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讓華冰視線所到之處,眾人都變成了鵪鶉。
織室令見會凌公主最后將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心知逃不過,便上前一步道:“回殿下,時間......怕是......不夠了?!闭f完便跪下道:“臣該死,但時間確實不夠了?!倍笏腥硕几蛄讼聛怼?p> 華冰站在一群跪著的人中間,蹙眉,道:“都先起來。”
見眾人不聽,華冰又道:“為何無法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完成?”
見織室令有些猶豫,華冰道:“直言無妨?!?p> 織室令這才低著頭道:“鴻臚寺與朝中的大人們不清楚織室的流程,織室出手的綾羅絲緞,必為精品,乃是因為工序復(fù)雜,耗時眾多。大人們以為多加一些趕一趕就出來了,但是這量都是有數(shù)的,一共就這些人,再趕,也不能多出這么多來啊?!?p> 華冰回憶了一下,鴻臚寺的要求是一千匹,但織室每年的產(chǎn)量最多五百匹,這還得是無病無災(zāi)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情況下,整整翻了一倍,著實有些為難他們了。鴻臚寺說的這一千匹應(yīng)該只是給北戎貴族的,其余的應(yīng)該是在京中和各地抽調(diào)。但是記得樂太傅說的不是這個數(shù)來著,應(yīng)該是九百,莫非是來連損耗的都算上了。
“李大人不必憂心,若是給你減十分之三,約定日期之內(nèi),可能出來?!?p> 織室令一聽不敢相信道:“殿下,殿下說的是真的嗎?”
織室令問出這句話后,華冰明顯感覺到連做著活兒的人都放慢了動作,似是在期待什么。
華冰淡笑道:“真的,且從今日起,本宮不定期在織室敦促,包括夜間,還有十余日,兩班倒,織室令可有什么問題?”
損耗的先不算,那就剩九百,宮外早在月余之前就開始準(zhǔn)備。雖說機(jī)子和大多數(shù)工匠都比不上宮里的,但有紅緞把關(guān),是不會有太多偏差的。看了織室令手底下的單子,若是是與日不眠不休,是可以完成的。自己在這里盯著,也可以增長士氣,更重要的是可以得人心,日后此事功成,不管倒是鴻臚寺再如何用功,首功都會是自己。
織室令看著像是快哭了,連忙帶著眾人跪下謝恩。
華冰讓菘藍(lán)將織室令扶起來,道:“就在眾人面前,這塊臺子上,擺個桌案吧。”
織室令連忙讓人從自己的休息室中搬了桌案出來,瞧了一眼,怕會凌公主嫌棄,便有些不好意思道:“委屈殿下了,您看這張行不行,不行微臣去少府領(lǐng)一......”
織室令的話又沒說完,便看到會凌公主坐在了后面,對著自己的女官道:“回去給本宮拿兩本書來,往后十余日,若是在三光殿找不到本宮,便來織室說?!?p> 菘藍(lán)領(lǐng)命,安排好留下的宮人在一旁侍候,便帶著兩個小太監(jiān)愛你回去收拾些簡單的用具了。
織室令見公主都這樣了,便一咬牙道:“微臣這就回家收拾行囊,搬來織室?!?p> “微臣也去......”
“微臣亦是?!?p> “微臣......”
華冰見大大小小的都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帶著淡笑看向了一直沒有停手的眾人。
當(dāng)晚,織室令以為會凌公主只是豪言壯語,最多當(dāng)天來,第二天就會走,過夜更是不可能了。但當(dāng)織室令第三次看了眼天色,打了一個打哈欠的屬官后,強(qiáng)忍著睡意,抬頭看向了會凌公主。
只見會凌公主撐著腦袋,在燈火下越發(fā)靜謐,室內(nèi)的機(jī)杼聲將翻書的聲音蓋了過去,但那平穩(wěn)的手指,一頁頁的翻著,看出公主此時并未睡覺。
織室令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一時沖動,將休息的地方放在織室。公主不休息,他們也不能休息啊,看著手下一個個困得呆頭呆腦,眼神發(fā)直,便忍不住嘆了口氣。
織室令又處理了一頁簿子,起身上前行禮道:“公主,夜已深了,公主還是早些回宮吧,這里雜亂,怕是會影響......”
“不必,本宮還不累,他們夜間剛剛開始?!?p> 織室令又將還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行了個禮,背影暗淡的走了回去,重重的坐下,剛才一臉望著自己,帶著期待的眼神,此時活像是了無生趣的貓一樣,喪著臉放棄了掙扎。
華冰收回余光,嘴角微微翹起。看了眼菘藍(lán),菘藍(lán)靠近等候吩咐。
“菘藍(lán),拿著我的牌子,去將御膳房的人叫起來,給這些人按照四品內(nèi)官的份例,準(zhǔn)備些宵夜?!?p> 菘藍(lán)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各位大人和緊鑼密鼓的工匠,笑了笑,拿著牌子走了出去。
翻了一頁書,華冰揉了揉眼睛,忽然涌上睡意,便起身想到外頭走走,織室令等人見此還以為這會凌公主終于要走了,臉上明顯帶著期待。華冰抿住嘴邊的笑意,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坐下,便見眾人的臉又開始變得死灰。
踱步走到院內(nèi),華冰抬頭看了眼月亮,見月亮已然不是圓滿,今夜還帶著些些許蛋黃,便越發(fā)著迷的看著月亮。
直到感覺到有人靠近,華冰才收回視線,看著前方,目不斜視。
“夜里,還是寒涼?!?p> 聽到這溫柔的聲音,伴隨著的是一間不屬于自己的披風(fēng),還有某人動作緩慢的手臂。
華冰笑了笑,直接往后倒,靠在了和清魄身上,嘆息道:“好困,好累?!?p> “我抱你去睡會?”
