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
提伊轉(zhuǎn)身回到船艙,走到門口愣了一下,皺起了眉頭,
“你病還沒好,亂跑什么?”
他見蒂雅臉色不太好,還以為是生病的緣故,當(dāng)下開口訓(xùn)斥道。
“我…就是藥喝完了出來透一口氣,船里太悶了…”
蒂雅勉強(qiáng)笑了笑,開口解釋。
聽說藥已經(jīng)喝完了,提伊的臉色好看了一點,卻還是強(qiáng)硬道:“那也不行,甲板上風(fēng)大,等你病好了再透氣?!?p> 說罷沖伊普特使了個眼色,后者立馬會意的攙扶起蒂雅,往房間里走去,
“誒誒…我自己能走?!?p> 蒂雅兩下掙開了伊普特扶著自己的手,面上有些尷尬,她只是發(fā)燒了又不是廢人,干嘛這么大張旗鼓的,幾步路她還是能走的。
看了看身旁的提伊,有些遲疑,還是緩緩開口,
“…剛剛來的人是誰???跟你都說了些什么?我看你后來臉色不太好看…”
她心中忐忑,不確定提伊是否愿意告訴她,但壓不住那顆好奇的心。
她很想知道剛才都發(fā)生了什么,
“財務(wù)大臣拉亞和他貪婪的親眷,”
提伊言簡意賅,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腳下一停,看著她的眼神色有些復(fù)雜,
“怎么了?”
蒂雅被他這樣嚇了一跳,心里有些發(fā)虛,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知道她也是拉亞的家眷?覺得自己騙了他?
“沒什么,我們過兩天可能會在阿拜多斯耽擱一些時間。”
提伊有些抱歉道,上次自己捕獵河馬才一下午她都那么生氣的跳下水,這次恐怕又要生氣了吧?
話說她為什么那么在意塞帕爾殿下?。克腿翣柕钕碌降资鞘裁搓P(guān)系?但這畢竟是別人比較私密的事了,還是不要問了。
蒂雅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
哦,要在阿拜多斯耽擱一段時間,原來是這個啊,那這么鄭重其事的告訴她干嗎?
等等,為什么又要停?孟菲斯那邊不著急嗎?
“阿拜多斯有什么事嗎?”
“唔,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接一個人一起走?!?p> 他沉吟了一下,解釋似的補(bǔ)充,
“奧西里斯神廟的美屋首席,拉亞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要我?guī)纤黄鹎巴戏扑?,這也是雅赫摩斯陛下的意思?!?p> 奧西里斯即木乃伊之神,冥界之主,阿拜多斯的主神,美屋里的祭祀就是制尸匠人,
奧西里斯神廟的美屋首席,也就是整個王國內(nèi)最好的制尸匠了。
手下的裙擺被抓成了一團(tuán),她心里亂的厲害,
為什么雅赫摩斯陛下要派去制尸匠?他是不是也放棄了自己的兒子?連他也不相信賽帕爾殿下可以活下來嗎?覺得他一定會死?
她知道雅赫摩斯也是好意,他也難過,也傷心,可他無能為力,只能在能力范圍內(nèi),拿出最好的給他心愛的兒子,
賽帕爾的事跟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為什么總要想著他?
雖然她也知道這不對勁,但還是止不住的悲涼,壓抑的不能自己。
“國王怎么會知道你在這里呢?這會不會不是陛下的意思?”
她失神的喃喃道,
“也不是,這事本來是拉亞那個老家伙去做的,帶那個美屋首席去孟菲斯,但這個老家伙聽他的妻女說了我在底比斯暫時停靠之后就把這個活計甩給了我,”
提伊不滿的嘟囔了幾句,怎么就那么巧,他在船上望風(fēng)就被梅麗塔蒙看見了,
“拉亞的那個女兒,梅麗塔蒙,想讓我來親自動手為她設(shè)計一頂假發(fā),真是可笑的很,誰不知道我除國王吩咐之外全看心情?居然拿賽帕爾殿下未婚妻的身份來壓我...”
提伊沒注意對方的神色,自顧自的發(fā)著牢騷,
蒂雅聽到這里感覺有些不對勁,她反復(fù)思索了一下這句話,然后震驚的看向提伊,
提伊被她看愣了一下,感覺有點發(fā)毛:“你這個眼神是干嘛?有什么問題?”
