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走近了才看清,那火光是篝火發(fā)出來的,那些篝火被擺放成一個圓圈,而那個圓圈的周圍,竟然趴著一群黃鼠狼!
眾人心中警鈴大作,一起噤聲,俯身藏在草叢里。凡是修者,便都知道,黃鼠狼之妖雖然沒多大本事,可最是難纏,它們喜歡成群結(jié)伴來捉弄嚇唬常人,常有民間異聞,誰家半夜里睡得好好的,卻莫名總被搬下床,又有誰家的公子夜里常常獨自一人,對著一個影子甜言蜜語,再有誰家清晨一開門,一只死雞便在門廊上吊著,血淋淋的還在滴著血,諸如此類,數(shù)不勝數(shù)。
平常人若是害怕而躲開它們,它們未必肯放過他們,任你跑了千里萬里,只要是它們認定了,便會一路追趕,若是膽子大的打傷或者抓住一兩只,那這一族的黃鼠狼便絕對不會放過這人,一定會把這人一家子都害的家破人亡才會罷休。
被黃鼠狼認定的,身上就會有它們設下的印記,這印記平常人和看不到,但在黃鼠狼眼中,卻如同是黑夜里的燈籠。又因為黃鼠狼的天性,若是看到有這樣印記的人,就免不了想上去招惹一番,給這人增添點兒煩惱才開心。
修者雖然有辦法能看到這種印記,也有好多辦法對付黃鼠狼,但是這些辦法沒有一個是省時省力的,稍有疏忽,還會惹到附近別的黃鼠狼,那這一年就別想著安安生生地修煉了。
眾人用靈力對那群黃鼠狼稍微一試探,便知道這群黃鼠狼只是粗粗有一點的靈智,靈識什么的更是一點兒沒有,是黃鼠狼中階位很低的一種。
那群黃鼠狼動作整齊劃一,雙眼緊閉,雙爪舉過頭頂,頭朝著著眾人的反方向行跪拜磕頭的大禮,非常認真虔誠,好像那邊有什么讓他們很敬畏的東西,順著它們磕頭的方向看過去,卻只能看見一個黑乎乎的龐大影子。
看到那團影子后,啟若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了,但莫名地,她又似乎從那團影子上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是五感又混亂了嗎?啟若心中疑惑。
本來熟悉的東西是給人以安全感的,可此時,這熟悉的氣息卻加重了不安。啟若記得,上次有這種矛盾的感覺,是出現(xiàn)在她差點靈魂出竅的時候。啟若只好閉上眼,默念靜心的法訣,收斂自己的靈力,好讓自己的靈魂穩(wěn)定一些。
歸一在觀察了周圍情況后,少見地皺了皺眉,輕手輕腳往那團影子那邊走去,待啟若睜開眼想要拉住他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沒辦法,啟若只好跟了上去。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起身跟上,但不是誰都有歸一啟若這樣能收斂自身的本事,不知是誰不小心“嘎吱”踩斷一根枯樹枝,突如其來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里十分刺耳。所有人都僵住了,不自覺看向那群黃鼠狼。
果不其然,那群黃鼠狼發(fā)現(xiàn)了他們,都統(tǒng)一轉(zhuǎn)過頭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只是眾人一看到它們的眼睛,心底大駭——那些眼睛都沒有瞳仁,個個翻著慘白色的眼白?。?!
篝火繼續(xù)燃燒著,奇怪的是,那么多的篝火,卻連一聲木柴的爆裂聲都沒有,只有火苗在搖曳著,黃鼠狼被拉長的影子定定的在地上。
所有人都緊張到連呼吸都忘記了,只知道盯著那群黃鼠狼,好能在它們有所行動時有個防御。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那群黃鼠狼看了他們一會兒,又如機械般一同轉(zhuǎn)頭,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繼續(xù)磕頭。眾人這才換了一口氣,都從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
不管怎么說,此地不可久留。這次眾人更加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待離那黑影走的近了點以后,大家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巨大的黑影竟然是一座石屋,石屋的石頭黝黑無比,甚至比夜色還要黑上幾個色度。石屋太過巨大,左右望不到邊。
石屋門前是一段長長的階梯,階梯兩邊各有兩座石像,被風雨侵蝕地很厲害,走近了看,仔細辨認,才能看出是四只形態(tài)各異,帶著微笑的狐貍。
石屋的門倒是很闊綽,有一層半那么高,七八人那么寬,半虛掩著,屋子有兩個小窗子,透過窗子,感覺里面也是黑乎乎的一片。
眾人再回頭看,那片篝火還是能看到,那群黃鼠狼倒是看不清了。不玄看了眼羅盤,羅盤仍然指著原來的方向,順著指針的方向看,就是石屋的門。
大家對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進去,剛才那些黃鼠狼實在太詭異,讓大家心底有些慌亂,可要想繞過這座石屋……恐怕走到天亮都繞不過去,他們有時間繞路,可不知所蹤的隨智仙長未必有時間等他們。
