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議事廳中,六人還愿后,聽到需要躲藏一陣子的決定,各個神情不一。姚東比較淡定,經歷了芹林山的生死后,他成長了不少,他大概早猜到了;牛二先是氣憤,但說抓去坐牢,又泄氣了,沮喪著臉;蔡康異常平靜,應該事先通知他了或是他老爹蔡老鬼提前知會了一聲。張氏兄弟,神情凝重,沉默一言不發(fā)。
明日出發(fā),前往丹山榕洞,祖宗安息地,又要打攪祖宗們的清凈,后世子孫不肖。
統(tǒng)計完多少糧食后,優(yōu)先配于六位的家家庭,而后依據各家情況,村民們必須替六人保密,才能簽字畫押領糧。
所簽承諾書表,燒于丹山榕洞的祖地,告知列祖列宗;若有違背,死后遭先輩唾棄,后世子孫不可入祖地,且背信棄義的人趕出潭口村。
同時告知諸位領了糧,須藏好了,官府會來搜捕,以免被搶了去,同時家家留好春種的種子。
第二日,六人在議事堂門前依依不舍與親人告別,各家都有來人,唯有天祥孤獨一人,如同斷臂的袖子,空空蕩蕩。
六人進入議事堂,告祭先祖,拜完諸天神佛,然后出發(fā)前往丹山榕洞。
“官府的人來了?!币蝗送崎T闖入議事堂中,
“啊,她娘的,來這么快!”蔡老鬼罵道。
“你們先前往,我們幾個老家伙去會會他們。”劉村長鎮(zhèn)定地說道。
“村子被圍住了?!标J入議事堂的人說道。
“吳婆,我們倆去會會他們。蔡老鬼和張煙鬼你們去取家伙,從村子后山,給孩子們殺出條血路?!眲⒋彘L一跺腳,雖然年事已高,但是眼神中殺氣騰騰。
“不是,劉里長(村長),他們是道賀的。說什么,潭口村的少年,為民除害,剿滅山匪,還有牌匾。。?!?p> “這。。。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蔡老鬼沒好氣的說道,“當年咱們戰(zhàn)功赫赫,也沒見朝廷給你們什么賞賜?!?p> 張煙鬼用腳底板敲點旱煙,分析道“村前道喜送牌匾,村后包圍堵截,這叫恩威并施。想必這六個孩子,沒什么事了。這是官老爺,來請?zhí)煜榈?,來攏來攏?!?p> 眾人相互對視一眼,天祥有魄力地說道“那去瞧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p> 見有人走出來,錦袍羽扇的矮胖中年男人,羽扇一揮,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威嚴的儀仗隊夾道歡迎。
“我等特來道喜啊!”陸師爺抱拳沖眾人說道?!罢悄晟儆袨?,氣宇不凡,武功蓋世,前有武松打虎為民,后有少年殺匪除惡?!?p> “我等奉振平縣縣令邱二爺之命,特來嘉獎剿匪英雄,頒發(fā)‘為民除害’牌匾。”
村民越聚越多,不少孩子們好奇也湊近了觀看。
天祥先是驚疑他們怎么知道,后有保持警惕觀看,之前吃過府衙的虧。
“趙少俠,你請看,上等紅花梨木制‘為民除害’牌匾,一匹棕色駿馬,二匹通彩蜀錦,三錠元寶?!标憥煚敐M臉笑容得說道。
