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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南游

第二十三回 武才人奉詔入宮 唐太宗因讖殺將

假南游 秦七泉 6217 2020-04-16 20:30:36

  話說她中途遇到舅舅楊師道去長安。得知父親被官兵押解進(jìn)京,也跟了去。到了京城才知道父親已于路途中歿去,舅舅楊師道又求官而去。她心情沉重,深巷里有幾個孩童玩耍,她也去玩,好散散心。正好又遇到兩個和尚過來,一個胖,一個瘦。胖和尚拿出缽盂化緣,小孩子們都把好吃的給放到缽盂里。她自己卻捧一堆沙子放到胖和尚缽盂里。胖和尚給了她一柄如意,笑著離去。

  天快暗,城門快閉。如出不去,則今夜無宿頭。武夢明拿出如意禱告:“如意,你名為如意,是否真能如意。如能,請讓我返回并州老家?!痹捯魟偮?,就從遠(yuǎn)處駛來一輛馬車,夢明上前訴說,求載出城,果如意之。

  話說武夢明一路風(fēng)塵奔回到并州老家,剛一開門,見室內(nèi)擺著棺材,母親家人等泣不成聲。武士彟在押往京城的途中驚嚇而亡,皇帝念其有功于本朝,特?fù)茳S金百兩,準(zhǔn)其回鄉(xiāng)安葬。而張志誠夫婦生下逆子,克死太上皇,罪誅九族。

  武夢明真?zhèn)€是小小年紀(jì),心里什么都敢說。她忍住眼淚不流,咬牙切齒,心中喊出了當(dāng)今萬歲的名諱來,你看她膽子大的不行了。她在心里發(fā)誓:“李世民,你欠我武家的,必讓你百倍償還。有朝一日,若能進(jìn)入內(nèi)廷,必要顛覆李唐江山。以武氏為尊,好報今日之仇?!庇性姙樽C:

  太宗迷惑信司天,迫害忠臣武姓前。

  莫怪此生唐覆滅,誓言周圣已陳先。

  再說大唐后宮立政殿,乃是賢皇后長孫氏所居。近來宮女多為遲暮者,長思宮外親人。亦有容顏不及而未幸者,也長思出宮嫁人。更有畏懼后宮嬪妃爭寵者,無一日不思出宮而去。若論別個,則熟視無睹。然賢皇后長孫氏素來關(guān)心民瘼,聽了此事,立刻奏報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初時不肯,賢皇后再三苦諫,太宗感其情,乃將宮女老邁者、大齡者、失寵者、思親者三千宮女放出。有詩為證:

  賢良識體長孫溫,輔佐唐王總善存。

  視痛如傷聽夜訴,三千民女放宮門。

  話說太宗皇帝聽了賢皇后長孫氏之言,將后宮三千宮女放出。后兩年時光,賢皇后染病去世。

  太宗為了救她性命,曾親自拜遍了所有的佛寺,都不管用。太宗大怒,佛寺拆去一半。賢皇后臨終之前曾勸阻道:“死生有命,非人力所能回也。妾蒙陛下寵愛久矣,還敢令陛下為妾求佛么?佛教乃是用來造福黎民,普度眾生的,不是讓陛下用來挽救臣妾性命的。陛下不可毀壞寺廟,恐神佛見怪?!?p>  唐王淚眼朦朧,泣不成聲,跪在榻前,緊握其手,太醫(yī)也不知叫了多少遍。唐王聲斯竭力,痛哭流涕,絲毫沒個天子樣。

  賢皇后知道他疼愛自己,死后必定大辦喪葬,勢必勞民傷財。乃撐著最后一口氣,告誡唐王道:“陛下,請答應(yīng)妾一言,妾死后因山而葬,不須起墳,無用棺槨,所須器服,皆以木瓦,儉薄送終,則是不忘妾也?!碧仆醮藭r哭的肝腸寸斷,哪有力氣回答。賢皇后見他不答,只是死盯著他,咽不下最后一口氣。唐王見她十分難受,乃強(qiáng)忍悲痛點了點頭。賢皇后笑了笑,薨了——時年三十六。追封其為文德皇后,葬于昭陵。

  文德皇后去世一年后,這唐王就下令凡五品官以上,家中未婚女子,十二歲以上者都要選送宮中為秀女。

  話說圣旨星夜馳往并州文水縣,責(zé)令其女武夢明進(jìn)宮,其母楊氏舉止無措,十分害怕。武夢明引《塞翁失馬》一典安慰道:“此何遽不為福乎?”心中則暗暗道:“李世民,報仇的日子終于來了?!必懹^十一年十一月,公元六三七年,十四歲的武則天懷著報仇的目的坦然入宮。