“你都不覺得這不對嗎?拉亞來找你是為了什么?”
“帶上美屋的祭祀去給賽帕爾處理身后事啊...”
提伊還是摸不著頭腦,
“這就說明拉亞知道賽帕爾就..身體不太好,可是卻還是由著梅麗塔蒙到處說自己是賽帕爾的未婚妻?”
到了嘴邊的死去兩個字哽在了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她默默的換了個詞,
越想心里越覺得不對勁,拉亞只有自己和梅麗塔蒙兩個孩子,如果自己是不受寵愛的,那反之他一定很喜愛梅麗塔蒙,他明明知道賽帕爾要死了,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一個死人?
以梅麗塔蒙的性格不會愿意的,知道這種事情怎么可能不大哭大鬧,可現(xiàn)在卻平靜的很,甚至還為了更美的出嫁來找提伊制作新的假發(fā),
拉亞真的愛她們嗎?如果他真的愛她們,怎么會枉顧妻女的意愿,連這么重要的消息都沒有分享?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事?。窟@多正常啊,舍棄一個女兒,換得國王陛下的青眼,這是多么劃算的一筆買賣,何況以殿下的身體狀況也不可能對梅麗塔蒙做些什么,現(xiàn)在又不是古王國,流行殉葬,丈夫死了妻子一樣可以嫁人,梅麗塔蒙也只是擔(dān)了個王子妃的名聲,在王子死后可以繼承殿下大額的財富,這你還不懂嗎?”
“對于拉亞來說,他并沒有損失什么,他的女兒也不會損失什么,可是對于國王陛下來說是不一樣的,他的兒子臨死之際,還有女人這樣狂熱的愛著他,愿意嫁給他,你是國王你不會感到感動嗎?”
提伊冷笑道,仿佛是極看不上這種做派,他在底比斯也生活了很多年了,什么沒見過?這種巴著國王大腿不顧一切往上爬的人還少嗎?他們?yōu)榱藱?quán)利財富,什么都能舍棄,一個當(dāng)寡婦的女兒算什么,如果殺死自己的孩子就可以坐到維希爾的位置,他們也會肯的吧?
“我...覺得拉亞不是這種人,”
蒂雅頓了片刻,抬眼看他,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覺得拉亞不會是提伊所說的這種人,他看起來是那樣的鋒芒畢露,怎么會是賣女求榮的人,
他看起來不像,真的不像。
提伊意味深長的笑著,
“你才見了他一面,就覺得他很干凈嗎?他不是,若說別人可能還會有苦衷,那他真的沒有,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嗎?”
“什么人?”
“拉亞啊...”
提伊沉吟了一下,
“他是個小人,你也覺得他的面相不像是奸詐之人吧,我來底比斯時間不短了,這里的官員們有很大一部分看不上他,你見了他的妻子沒?那個恨不得把所有首飾都掛在身上的膚淺女人,她是維希爾的女兒?!?p> “我聽人說,拉亞之前的主妻不是她,后來瑟爾卡看上了他,想方設(shè)法的嫁給他做了小妻,他嫌主妻出身卑微配不上他,居然拋棄了自己的妻子和她所生的孩子,專心巴結(jié)維希爾。”
“一個在那肯城毫無作為的渺小書吏,如果不是因為維希爾的賞識,裙帶關(guān)系,恐怕這輩子也進(jìn)不了底比斯?!?p> “他來底比斯沒多久他的主妻就死掉了,瑟爾卡也就變成了主妻。”
其時間之巧妙,不能不引人遐思。
底比斯官場中很多人以此事詬病于他,甚至影響了他的晉升速度,他也從不解釋,如果不是真的他為什么忍氣吞聲由著人潑臟水呢?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引起同僚的歧視和偏見,以他的能力背景,財務(wù)大臣的位置早在十年前就是他的了。
“小人...”
蒂雅反復(fù)品味著提伊給拉亞的這句評價,不由想起了夢中古努對拉亞的詛咒。
古努也是如此說的,小人。
青年拉亞和中年拉亞的形象在她心中重合,她有些失神,
他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