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易寶大會(四)
從天機洞出來,云飛暗自惆悵,看來這?琈玉牌牽扯甚廣,放在自己身上實在不大安全,說不得哪天便要小命不保。
正想著,便見一道劍光向他劈來。他匆匆一閃身,險些坐到地上。
“小子,好久不見啊!”
真是冤家路窄,來人正是任平生。
“多日不見,任前輩依然風采依舊?。 痹骑w心內(nèi)暗自忖度,他不會跟我算那“精粹巴豆粉”的賬吧?
“今日你別想跑了?!闭f著,手中無解劍一凜。
“不跑,不跑,前輩叫我站哪兒就站哪兒?!?p> “莫?;?,玉牌交出來?!?p> “前輩如此想要玉牌,不過是為了交給秋奇太子吧?晚輩看前輩也不似名利熏心之人,你幫他不過是看在太子妃的份上吧?既如此,前輩也是重情重義之人,當能理解我亦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說得好聽!我不管你受何人指使奪取此物,我只說一次,玉牌和你的小命,你只能留一樣。”
“前輩何必強人所難!”
“多說無益!”說著,無解劍已向云飛刺來。
只見一道白光閃過,竟將劍鋒擋開。沒有兵刃相交之聲!沒有武器!此人居然徒手擋開了無解劍!
“薛老頭,你要護他?”來人一頭白發(fā),正是天機神手薛軻。
“來我落云谷者皆是客。我并非護他。我只希望我的客人在我谷內(nèi)和睦相處?!?p> “薛老頭,我看在你面子上可以不在谷內(nèi)動手。但是出了谷你可管不了!”
任平生竟真的走了。
“多謝薛前輩!”
“不必謝我,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我家里打架?!?p> 云飛躬身作揖再謝,一抬頭,薛軻也不見了。
“真是神仙打架?。 ?p> 云飛走著走著,突然見到一個人影,一閃而過,朝著玉蘭樹林方向而去。云飛急忙跟上。只見那人倒掉了一些東西,又偷偷覆上土。
待那人走后,云飛挖開一看,竟是血蛭!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沒有血腥味的原因,便是這血蛭將血吸掉了。再將這些血蛭埋到屋外,便神不知鬼不覺。
第三日未時初刻,眾人早早已經(jīng)聚到易寶臺前。
眾人議論紛紛:“你說今日老谷主會奉什么寶?據(jù)說今日才是重頭戲呢!”
“不知什么老谷主會定什么主題邀寶?”
“前兩日奉寶者都有安慰獎,不知道今天是何物?”
云翔宣布:易寶大會第三日,今日家?guī)煼顚?,《九州機要百事錄》。有欲競此寶者,可將寶物置于易寶臺上,附上自己姓名。今日家?guī)熝麑毜闹黝}是“玉”,形制不限。只今日所易之物乃書,奉寶之人只許近觀,不許翻閱,家?guī)熞阎`抄了部分目錄,置于其側(cè),奉寶者可以參詳。
“第一日老谷主奉了一塊玉,要了一個‘盒’,第二日奉了一個盒,要了一本‘書’,今日奉一本‘書’,要一塊‘玉’,那三日便是進出平衡了!”
“老谷主真是有趣?!?p> 只見易寶臺上不一會兒便擺滿了各色玉器:玉宮燈、環(huán)佩、玉鉤、玉璜、玉如意、玉璧、玉珩,琳瑯滿目。
“這《九州機要百事錄》有什么厲害之處,今日大家的熱情空前高漲嘛!”藍凝問。
“你有所不知,天機神手,神手其次,天機才是最厲害的。這《九州機要百事錄》乃他親著,據(jù)說述盡這百年之間,九州大地重要之事:民生大計、重大戰(zhàn)事、祭享典儀,其中不乏各國皇室秘辛、邦交內(nèi)幕等,你看著吧,那幾位皇室成員都要動真格的了?!?p> 金子楓說完奉了一對玉枕,此枕冬暖夏涼,對失眠、風濕等均有緩和之效,給老人家用倒是頗為合適。他這一路“老年人保養(yǎng)路線”倒是一以貫之。
大豐小王爺今日終于正經(jīng)了些,奉了一只雙耳玉瓶。只見他倒了些水,再插了一只已經(jīng)半衰的玉蘭枝,不過須臾,那即將凋零的玉蘭花竟恢復了活力,重新鮮活起來。
漪郡主今日陣仗比昨日還大,竟奉了一架四開面陰陽雕玉屏風,正面雕的童子拜壽、反面雕的松鶴延年。
卻見賀蘭貞今日奉了一整套玉篦,大小共八件。
“她不是來易寶的。你看她第一日奉了一只脂粉盒,谷中連個女子都沒有,老谷主自然不會選個女子之物;第二日漪郡主已然奉了八十卷整的《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在場奉佛經(jīng)者必然無出其右者,大家都想方設法避開佛經(jīng),唯她,奉了一本《手抄達摩心經(jīng)》,可見她根本不打算易寶。我看她的目的跟我們一樣,不過是想近距離觀看寶物而已?!痹骑w道。
云飛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轉(zhuǎn)頭去看卻不見人,他有種感覺,任平生那雙能殺人的眼睛正盯著他看,他在明敵在暗的感覺,真不好。今日便是易寶大會的閉幕之日,今夜他們等人就要出谷了,他還沒想好如何應對任平生。他想,總不至于要在落云谷龜縮不出吧?再說,就是他愿意,人家老谷主還未必留客呢。
常亭晚姍姍來遲,今日所奉為之物為一紫玉簫。紫玉難覓,這桿紫玉簫,通體玉色均勻,不見雜質(zhì),實屬難得。
見此玉簫時,藍凌兒突然想起一事:“聽聞老谷主退隱之前,有一位志同道合的摯友,名喚玉積子,使的就是一支紫玉簫,尋常玉簫皆是六孔,只他這一支乃是七孔?!?p> 云飛和藍凝聞言看去,只見那支玉簫正是七孔。
藍凌兒接著道:“據(jù)說那位玉積子已匿跡多年,若真是故人舊物,怕是贏定了?!?p> 只見常亭晚自懷中掏出一物,將玉簫裝進去,置于易寶臺上。那包裹之物不是別的,正是當日裝藍莊主那柄遺劍的劍囊。云飛親自捧著它走了那么多路,他怎么也不會忘記。
此時云翔問道:“可還有人欲競寶的?若沒有,便請諸位稍事休息,等家?guī)熎疯b了?!?p> “等一下?!痹骑w思量再三,將身上玉牌并絲帕一道,置于易寶臺上。
云翔好奇道:“今日家?guī)熝麑殲椤瘛恢骑w少俠今日所置何物?”
