出金石相擊之音:“女施主,還不醒么?”這聲呵斥如醍醐灌頂,暮吟周身幻影應(yīng)聲碎裂。原來那萬千倒影皆是心魔所化,唯有道人膝前那方沾著晨露的素琴,在虛空中蕩開真實(shí)的波紋。

  遠(yuǎn)處傳來晨鐘嗡鳴,天光刺破云層。暮吟發(fā)現(xiàn)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支碧玉簪,簪頭刻著“明心見性”四字微雕。再抬頭時,道人已化作鶴影沖霄而去,唯余半闕殘曲在云間回蕩:“……百年身,千秋夢,不如松下臥看虹!”

  晨鐘嗡鳴自遠(yuǎn)山蕩來時,青石板上的露珠正映出第一縷天光。暮吟抬手遮眼的剎那,忽覺掌心微涼——支通體澄碧的玉簪不知何時臥在紋路間,簪頭四字“明心見性”細(xì)若蚊足,卻在朝暉里滲出泠泠青光。

  “道長?”她急喚出聲,卻見三丈外那灰袍道人廣袖翻飛,竟化作白鶴沖霄而起。

  鶴唳聲里半闕殘曲飄搖落下,詞句在云氣中時隱時現(xiàn):“……百年身,千秋夢,不如松下臥看虹。”待她追出幾步,天際唯余半片鶴羽打著旋兒墜落。

  暮吟攥著玉簪回到草廬,銅鏡中映出張沾著晨露的臉。這簪子來得蹊蹺——三日前她在山澗浣衣時,這道人便立在十步外的老松樹下,雪白拂塵垂落如瀑。

  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尋常游方道士,誰知連送三日松子糕后,今日竟留下這等玄機(jī)。

  “明心見性...”指尖撫過微雕的凹痕,簪身突然迸出七色光暈。鏡中景象驟變,顯出條被薄霧籠罩的山徑,石階上散落著泛黃竹簡。暮吟驚得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案幾,碰翻了昨夜沒喝完的梅子釀。

  酒液蜿蜒過桌角時,鏡中霧氣突然散去,露出崖邊半截石碑,上面赫然刻著與她手中一模一樣的玉簪紋樣。

  山雨來得急,暮吟裹緊蓑衣攀上鏡中所示的山道時,玉簪在懷中燙得像塊火炭。石階上的竹簡被雨水泡軟,勉強(qiáng)能辨出“鶴唳峰”、“子時”等殘字。

  當(dāng)她在碑前站定的剎那,簪頭突然自行轉(zhuǎn)向東南——二十步外的斷崖邊,有株雷擊木半懸空中,枯枝上掛著個褪色的錦囊。

  錦囊里是張琴譜殘頁,墨跡遇雨不化。譜上朱砂標(biāo)注的指法旁小楷批注著:“霓虹現(xiàn)處,松風(fēng)解簪?!蹦阂髡?xì)看,忽聞身后枯枝斷裂聲。轉(zhuǎn)身時雨幕中走出個戴斗笠的樵夫,扁擔(dān)兩頭各懸著青竹酒筒。

  “姑娘尋虹?”樵夫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這鶴唳峰的虹,要等雨后子時,對著明月潭彈《臥虹引》才得見?!闭f罷取下酒筒放在石碑旁,哼著俚俗小調(diào)往山下走去。調(diào)子尾聲卻莫名與晨間殘曲重合,正是“不如松下臥看虹”那一句。

  暮吟在雷擊木下等到月出東山。按琴譜撥動簪尾暗藏的七根冰弦時,玉簪竟自行飛出,在潭水上勾出粼粼光路。忽然有白鶴自月輪中俯沖而下,鶴足掠過處,潭面升起七道虹橋。

  最末那道虹光里,灰袍道人踏著光暈走來,拂塵一掃便定住了漫天雨珠。

  “因果循環(huán),終在此簪。”道人指尖輕點(diǎn)暮吟眉心,“那年你舍了百年道行救下滿城百姓,如今該取回這'明心簪'了?!睙o數(shù)記憶碎片突然涌入——三百年前她化身為道觀里煮茶的小道姑,為阻洪水以血為祭;八十年前又化身成采藥女,用這簪子鎮(zhèn)住過山崩;這些都是往事……

  暮吟輕撫玉簪上的細(xì)痕,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仿佛觸碰到了時光的脈絡(luò)。草廬前的青石板上落滿槐花,夜風(fēng)拂過,揚(yáng)起一片細(xì)碎的白雪。

  她忽然想起師父臨終時渾濁的眸光里,也映著這般細(xì)碎的月光……

  山寺鐘聲余韻未消,驚飛的宿鳥在墨色天幕劃出凌亂軌跡。暮吟解下腰間酒囊,清冽酒液傾入青瓷盞時,竟映出七色漣漪。

  她怔然望著酒盞,忽聽得身后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

  “百年千秋……”蒼老的聲音裹著松香飄來,白發(fā)道人執(zhí)帚掃著根本不存在的落葉,“姑娘可曾見過會流淚的石頭?”他掃帚尖指著草廬東角,那里靜靜臥著塊布滿孔竅的太湖石,月光穿過石孔,在地上投下斑駁淚痕。

  暮吟握簪的手驀然收緊,百年前那個暴雨夜,她親手將虹光封入青玉時,石階上跪著的少年道士,眼角淌下的正是這般蜿蜒水光。酒盞突然炸裂,琉璃碎片里浮動著無數(shù)記憶殘片——原來那抹未散的虹,是有人以百年修為為墨,將相思寫進(jìn)了天地間的晨鐘暮鼓。

  虹光消散時,暮吟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草廬前。

  懷中玉簪溫潤如初,唯有簪頭多了道細(xì)痕,在月光下蜿蜒如虹。

  遠(yuǎn)處山寺鐘聲再起,與晨間的嗡鳴首尾相接,驚起滿林宿鳥。

  她忽然懂了殘曲未盡之意——原來百年千秋,不過是為看清本心那抹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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