  一日唐王退了早朝,回到后宮午休。有專人將秀女花名冊呈上,唐王瀏覽一番,就要合上。猛見得尾處有武夢明三字,乃問專人道:“武夢明何許人也?”回曰:“陛下忘乎?乃罪將武士彟之女也。因滿孝期,故而選秀入宮,替父贖罪。”

  唐王召武夢明來見,武夢明穿著宮女衣服,故意將胸前紐扣扯掉,露出火來。須臾,武夢明到。唐王見夢明美貌不能目動,口中頻頻咽唾。

  唐王問:“你就是武士彟的女兒武夢明?”夢明低頭說是,唐王道:“芳齡幾何?”夢明細(xì)語低聲道:“賤年十四。”唐王笑道:“朕看你明眸善睞,嫵媚妖嬈,不如就叫媚娘吧!”當(dāng)夜快樂無比,正是:無聲細(xì)雨悄濕物,一夜春風(fēng)竟未停。乃封武媚娘為五品才人,留侍身邊。

  卻說袁天罡執(zhí)掌司天鑒,夜觀太白星屢現(xiàn)于白晝。立即斷言“唐朝三代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此事早已傳遍朝野上下,朝中一班老臣趙國公長孫無忌、梁國公房玄齡、諫議大夫褚遂良、秘書郎上官儀等。聽說唐王近來寵幸一女,乃罪臣武士彟之女武媚娘,還封為五品才人。急得這群老臣寢食難安,紛紛上書唐王,請求誅殺武媚娘,確保大唐基業(yè)。

  唐王乃風(fēng)月之徒,好不容易得了這么個寶貝,豈肯失去?但又不好觸怒群臣。乃對眾大臣道:“量一柔弱女子,走路都被風(fēng)吹著走,還有何力量顛覆朕的江山?想必袁天罡所說的武氏,不是女子,乃是帶兵多年的男子?!?p>  于是假借撫慰體恤功臣之意,在麟德殿宴請多年來為大唐東征西戰(zhàn)的武官。時任玄武門大將李君羨亦在其列,李君羨早年隨唐王大破宋金剛,攻打王世充,破竇建德、劉黑闥,頗有功勛。唐王曾贊曰:“李君羨如此勇猛,強(qiáng)虜何足憂慮。”

  麟德殿賜宴時,唐王故意灌酒,眾將士一開始還有所收斂。擋不住唐王好心款待,都喝了去。列位看官,酒這個東西,少飲是酒,多飲是憂。唐王見眾武將喝多了,話不覺也多了,夸耀自己以前如何奮勇殺敵,如何攻陷敵人城池,如何在危難之際舍命救主……都是慷慨報效之詞。

  唐王叫行酒令,要求眾將講出各自乳名。眾將都講了,并無一個“武”字。輪到李君羨時,他卻洋洋得意道:“末將小名“五娘子”,”唐王聞之一驚,遂掩飾笑道:“卿小名既為婦人之名,為何如此雄健勇猛?”李君羨一點都不知道危險逼近,還自我陶醉道:“得賴陛下封末將為左武衛(wèi)將軍、武連縣公之故也。”唐王和一班老臣陪酒,聽李君羨出此言,嚇出一身冷汗。忙令囚禁,嚴(yán)刑拷問,可憐李君羨醉酒胡言,經(jīng)不住嚴(yán)刑拷打,死于獄中。有詩為證:

  禁庭圖讖遍傳開,預(yù)算唐朝三代災(zāi)。

  賜酒洋洋先得意,何期口里禍投胎。

  經(jīng)此一事,朝中大臣暫時不動聲色。唐王更是歡天喜地,以為除去禍亂唐朝社稷之隱患,自此春風(fēng)無度,夜夜催花。引得后宮嬪妃,無不妒恨。

  夏七月十五,唐王帶后宮女子去洛陽紫薇城避暑。才人武媚娘、晉王李治二妃王氏、蕭氏俱在。有突厥進(jìn)貢名馬曰‘師子驄’,并揚(yáng)威曰:“大唐所有人能調(diào)馭此馬,便年年進(jìn)貢,歲歲朝拜!”