“還墨跡什么?都走到這兒了,你們要是怕,小爺我打頭?!辈恍幢娙霜q豫的樣子,有些不耐煩,在他眼里,說走便走,說留就留,只講究個干凈利落。
說罷,不玄首先抬步向石屋走去,其他人見他如此,也紛紛跟了上去。
只有啟若仍留在原地,她看著這石屋,心中不安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那熟悉感也越來越清晰,這矛盾的感覺讓她頭有些暈,她不知為什么會有這么強烈的反應,不得已,她只能再次念靜心訣強壓。
歸一注意到落單的啟若,便停下來等她,見她跟上來以后,才又走到隊伍前面。
山下。
小鎮(zhèn)一如過往般熱鬧,就算天色已晚,仍然燈火璀璨。
隨智仙長偶爾會下山來小鎮(zhèn)上走走,要是碰到個什么稀奇玩意兒,就一定會買回去給啟若解悶兒。
可今天,似乎隨智仙長并不在小鎮(zhèn),啟緣啟玉來回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后來聽一家鋪子的伙計說,好像見到一個很相像的人坐船去下游了,至于具體去哪兒,這就不知道了。啟玉啟緣走去碼頭問,別說,還真問到了隨智仙長的蹤跡,聽說是去下游第一個村子里了。
啟緣啟玉果斷決定坐船去那個村子里。
平常人是沒有誰會大晚上出航的,可這里的人,又有幾個是平常人呢?但畢竟是晚上了,船上的除了啟玉啟緣二人,就只有一對母女了。
這對母女一看便知不是修者,在這仙鄉(xiāng)里,所說這已經(jīng)很引人注意了,那更引人注意的是她們的衣著。
那個母親身穿打著布丁的布衣,面若菜色,氣息短促不勻,明顯身體有疾病,她的女兒則十多歲的年齡,扎著兩個小髻,穿的略微比她好些,緊靠在她身側(cè)。
這就是兩個普通的貧苦人家,出現(xiàn)在這里未免奇怪。
自從啟玉啟緣二人上船后,那個母親就一直盯著他們看,弄得他們有些不自在,啟緣最后只好直接問道:“大姐,敢問有事嗎?”
不料那個大姐直接撲了上來,抱住啟緣的腿大哭到:“求仙人救救我吧!求求仙人了!”啟緣明白是什么意思,她第一眼看到這個大姐,就知道她已經(jīng)身患絕癥,無力回天了,除了逆天改命,沒有其他辦法能治,可她只是一個從沒修煉的凡人,怎么能承受得了逆天改命的反噬呢?
后山,石屋。
不玄用一張引火符點著了一根從林子里撿來的樹枝,當火把用,小心翼翼推開石屋的門,接著光,見屋里竟然有蠟燭,不玄急忙把蠟燭點著,石屋頓時亮堂了不少,里面的情形盡收眼底。
大紅色!眼前腳底全是凝固的大紅色!紅色的地毯,紅色的帷幔,以及正對屋門的墻上,貼著一個大紅色的囍字。
這,分明是一個喜堂!
石屋很大,左右兩側(cè)擺滿了圓桌,圓桌多到一眼望不到頭,好像整座石屋都用來放桌子了。桌子上擺滿了酒杯餐盤,只是其中的食物都已經(jīng)風干了,一些鐵質(zhì)的餐具和杯具都生了銹,大紅囍字下面的供桌上,果子都干朽了,桂圓外面看著還好好的,但大概里面已經(jīng)成了桂圓干。一切都無比整齊,連筷子都長短一樣地在盤子上放著。
一個少年伸手想去摸一下桌子上有沒有灰塵,卻沒想到剛剛一碰到,桌子立刻便倒塌了,桌子上的東西乒乒乓乓滾了一地,刺耳的聲音回蕩在石屋的上空。但是桌子倒下時,半分灰塵也沒有激起。
這本該是喜慶的場面,但在此時此刻,只讓人覺得詭異無比。
“這荒郊野嶺的,怎么會有一個喜堂?”
“是誰要結(jié)親嗎?”
“這整座山只有了因一脈和清靈派,難道是清靈派之人所設?”
“清靈派不是只能進后山有結(jié)界的地方嗎?這可沒有?!?p> “莫非還有其他人?”
“會不會是妖……”
“妖還懂得結(jié)親?”
少年們議論紛紛。
“咱們先找找有沒有其他的出口吧,最好有后門什么的,直接能穿過去,我?guī)煾覆恢垃F(xiàn)在在哪兒呢?”啟若有些急道。
“對對,小啟若說的沒錯,咱們兩三人一組,分開找。”不玄道。
歸一啟若不玄三人一行,找到喜堂后面有一間房間,進去后,原來是一間臥房,看布置,應該是新房。房間只有方寸大小,和前面一比,簡直不夠看。新房的床上,整齊地疊放著兩件喜服,新娘的鳳冠華麗無比,葡萄大小的珍珠鑲了一圈,金色的祥鳳栩栩如生。
只是,兩雙紅色的布鞋沒有和衣服放在一塊兒,反而鞋尖朝著床被放到床下,讓人看了很奇怪,也不舒服。
除此之外,只有一張方桌,方桌上的一只酒壺,兩只酒杯,再沒有其他的布置了。
歸一盯著那兩雙鞋子,默默不語。
不玄看見歸一低頭好像在想什么,于是問道:“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不玄心思粗,就算看到鞋子后感覺不對勁,但也不會再深入想其他的。
“鞋……”還沒等歸一說完,啟若突然伸手把鞋子拿起來,幽幽地看了一眼,之后隨手丟了出去,又突然趴在地上,一溜煙鉆進床底不見了。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發(fā)生,待歸一反應過來時,只來得及抓住啟若的一只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