其他村民羨慕不已,恨不得天祥是自家孩子。牌匾可能瞧不上;毛色順亮的棕色俊馬,高大壯實,用跑腿,拉貨掙錢;色彩鮮艷斑斕的蜀錦做衣裳,誰穿誰神氣,全村最靚的仔;三錠元寶,那可是想都沒想過啊,村里人干一輩子都不一定攢出一錠元寶。
天祥摸摸俊馬,確實好馬,比黑風寨的馬高大威猛。
“我家老爺在沁花樓特設酒宴,為趙少俠慶功,還望少俠賞臉?!标憥煚斠娞煜槊E馬說道。
天祥默不作聲,一件件摸著送來的東西,旁邊的村民饞得不行。
“退回去吧!”天祥淡淡地開口。在黑波林中,好心出手相救。反倒淪為階下囚,負重捆綁鞭打的場景歷歷在目。
“趙少俠,為難我小的了。”陸師爺皺眉說道。
陸師爺昂首扶扇說道“好言提醒,趙少俠。黑波林六人,糧車,追兵,還有潭口村?!?p> “近日,潭口村也是風調雨順,寒冬將至,也往后的日子。。?!?p> “好一個威逼利誘啊。”天祥指著陸師爺說道。
“若要為難你,何必如此架勢?趙少俠”陸師爺和聲勸道。
天祥望望劉村長他們,又看了一眼姚村長所種的棗樹,轉身淡然一笑說道?!皠敔敚胰トゾ突?。”
“趙大哥!”姚艷心有不安的說道。
“沒事的,艷子,等我回來?!碧煜檎f吧,毅然決然登馬出發(fā)。
劉村長幫天祥收好官府送得東西。蔡老鬼欣賞說道“這小子,挺有魄力的。”
“恐怕是鴻門宴哦!”劉村長擔憂的說道。
“劉老頭,這可不見得哦。當年西楚霸王請劉邦吃飯,可沒有派儀仗隊,送禮品。我說了,官老爺是要拉攏天祥?!睆垷煿沓榱藥卓诤禑熣f道。
聲勢浩大的錦旗儀仗隊開道,鑼鼓喧天,天祥氣宇軒昂,腳胯純棕色高大駿馬,胸口帶大紅花,高中朝廷的狀元也不過如此。剛開始有些不自在,當適應起來的時候,陸師爺一揮羽扇,隊伍收了剛剛鬧熱的陣仗。
同時路后面?zhèn)鱽肀R的動靜,是之前包圍潭口村的衙役們。
“趙少俠,莫怪,老爺不想有太大動靜。”陸師爺抱拳賠禮解釋道。
多年來朝廷圍剿黑風寨,始終未全部剿滅,成了地方官員的政治遺留問題。如今被神不知鬼不覺的剿滅了,邱二爺不愿驚動朝廷,想著獨占黑風寨的寶藏,所以才有了以上如此反常舉動。
唉,略帶沮喪,一秒的高光時刻。
進入車水馬龍的縣城,光鮮亮麗的儀仗隊和禮樂人員,統(tǒng)統(tǒng)散去,胸口紅花也被解了。二人下馬步行入城,僅有數名衙役隨同,更加低調,天祥那叫一個郁悶。
前方木雕的攤位前,圍著一群看熱鬧的人。一名頭束桃花頭巾的女子與一名身著麻布的中年壯碩的男子發(fā)生爭執(zhí),惹得眾人向前圍觀。
天祥暗想你們低調行事,我偏偏給你們找麻煩。
“這分明是賣茶油的錢?!鄙碇汕嗌椕嫒輯珊玫呐?,雙眼的靈動卻淚珠滾滾,嘴唇微白,著帶哭腔說道。
冷哼一聲,怒目圓睜嚇唬道“本大爺,不小心掉地上的錢,再說是你的,我打死你?!?p> 女子輕柔擦拭淚水說道“這是我和娘親在集市,用茶籽油換置,所得的錢。著急趕路,不慎掉落。剛要回頭拾起,怎料,被你撿起,硬說是你的銅錢?!?p> “口說無憑,錢在我手上?!闭讨叽笸秃团繍耗樀臍鈩莸恼f道?!坝譀]有其他人看到,怎么能說是你的?”
