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司命劍(三)
這一日,藍凌兒帶著云飛偷偷溜進兵藏閣。鑰匙自然是藍凝給她弄來的。
“我早上見到二叔出去了。一時半會兒應該回不來。我們抓緊時間?!?p> 兵藏閣內(nèi),陳列架上,十八般兵器樣樣俱全。
藍凌兒看到這兒的兵刃便開始對云飛介紹:
這把是北辰刀,據(jù)說鑄此刀時,鍛造師引了七道泉水,筑了“七星”泉,你看它上面雕刻著北斗七星,夜間這七星會映月而亮,宛如星光呢。
這柄是寒霜劍,寒光逼人、刃如霜雪,明明如此冷厲,卻配了這樣華美的九華玉作劍格,五彩珠作劍珌。
這桿是穿云槍,它的槍頭是玄鐵所制,堅硬無比,我曾親眼看二叔用它戳穿了千斤重的石敢當。你看著槍上的紅纓穗,我小的時候拔斷過,后來還是二嬸重新?lián)Q了一枚,二嬸的手真巧,編得又好看又結(jié)實。
藍凌兒如數(shù)家珍,這會兒她捏著那紅纓把玩了半日,卻見云飛并未在聽,便問他道:“對了,你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云飛四處查看,卻不見司命劍,心里納悶。
“沒有,這里可還有什么暗格?”
“未曾見過。怎么了?”
“我只是奇怪,怎么不見我們帶回的那柄斷劍?”
“對哦,我明明看到叔親手將它放進兵藏閣的。今日出門之時,也未見他帶走。難道這兵藏閣里還真有暗格不成?”藍凌兒一下來了興致。
她七手八腳的在兵藏閣里翻查一通,毫無所獲,垂頭喪氣道:“什么都沒有??!”
“藍林你來看,這宮燈有些古怪?!?p> “有什么古怪?”
“它們明明是按照八卦形制排列,卻多出一盞。”
藍凌兒一數(shù),確有九盞。他們遂一盞一盞地挪動宮燈,在挪動到第九盞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搬挪不動。
云飛轉(zhuǎn)動了一下燈座,一面墻突然轉(zhuǎn)動起來。
兵藏閣竟有個密室。藍凌兒進過這兵藏閣多次,竟還不知道這里還有個密室。
“進去看看?!?p> 兩人走進墻后密室,奇怪的是這密室里并沒有什么兵器。所陳之物不是些女紅織造,就是書籍信箋,還有些梳篦、簪子、釵環(huán),皆為女子之物。一切陳設、物件均未落灰,顯然是經(jīng)常來的。密室的墻上掛著一副人像,畫中之人,立于青梅樹下,笑意盈盈。
“是二嬸。沒想到二叔這么癡情!密室里放的都是二嬸的東西。”
二人往密室深處走去,只見盡頭處有一張長案。案上正放著那柄斷劍,旁邊還有一截殘片。那殘片亦是通體金黃,正是司命劍殘缺的那部分劍身。如今兩者拼湊在一起,司命劍便完整了。司命劍的另一半竟然也在藍玉庭手里!他更加確定了,藍玉庭那日確實是認出了司命劍。寄劍之說顯得更為可疑了。
“這劍!是那日的斷劍?二叔涉獵真廣,竟還有另一半。黃銅制劍,可不多見啊!這會兒看它拼好了,還真是一柄威武霸氣的好劍呢!如此好劍,我竟然沒在兵器譜上看到過?!彼{凌兒禁不住感嘆。
“那是因為你看的兵器譜都是近年來新編的?!?p> “哦?它年頭很老嗎?但是我看的兵器譜連百年前的名劍都有記載啊?!?p> “兵器譜向來只記載正道名器?!?p> “這倒是。難道你認得它?這么好的兵器竟是邪道之物嗎?”
“此劍名喚‘司命’?!?p> “司命劍?楚天河的劍?那就難怪了,自從玄陽楚家滅門之后,他們就成了武林的禁忌。可憐這把劍了,劍又何辜,人都死了,還要斷人家的劍,哎!”
是啊,劍又何辜?有罪的是人。云飛的心一陣陣地痛。
“說來奇怪,這密室里擺的都是二嬸的東西,這把劍怎會擺在這?難道它對二叔來說,竟能跟二嬸相提并論?不過看來這密室里也沒有你要找的東西,要叫你失望了?!?p> “無妨?!?p> 兩人遂從密室中退出,將一切恢復原樣。
是夜,云飛的房中來了一位訪客,不是別人,正是藍玉庭。
“你今日去過我的兵藏閣,還進了密室?”
“莊主都知道了?!?p> “你故意將燈盞轉(zhuǎn)錯了方向,不就是想讓我知道有人來過嗎?且藍凝這孩子,也不是個藏得住話的。三兩下便說了是藍林讓他拿了我兵藏閣的鑰匙。能請得動藍林拿鑰匙的,也就只有你了。”
“沒錯,我是去過,藍莊主應該沒有丟東西吧?”
“不然我也不會這么客客氣氣在這跟你說話了!密室連藍凝也不知道,你居然能找到,倒是有幾分能耐。你進我密室究竟所為何事?”
“我斷非為尊夫人而去。密室有何物,難道莊主不知?”
“果然是為了那把劍!你是何人?”
“司命劍的故人?!?p> “司命劍當年屠滅全門,自此被稱邪道,江湖上那些與他有故之人,恨不得撇個干凈,你倒是坦蕩!”
“是比口口聲聲叫人邪道,背地里卻收集人家東西的強些!”