華冰有些猶豫的看了眼室內(nèi),但背后的擁抱又讓自己那么放松,那么感到疲勞。
“讓人同菘藍(lán)說一聲?!?p> 得到允許,和清魄輕輕將華冰抱了起來,輕聲道:“好?!?p> 彼時吩咐完,還給華冰帶了一份湯食的菘藍(lán),圍著織室轉(zhuǎn)了半圈,才被留下來待命的蘇四告知主子已經(jīng)跟和世子走了。菘藍(lán)瞥了蘇四一眼,蘇四急忙辯解道:“不......不......是,你......你。菘藍(lán)......姑娘......你......跑......跑太快了?!?p> 就算帶著面巾,菘藍(lán)都看出蘇四急的臉都紅了,菘藍(lán)將手中的湯食交給蘇四,道:“你且拿去吃吧,本來是給公主帶的?!?p> 蘇四正要張口,就見菘藍(lán)已然將盒子遞到了自己手里,轉(zhuǎn)身離去。
菘藍(lán)回到織室看了一會,便聽到了人數(shù)眾多的腳步聲,讓人將門打開,飯菜的香味便飄了進(jìn)來。
菘藍(lán)走到織室令眾人面前,道:“殿下吩咐太官令給眾位按四品內(nèi)官的份例準(zhǔn)備了夜宵,請諸位暫且休息一炷香的時間,用完膳再繼續(xù)做?!?p> 原本工匠和繡工們以為只是織室令等官員準(zhǔn)備的,心中不禁嘆氣,沒想到隨著菘藍(lán)的一聲令下,呼啦啦進(jìn)來幾十個人,還有后面沒有進(jìn)來的,足有上百人,一時間都忘了手上的動作。
只見菘藍(lán)轉(zhuǎn)了個身,對著工匠和繡工們道:“諸位也請一起吧?!?p> 織室令連忙帶著眾人叩謝,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太官令的身后就空了。
太官令在人群中左閃右躲,“別踩到衣服......本官的衣角?!?p> 太官令正在炸毛的前夕,忽然看到織室令雙目無神,眼圈發(fā)黑,如同難民一般走到自己面前,行禮道:“多謝太官令了?!?p> 太官令躲了一個繡工,扯了個笑容道:“都是會凌公主殿下的吩咐,職責(zé)所在,職責(zé)所在。”心中去暗道,半夜把所有人都叫起來,聽說會凌公主有令,自己更是差點把鞋子跑掉,本想到公主面前露露臉,沒想到看了一圈還沒人,只留下個小丫鬟在這里,頓時一陣失望。
菘藍(lán)見太官令四處看,便上前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道:“殿下已然兩夜通宵達(dá)旦了,現(xiàn)下身體略微不適,被嬤嬤逼著才回去稍作休整,臨走前還讓奴婢代公主好生夸贊一番太官令大人?!?p> 太官令看了菘藍(lán)的一番,連忙還禮道:“女官這是哪里的話,一切都是分內(nèi)之事,公主殿下可真是將國家大事掛在心上,勤勉克己,著實為我等典范啊?!?p> 這話落在織室眾人耳朵里,著實讓人感動了一把,遂想著趕緊吃了塊干活,可不能辜負(fù)殿下的期待。
菘藍(lán)見已然達(dá)到了效果,轉(zhuǎn)身擦了擦鬢角的汗,道:“時間不早了,太官令還要準(zhǔn)備一早的膳食吧?!?p> “是,正是,多謝女官了,還望女官待我叩拜公主殿下?!?p> “這是自然,有勞大人?!?p> “女官留步,我這就走了?!?p> 待送走了太官令,菘藍(lán)回頭看了一眼如打了雞血似的眾人,滿意的笑了笑,交代了三光殿的春熏、春希留守此處,自己便去三光殿尋華冰去了。
三光殿內(nèi),華冰迷迷糊糊的碰到床便有些清醒了,下意識抓住身邊白色的袖子,略微想了一下,停了一會。
那袖子的主人就這樣彎著腰,看著自己被抓住的袖子,道:“松開,我在榻前給你守夜?!?p> 華冰閉著眼,卻是越發(fā)的清醒,道:“上來,陪我睡?!?p> 說完和清魄一愣,見華冰依舊閉著眼面無表情,道:“好?!苯又爿p手輕腳的將自己放在了床上,沒錯,是放在床上,華冰明顯能感覺到身邊的人僵硬的像是一塊木板子,翻了個身,換了舒服的睡姿,華冰漸漸入睡。
倒是一旁的和清魄,看著華冰翻身后搭在自己身上的腿,微微蹙眉,微微側(cè)頭看著華冰的面容便不動了。
急匆匆跑回來的菘藍(lán)快速到了內(nèi)殿,然后又滿臉通紅的更快的退了出來,因為從自己公主的床上看到和世子的身影,菘藍(lán)也沒有看清,便低著頭守在了殿外。
蘇秦在房梁上嘆了口氣,抱著劍瞥了一眼滿臉通紅的蘇七,微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