“貼身玉牌一枚?!?p> 云翔將絲帕掀開一角,見果是玉質(zhì),便不再阻攔。
今日奉寶之人雖多,但玉器品鑒起來,總比書要快的多,是以不過一個時辰之后,云翔便來宣布:“今日易寶,家?guī)煂僖庠骑w少俠所奉貼身玉牌?!毒胖輽C要百事錄》稍后將送至云飛少俠住處。其余各家寶物,我等將一一送回,今日在場各位,均贈乾坤袋一只,聊表對各位蒞臨之謝意。今日為易寶大會閉幕之日,我等已為各位略備薄酒踐行,稍后送各位出谷?!?p> “離天黑還有多久?”云飛問。
“一個時辰吧?!?p> 云飛將《九州機要百事錄》交給藍林:“藍林,你記性好,你來看,只有一個時辰,能記多少就記多少!”
“什么意思?書都是你的了,以后可以慢慢看啊。難道你竟會小氣不借于我?”
“馬上就不是了。你盡量看吧?!?p> 一個時辰后,常亭晚住處。
“你來找我何事?”
“易寶。”
“哦?所易何寶?”
“你最想要的《九州機要百事錄》。”
“哦?人人都想要的至寶,你要和我換什么?”
“你故意引我來的。何必明知故問?”
藍凌兒和藍凝聽得一頭霧水。
云飛道:“那么多地方可以埋東西你不去,偏偏要去玉蘭樹林,你無非是故意讓我與靈蝶聯(lián)系起來罷了。你所做一切皆為此書。依照前兩日的規(guī)律,你早就猜到今日薛前輩邀寶的主題必定是玉,主要的對手——大豐、婁蘭皇室之人,所帶家當,想必你已經(jīng)事先排摸過,而今日你奉出之玉,本是冠絕眾人,但昨日之事讓你意外,你大概是覺得薛前輩居然單獨見我,我也許是個變數(shù)。你不過是為了保一個萬全,才故意讓我知道陳斗和藍莊主的遺劍皆在你手。你料定,即便我得到此書,也一定會來找你交換?!?p> “不錯,推斷得分毫不差。”
“常先生神機妙算,我也不拐彎抹角,劍、人,再加一支紫玉簫?!?p> “沒想到你竟對紫玉簫感興趣?!?p> “先生本就沒有打算帶回去,你心里清楚,這買賣你不虧。”
“哈哈,快人快語。成交?!?p> 站在身后的陳斗完全未料到常亭晚竟然連討價還價都省了,他強忍著身上疼痛,跪倒在地:“常先生!”
“連找個東西都弄錯!留你何用?”常亭晚冷冷道。
“常遠!過河拆橋!你——你們好狠的心!”
“你,還不配給主子當橋!”
常遠說著點了陳斗的穴道,交給云飛,再取出玉簫、短劍交給云飛,此時劍已用那劍囊裝好。
云飛把書擺在案上。
常遠拿出一張“易物憑證”,道:“白紙黑字,交割留證,簽個字吧?!?p> “讀書人就是迂腐,還怕我們賴你不成?”藍凝不耐煩。
“論打架常某人一定不如幾位,若幾位強行搶回,我少不得還要拿此憑證,到谷主處評理?!?p> 云飛簽好自己名字。
“易寶完畢,不送?!?p> 話音剛落,陳斗突然撒下一把抱木粉,逃走了!
“你——你剛才點穴是假?”
“誒——常某一界書生,哪會什么點穴?東西和人我交給你了。我們可有憑證在此,你們自己沒有看住人,可不能怪我!”常亭晚一臉無辜。
“你!都道三皇子門下常謀士善用奇招。今日一見,竟是詭計多端!”藍凌兒憤然,卻見云飛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我們還不趕緊追?”
“不急。”
陳斗一路飛奔至谷口,看著身后,人還沒有追上來,長吁一口氣,暗自慶幸。出了谷口,三皇子的人就會在外接應了。
但下一剎,他臉上的表情便僵住了。谷口哪有什么馬車?只有一道白鞭向他揮來,他還來不及反應,白鞭已經(jīng)將他圈得緊緊實實。
“貞妹妹,你聽我解釋?!?p> 賀蘭貞已在此久候多時。她二話不說,已經(jīng)把云飛給的一包藥粉結(jié)結(jié)實實倒進陳斗的喉管。適才云飛來找她,猜出她是私自偷看了鏢單,尋來落云谷的,亦猜出她是為尋殺父兇手而來,便將陳斗之事言簡意賅地告于她知,并稱陳斗就在這谷中,只要她守在谷口,必能將他擒住。云飛還給她一包藥粉,并特意囑咐,陳斗狡猾,不要與他多言,先把藥喂了再說。
“你有什么話,回去對著我爹的牌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