  不等唐王開口,太子李承乾、三皇子吳王李恪、四皇子魏王李泰、六皇子蜀王李愔、十四皇子曹王李明。為博取唐王賞識,都各自爭相而去,結(jié)果無一能馴服此馬。

  唐王正坐在寶座上觀看幾個皇子馭馬,心中十分釋然。不經(jīng)意回頭看了一下站立身旁的武媚娘,發(fā)現(xiàn)她表情憤懣,眼神中帶有殺氣。正要喚她坐在身邊,不想幾個皇子連聲驚叫,都被獅子驄踢開了。有詩為證:

  太宗喜看馭調(diào)招,武主雙眸冷氣驕。

  獅子驄鳴歸女帝,周邦從此換唐朝。

  話說唐王無意間看到武媚娘眼中殺氣,乃回顧道:“武才人面作憤然之色,想來必能調(diào)馭此馬?!蔽涿哪锏?“容妾試之?!敝灰娝谛渥永锊亓艘话沿笆?,一步步走近獅子驄。她心中將獅子驄當(dāng)做唐王李世民,心中暗暗恨道:“蒼天有眼,若我能報得此仇,光耀武氏,則保佑我調(diào)馭此馬?!?p>  言訖,武媚娘抓住韁繩,踩了腳蹬,輕身上馬。那獅子驄果然猛烈,就四腳奔騰,脫韁狂跑。武媚娘抓住鬃鬢,拿出匕首刺其咽喉。那馬也通人性,知道要殺它,便不折騰了,乖乖地馱著武媚娘,圍著校場馳騁四五圈,返回原地。驚的突厥使臣咋舌稱奇,說出一些忌諱的話,突厥使臣說:“不想大唐女子更勝男兒?!碧仆醪粣?。

  夏七月二十八,乃文德皇后逝世五周年,唐王去了中岳廟為文德皇后祈福。路上詢問還有哪些道觀?太子承乾道:“福先寺香火鼎盛,素有求子必應(yīng)之稱,武才人尊父應(yīng)國公也是去那求的佛,才生了像武才人這樣品貌雙絕的女子?!碧仆鹾鹊?“朕說的道觀,你卻來扯什么佛寺?朕平生最恨和尚,他若真的有靈,朕當(dāng)年求遍長安佛寺,只求他能保佑朕的皇后,可還是舍朕而去?!?p>  唐王嘴上說不去,耐不住心里作怪。還是擺駕福先寺。方丈慧智早已率大小僧人迎接,唐王立于階下,仰望寺廟,果然大氣。正沿御毯往上走,抬頭看見兩旁怒目金剛,從眼中飛出一把利刃來直刺過來。唐王驚叫一聲,向后一倒,失足滾落階下?;诺帽娀首?、大臣、嬪妃、宮女太監(jiān)等齊來救駕。

  大臣們將唐王運回紫薇城,太醫(yī)們竭力診治。長孫無忌將跟隨護(hù)衛(wèi)唐王的衛(wèi)士、宮女、太監(jiān),甚至是圍觀的路人,也不知打死多少。還不息怒,又把福先寺的大小僧人披枷帶鎖,打入死牢,僧人義凈亦于其列。若文德皇后在世,必不肯牽累無辜。

  話說唐王自見了那怒目金剛,眼中飛出利刃來刺殺他。失足落地,驚嚇成疾。恍惚之間夢見伽藍(lán)護(hù)法神關(guān)公執(zhí)刀怒喝:“唐童,汝不尊佛法,辱我佛祖、拆我寺院、殺我僧人。豈不知你陽壽已盡,還不自修心,難道要入阿鼻地獄,讓那些冤死的孤魂野鬼糾纏你么?”

  言訖,護(hù)法神關(guān)公化神光去了。黑暗中建成、元吉抱著腦袋來索命。后面烏壓壓一片黑氣濃霧,卻是十八路反王,六十四煙塵。眾人將唐王圍住,直喊:“李世民,還我命來?!碧仆鯂樀妹倾と唬焙艟锐{。一陣陰風(fēng)大作,現(xiàn)出一個巨人,好可怕:

  頭長如柱,頭皮黑鐵,上生紅毛飄鬼火。眼方嘴長,目射藍(lán)光,嘴長獠牙。肚腹內(nèi)五臟空空,只堆滿金銀。兩條腿無肉,一根狗骨,一根狼骨。走一走,地皮少一少。聞一聞,人味淡一淡。

