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群跪了一大半,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幾人孤零零的站著。
這十幾人面上有著對楚歌超出凡人力量的害怕,但沒有任何鄙夷和厭惡。
他們高高的站在一片跪著的人中,神情無措。
像他們這樣的平民,給人下跪磕頭都已是常態(tài)。不論是有身份的貴族還是有實力的修士都不把他們放在眼里,好似他們天生就該匍匐在那些“高等人”腳下。
方才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他們本想跟著下跪,但雙膝卻被一股柔和但不可抗拒的力量托起,使他們無法跪下。
“被迫”站立的幾人愣住,旋即小心翼翼的抬頭瞄著半空中的神。
她佇立風中,表情平靜,使人摸不準她此刻的心情。
一雙金色妖異的眸子微垂,把目光施舍給底下的螻蟻。
有膽子大的人順著她的目光回望,一眼望進她的眼底,那里的涼薄宛如針芒,扎得他渾身疼痛。
但也是這一瞬間,他在疼痛中看清了神涼薄眼神下的善意。
那人嚇得趕忙低頭,背后漸漸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汝等皆為螻蟻!
他讀出了神眸底的訊息。
哪怕神對人發(fā)出善意,可那善意之后依舊是一條他們無法跨越的鴻溝。
鴻溝的這頭是他等卑微可憐的凡人,那頭是高高在上漠視眾生的神。
他們在這頭仰望、叩拜著她。
不能跪,那就拜吧……
站著的幾人顫抖著雙手交疊高舉過頭頂,附身長拜。
龍化中的楚歌淡淡的望著他們,不再出手阻攔。雖然她的傳承記憶尚未完全蘇醒,但腦海中遙遠而模糊的記憶和身體中奔涌的王血告訴她,她應當像數(shù)十萬年前她的母親和她的祖先們那般被萬獸供奉!
生而為王,她本就該接受眾生朝拜!
楚歌冷冷地望著下頭人群中央那個哭嚎不止的女人,眸中的涼意幾乎要化為實物。
女人滿臉狼藉,雙手虛扶著自己那雙宛如爛泥的腿,一張血盆大口嚷嚷的讓人心煩。
“我的腿!我的腿啊!來人!救……嘔!”
哭喊聲驟歇,女人鼓著一雙小眼嘔出一團碎肉!
她緊緊的捂住嘴,但黏稠的血液還是混著口水從指縫中溢出,連著紅色的唾液絲滴在地上。
“嗚嗚!嗚!”
口中的劇痛讓她忍不住想要尖叫,但無論她再怎樣叫喚,也只能發(fā)出囫圇的嗚嗚聲!
她的舌頭被生生攪碎了!
楚歌將目光放空,不愿那污濁之物臟了自己的眼。
不夠!
還不夠!
她歪著頭,努力回想著方才那枚弄臟了她褲腳的臭雞蛋是經(jīng)女人那只手扔出的。
唔……想不起來……
那就,兩只手都剁了吧!
女孩后背耀眼的純白羽翼輕輕一扇,破空聲響起,兩道凌厲的風刃向著女人的雙手斬去!
“住手!”“楚歌!(楚云?。?p> 一個小小的灰影從空中墜下,以一種不要命的速度撲向展翼的女孩。
兩個身影相擁的一剎那,六道來自不同角度的攻擊相撞。
其中兩道攻擊在他們身旁炸開,巨大的爆炸噴薄出熊熊烈火吞沒了兩人的身體。
震耳欲聾的爆破聲蓋過了眾人的驚呼。
靈氣爆炸產(chǎn)生的勁風揚起街道上的塵土,一切都像是被遮去了色彩,只有灰蒙蒙的空氣中殘留著一層薄薄的灰藍光暈……
“散!”
男人低沉的聲音幾乎快要藏不住怒氣。
無端而來的大風從大街的四面八方涌來,吹散了空中漂浮的塵埃。
被塵土擋住的陽光再次灑在大地上,用溫度和色彩填充滿這一方世界。
空氣似乎比之前更冷了,安靜的大街上無人敢語,多出的人和少了的人皆看的明白。
兩名身著宗袍的道宗弟子一前一后執(zhí)劍抵在灰袍老者的頸部,鋒利的劍刃再靠近一份便要見血。
老者同樣執(zhí)著劍,只不過他的劍此刻劍尖朝下倒插入土,艱難的撐起主人搖搖欲墜的身體。
御劍趕來尋人的楚家兄弟面色難看至極!
從這老頭的靈氣波動來看,他至少是個化神初期!剛才他揮向姑奶奶的一劍若沒有被攔下,姑爺爺姑奶奶縱使異血加身也免不了重傷!
是的,在老頭劍指楚歌的一瞬間,匆匆趕來的楚云掙開了楚含光牽著他的手,從劍上一躍而下,舍身護住了他的妹妹。
按道理筑基期的兩人是擋不住化神攻擊余威的,現(xiàn)在兩人應該重傷倒地才對,但問題就出在這。
無論是空中還是地面都沒用他們的身影!
他們消失了,在眾目睽睽之下。
被兩個元嬰期小輩拿劍抵在脖子上對于一個化神修士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但灰袍老者此時已經(jīng)顧不上什么辱不辱的了,他的一雙老眼冒著光,牢牢的盯著不遠處的白衣男子。
人族現(xiàn)世最強戰(zhàn)力——道宗楚蕭仙尊!
老者蠕蠕嘴,似乎有話想說。
但楚蕭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本尊現(xiàn)在沒空聽你說!”
一語消音,天道咒力加持的命令直接剝奪了老者出聲的權利。
楚蕭臉色陰沉,一襲白衣立于街道一側,無人看見他袖下緊握發(fā)白的指尖。
楚景行目光落在楚蕭有些凌亂的衣擺上,眉頭皺的更深。
他從未見過仙尊這般儀態(tài)不佳,姑奶奶這事怕是麻煩了。
白衣仙人遺世獨立,繡了暗紋的衣袂翻飛,右手以一種難以捉摸的軌跡向空中一探。
手掌翻轉,男人白到透明的指尖上勾著兩條細細的紅繩。
紅繩浮在空中,另一端消失在楚云和楚歌兩人原先所在之處。
人去靜默的低頭,不敢喧嘩
仙人打架,凡人遭殃。
在安靜中,一名鶴發(fā)童顏的老頭從云中躍下,落于楚蕭身側。
他神色凝重,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朝楚蕭行了個弟子禮,“弟子鶴悠然拜見仙尊,今日鎮(zhèn)城失職,還請仙尊降罪!”
鶴悠然沒想到自己感悟入定不過兩日城中便出了如此大的紕漏,身為道宗鎮(zhèn)城修士,無論傷的是哪一方的人都是他的過失。
楚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不語,轉頭望向被楚家兄弟挾制的灰袍老者。
“你是何人?”
輕飄飄的四個字隱隱約約藏著絲怒氣。
強橫的音波直指老者,震得他雙耳流血,體內氣血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