“你什么意思?你是說我圖謀他的劍?我雖好此道,卻并不稀罕邪道之物?!?p> “一邊說著不稀罕,一邊卻收在密室,沒想到藍莊主竟連這點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你!你私入我密室,現(xiàn)在卻反咬一口,好一張顛倒黑白的嘴!”兩人爭鋒相對,藍莊主險些就要拔劍了。
藍凌兒突然破門而入,正見到藍玉庭手按在劍上,她一把按住他的手道:“二叔,息怒!今日之事云飛兄也非有意,都是我,是我想去二叔的兵藏閣的,我非要拖他一起去的?!?p> 藍玉庭見藍凌兒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樣子,更為生氣:“你來的正好,藍林,我藍家怎么說也是名門正派,交友雖不看家世背景,至少也要個身家清白。他與邪道有故,你以后最好離他遠一點?!?p> “什么邪道?有什么故?二叔怕是誤會了吧。”
“你自己問他。”
云飛看著藍林,自知對他隱瞞心有愧疚:“我與司命劍楚天河有故,之前對你隱瞞,對不住。”
“原來你要找的是司命劍?我當多大的事情,司命劍楚天河當年也算江湖上響當當?shù)娜宋?,與他有故之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吧,只不過大家不愿提罷了。這有什么?二叔,跟那些畏畏藏藏的偽正道比起來,云飛也算磊落坦蕩了?。≌\然,今日偷入密室,是我們不對,但二叔也不必生這么大的氣,動怒傷身?。 ?p> “你們不對?!你這位云少俠可不是這么認為,他眼里你二叔才是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小人?!?p> “???”藍凌兒一臉尷尬,低聲問云飛,“你說什么氣話啊?今日之事,本就是我們不對,你趕緊說兩句軟話,這事兒就過去了!”
云飛卻大聲道:“并非氣話!我只是好奇,為何藍莊主面對司命劍幾番閃爍其詞?莫不是心里有鬼?”
“你看看,你看看!”
“云飛!”藍凌兒眼見兩人兩不相讓,好生著急。
“藍莊主,今日既已挑明,不妨就把事情說清。若真是在下冤枉了莊主,必當賠禮道歉,就是莊主要在下負荊請罪也無不可?!?p> “哼!我與你有何可說?”
“此事疑點重重,今日既然藍林在場,不妨就做個見證。藍莊主,可是做了虧心事,怕以后在晚輩面前抬不起頭?”
“我怕什么?你要問便問吧?!?p> “莊主當日先稱他人寄劍,不知何人,亦不知何物,那另一半的殘劍又為何在你手上?”云飛問道。
“此劍確非我主動收集。此事還要從幾年前說起。幾年前,有一個自稱曾己的人帶著一段殘劍來找我,那殘片乃黃銅所著,上有些許星辰圖樣,我一眼就認出是司命劍。他也知道我在兵器鑒定方面略有所長,便拜托我鑒定一下,司命劍為何兵器所斷。我答他,僅憑殘片無法斷定,需要找到另一半殘劍,兩者合一才能確定。他允諾定將殘劍找到,自此再無音信。此事已經(jīng)過去多年,我不曾想到此次托賀蘭鏢局送來的便是這另一半的司命劍,若不是再見到殘劍,我?guī)缀跻褜⒋耸峦浟恕K晕耶斎詹耪f,我不知何人所寄,亦不知所寄何物。”
“此人何在?”
“此人行蹤,我亦不知?!?p> “藍莊主此話叫我如何相信?他要知道答案,而你卻不知此人行蹤,又將如何告知?”
“他說他會來找我。我今日出門,正是按照之前與他約定的方式,通知他,我已知曉答案。”
“哦?藍莊主已經(jīng)研究出,司命劍為何物所斷?”
藍玉庭道:“我研究了幾日,終于可以斷定,此劍斷裂之痕,并非兵器所致。”
“不是兵器?司命劍純銅打造,堅硬無比,非兵器還有什么能將它折斷?”
“此乃掌風所致。”
“掌風?誰的掌風如此厲害?”藍凌兒驚愕。
“據(jù)我所知,天下有此功力者,當今世上不出三人?!?p> “哪三人?”
“第一個便是天機神手薛軻。薛軻神手之名,不僅因他能為機巧、布奇陣,更因為這雙手能取人性命,徒手可堪絕世兵刃?!?p> “我在落云谷見過他出手,確實出神入化。但他已經(jīng)避世多年,不問世事。應該不會是他。”
“第二個便是無解劍任平生。此人雖然以劍法著稱,但內(nèi)功修為也是上乘,若是他憑內(nèi)力化掌,要斷此劍,亦不無可能。”
任平生應該有這個能力,但是以當日他對司命劍的態(tài)度來看,絕不是他所為。
“第三個呢?”
“第三個便是秋奇國大國師——絕命掌韓流,他的天崩地裂掌,亦有此效。”
“除此之外,并無他人?”
“我只道當今世上不出此三人之外,但此劍未見于世已有八年,我也并不清楚它是何時而斷。還有一位裂空掌聶冰夷,五年前去世了,若在此之前此劍已斷,那么他也有可能?!?p> “既如此,昨日見到斷劍時,莊主明明認出司命劍,卻故作不知,是何故?”
“事關重大,不想牽扯旁人罷了?!?p> “在下還有一事不明,聽莊主所言,曾己此人與莊主私交非篤,莊主又緣何答應幫他?且莊主將此劍置于密室,與尊夫人遺物并處,想來十分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