  話說此鬼名曰無骨鬼王,不識字,只識錢。他喝退眾鬼魂,對唐王道:“陛下,你做了二十三年皇帝,享盡榮華富貴。如今壽命到頭了,合該到地府輪回。你是陽間的皇帝,我是地府的鬼王。陛下死了之后,大臣們自然會為陛下發(fā)喪,陪葬的金銀財寶自是少不了。但你不可葬于別處,必須葬于九嵕山。你若葬于九嵕山,我可讓陛下免了刀山火海、萬鬼吞身之苦。你若不葬九嵕山,必讓你不生不滅,永世受苦。”

  唐王嚇得牙齒直打鼓,急擺手道:“不敢,不敢?!碧仆跎顕@一口氣,壯膽問道:“死生有命,不敢相爭,但求上神示下,我李唐江山社稷如何?”無骨鬼王將唐王推出幻境,來到山上,看見佛寺,左走了四圈,右走了五圈,看見松柏林,迷了路途,出不去。

  唐王直喊救駕,眾大臣都爭著呼喚。唐王這才睜開眼睛,皇子、大臣們都哭得不成樣了。唐王頭暈眼花,只覺胸悶氣短,四肢無力。因問道:“朕是怎么了?”眾人將擺駕福先寺,失足落階一事說了。又將打死隨行衛(wèi)士、宮女、太監(jiān)一事說了。

  唐王隱約想起夢中護(hù)法神關(guān)公所訓(xùn)誨,急問:“福先寺的僧人有無牽連?”長孫無忌道:“已將僧人打入死牢,專待陛下發(fā)落?!奔钡锰仆踔笨人?,連喘帶咳道:“放了,放了。另撥黃金萬兩修繕?biāo)胁饸聫R,安撫眾僧人?!?p>  又長嘆一聲,老淚縱橫道:“朕不慎落階,與僧人何關(guān)?你們這群大臣只會賣直取忠,打著忠心的幌子殘害無辜。爾等是為朕造孽,人說皇帝唯我獨尊,他哪知道皇帝的心常被大臣掠奪。”長孫無忌、房玄齡、褚遂良、上官儀等大臣跪拜榻下,惶恐謝罪。

  唐王自知死期將至,又問道:“太卜袁天罡在嗎?”長孫無忌等找到袁天罡,伏于唐王枕下聽訓(xùn)。唐王道:“朕夢見一怪夢,朕走馬上山,見一佛寺,繞佛寺左四右五,但見一片松柏,而不知門于何處,迷于此間,不得出也。你給朕算算,是吉是兇?”袁天罡道:“馬屬離,離為火。火者禍也,人上山為兇。但見松柏,墓門象也,不知門處,為無門也。四五周,四十五也,后四十五年必有大禍?!?p>  唐王急問:“何大禍?”袁天罡道:“唐三代而亡,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唐王道:“李君羨已死?!痹祛傅?“臣所推算者非李君羨,而是才人武媚娘?!遍L孫無忌等大臣附會道:“陛下,量一小小宮女,殺之何妨?”唐王老來生情,嘗過她幾番滋味,不忍下手。乃屏退眾皇子、大臣,獨傳武媚娘侍奉湯藥。

  卻說武媚娘剛喂了湯藥,唐王虛弱困乏,小睡過去。武媚娘掩上宮門,要去熬藥。剛走到拐角處,卻被一雙手摟了去。武媚娘看時,卻是九皇子晉王。早將她推入偏殿,抱入帷幔之中。道聲:“怪道父王身體虛弱,原來身邊有你這等尤物。今番他受用不得,不如我來替他寵幸你?!蔽涿哪锇胪瓢刖停芩缸泳A。有詩為證:

  患病無功命將休,安危社稷正憂愁。

  晉王不道還添堵,暗赴高唐武媚游。

  卻說晉王得了妙處,相擁相抱不松手。武媚娘撒嬌道:“想必殿下只是一時新鮮,貪戀奴婢身體,并不愛我?!睍x王聽了這話,立馬發(fā)了毒誓,定要立她為妃。

  武媚娘道:“殿下可知,奴婢乃是皇上的才人。殿下若真愛我,只有當(dāng)上太子,皇上百年之后,奴婢永遠(yuǎn)是殿下的人?!睍x王嘆息道:“太子位怕是得不到了,大哥承乾雖死。可還有三哥李恪,四哥李泰。父王最得意他們,我卻毫無希望?!蔽涿哪镎?zhèn)€有心謀,悄悄附耳道:“若得此人相助,太子位唾手可得?!睍x王聽了,深以為是,將武媚娘又度了一回。這正是:

  唐朝三代晉王中,武氏一門自此興

  未知武媚娘所言何人,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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