天祥擠開水泄不通的人群,湊上去看熱鬧,三名官差囂張地驅趕路人,跟了上來。
人群中有人說道?!肮倮蠣攣砹?,讓官老爺給你們做主?!?p> 男子握著約四十文錢,先發(fā)制人,抱拳向衙差客客氣氣地作揖?!罢埞贍斪鲋?,這是我的錢。這女子不知廉恥,在街上與我拉扯,有失婦道。”
“都帶回衙門。”陸師爺不耐煩的說道,這樣市井百姓的爭執(zhí),他早已看膩了。
“大可不必,我來瞧瞧?!?p> 陸師爺恭敬得站在天祥身邊,陸師爺側身揮出羽扇示意由少年做主。
壯漢見官爺們對他恭敬有禮,也不敢說什么。
一只手臂的天祥伸手向壯漢要錢,壯漢有所抗拒。陸師爺一揮羽扇,三名衙役包圍壯漢。
壯漢不情愿的將錢給遞于天祥。
摸了幾下,又用手拋了幾下,然后圍著壯漢轉了一圈,又圍著年齡與天祥相仿的女子轉了一圈,又將耳朵貼在這一串銅錢上。
圍觀群眾一臉問號的看著他,陸師爺則不動聲色坐地羽扇扶胸。
“剛剛這一串銅錢開口告訴我,它是誰的銅錢。”天祥對在場眾人說道。
聞者無不驚訝,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有人說他弄虛作假,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了。
其中有一名提著花籃的妙齡少女,身負鐵棍在背,也聞聲而來。突然,從花籃里跳出一只漸紫色尖耳的圓臉貓,輕盈的飛跳落在女子的肩上,似乎它也是出來看熱鬧的。
“休在這里胡說,把錢還我?!眽褲h惱怒飛身搶奪,三次搶奪均沒占到優(yōu)勢。
“唉,兄臺,莫急,待會兒我讓銅錢開口說話?!碧煜樽孕艥M滿的說道?!疤热魶]有開口說話,我雙倍奉還。”
“好!我看你耍什么把戲?!辈恍嫉恼f道。
“這位公子,銅錢怎么會說話?”女子雙手撫胸,擔心的說道。
“還請姑娘放心!”天祥胸有成竹,安慰女子。
一名衙役端著盛有水的木盆前來,天祥站在盛滿水的木盆前,高舉銅錢大聲的說道:“現在我就讓銅錢開口說話。”
在場眾人盯著天祥手中的銅錢,見他緩緩放進水盆中。全場鴉雀無聲,豎著耳朵聽銅錢說話。
過了好一會,全場安靜無聲。
壯漢不耐煩的伸手說道“快賠我雙倍的錢!”
“大家請看木盆中,銅錢已經說話了?!碧煜橹钢~錢說道。
除了盆中的銅錢,并無其他聲音。
“銅錢在水中浮出一層油。適才這位女子說她是賣茶油的。摸過銅錢,眾人聞我手上是否有一股油香味?”
“確實有茶油的味道!”
“銅錢是不是開口說話,告訴了大家?”天祥沖圍觀群眾問道。
大家異口同聲說,是的。
壯漢見如此情景,想偷偷溜走,天祥一個單手擒拿,將他按在地上。陸師爺一揮羽扇,二人衙役將其帶走。
天祥從水盆中取出銅錢,將其擦干,緩緩女子手中。
妙齡女子捧著銅錢,連連向天祥鞠躬道謝。
“小女子,姓胡名嬌,不知公子尊姓大名?!?p> “趙少俠,我們走吧!”陸師爺催促道。
“趙公子,小女子有禮了?!毙邪攵锥Y,露出笑容,猶如水中花月,又靜又美。
看呆了眼,一笑?!敖形姨煜榫秃昧?”
胡姑娘解出一文錢,托起天祥的一手,一只玉手慢慢壓入天祥掌心,銅錢握如中拳,纖細的雙手緊緊合著天祥的拳頭。
“請趙公子收下,以表酬謝,莫嫌少?!?p> 胡姑娘久久的默默的握著天祥的手,女子的手溫慢慢滲入天祥手背,像嬌艷的鮮花飄著芳香,慢慢的沁人心脾。二人默默對視,仿佛喧鬧的市井中空無一人,只剩他們二人。
陸師爺連請了三次,二人才松手,與她揮手告別。
一個聲音傳來天祥耳中“他身上有兩棲直立足蹼獸的氣息?”
天祥回頭望見一個提著花籃的妙齡少女,在不遠處,正注視著他。適才她在說話?可是那聲音不像女子的聲質。
陸師爺再次催促,一行人向沁花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