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眾人只道無因功力深厚,卻不知南宮婳適才那一腳的勁度。她雖以足代掌,又只輕輕一抬,但其勢道,縱是一流好手的拳掌也難以發(fā)揮出如此威力。無因盡管未有所傷,卻已暗暗心驚。他手捻佛珠,兩眼睖睖地瞧著南宮婳,只是臉上不露絲毫異色。
南宮婳早已轉(zhuǎn)過身子。只見她嘴角輕輕一笑,隨即大袖輕拂,閃身撲上。剛才那第一、二招是無因先出的手,現(xiàn)下可也該輪到她了。無因經(jīng)此一腳,不敢大意,于是潛運內(nèi)力,要以少林寺至剛至陽的功夫拆解南宮婳虛實相間的掌力。
少林功夫名目眾多,但絕大部分都是至剛至猛的硬功。無因現(xiàn)在所使的正是其中有名的大力金剛掌和降龍伏虎拳。他兩者交互使用,時而變?nèi)瓰檎疲瑫r而化掌為拳。掌風(fēng)到處,塵土飛揚;拳頭至處,石屑紛飛。
南宮婳見對方招勢太過威猛,是以并不跟其正面交鋒,而是先卸掉對方一部分力量再與之對掌拆招。她輕功遠(yuǎn)勝于無因,因而無因掌力再強,拳頭再沉,擊不中對方那也枉然。
不過,無論是掌力還是拳頭,無因所擊之處均非要害。他這一次出手并不是沖著魔教而來,只是因為葛青天被南宮婳打傷尚且處于昏迷狀態(tài)。不管方少白剛才所說是真是假,南宮婳均脫不了干系。他們想走,無論如何,總要等葛青天醒來再說。無因幾次見到南宮婳出手,武功實在不容小覷。她要葛心瑤接她三招,雖說只是三招,但葛心瑤未必便接得了。父親已經(jīng)坐在那兒半死不活,女兒就不能再搭了進去。眼見兩人就要動手,為了大局,無因這才不得不站了出來。
初時,因南宮婳乃女流之輩,無因出手便難免要保留幾分??啥返胶髞?,才知自己實非對方敵手,若再不盡全力,這把老骨頭今天恐怕就要栽在這女娃娃的手里了。所以,二人越斗越烈,越斗越猛。
見此情景,方少白不得不又為南宮婳擔(dān)憂起來,想著她功夫雖然厲害,但無因的拳頭卻也不是鬧著玩的。瞧那陣勢,身子一旦被他拳頭沾上,不打得筋斷骨折才怪。
兩人拆至三十幾招,無因畢竟年紀(jì)已大,每一招使的又都是實打?qū)嵉墓Ψ?,漸覺體力不支。他心中琢磨著,自己此次出手并非是為了與魔教一較高低,而是要拖住他們等待葛青天醒來。如果按現(xiàn)在的打法一味打下去,雖不教魔頭討了便宜,但恐怕自己最終也會耗得力盡。于是瞬間改變了攻守策略,四招中一招為攻,三招為守。
南宮婳初時見無因無傷己之意,心里也為之一愣。暗想,這少林寺的大和尚被眾人稱之為高僧、大師,難道果真不是浪得虛名?不過,她心里厭倦這種無休無止的纏斗,縱是如此,手上也是毫不容情,要逼無因自動罷手。
眼見無因出招速度越來越慢,力度也越來越弱,南宮婳心底不禁暗喜,知道對方撐不了多久了。于是,出掌更加迅捷。無因看她一招快似一招,力道卻越來越大,不覺暗暗心驚。尋思,這女魔頭的功夫當(dāng)真厲害,打了這么半天,她竟然還愈戰(zhàn)愈強?
南宮婳如此,無因的拖延之術(shù)便沒有用了,只能繼續(xù)以自己的十足勁力與之相抗。
這時,葛青天頭頂更加煙霧繚繞,不過其面色卻緩和了許多,已呈現(xiàn)出幾分血色。無塵仍然在以自身內(nèi)力助他運氣,他雖雙目閉合,于場上的打斗,卻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少林功夫與別家不同,與魔教更是大相徑庭。耳聽得南宮婳掌風(fēng)呼呼,一掌一掌如行云流水般見招拆招,隨心隨性,一絲破綻也無。自己師弟就截然不同了!無因招式盡管不落,但聽他口中呼氣之聲,便知他力氣衰竭,只是仍舊在勉力支撐而已。
不錯,無因此時確實已是筋疲力盡。只是他一心想再拖延片刻,又想著自己少林寺的聲譽,是以仍是負(fù)隅頑抗。兩人你來我往,揮拳拍掌,轉(zhuǎn)眼又斗了一十幾招。
忽然,人群中傳來“啊”的一聲,似是有人遭了襲擊。南宮婳耳聽得是方少白的聲音,轉(zhuǎn)頭去看,只見一名黑衣人挾了方少白騰空而去。她呆了一呆,便在此時,左肩頭正中無因拍來的一記大力金剛掌。
無因雖也聽到了方少白的驚呼之聲,但跟南宮婳的打斗正自如火如荼,他就算拼盡全力也勝不了南宮婳一招半式,此刻又怎敢手下稍慢?于是,只眼睛向呼聲處望去,手上功夫仍不落下。無因這一掌力度不輕,他也未料得到南宮婳竟沒能避過。
南宮婳中掌之后,嘴里立時噴出一口血來,并且身子不住向后退了幾步。也幸而是她內(nèi)功精湛,若是換了旁人,被無因這一記大力金剛掌擊中,即便不死也當(dāng)?shù)乖诘?,無法站立起來。
無因心里又是一驚,他少林寺大力金剛掌那是何等厲害,縱是銅人鐵人也難以抵擋得住他這一掌,更何況還是個女人!他暗自嘆了口氣,感慨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在南宮婳中掌后退之際,秦韜趙懌等魔教教眾已然搶上前來,護在她左右。
青龍急聲問道:“教主,你怎么樣?”
南宮婳站定之后,心中迅速轉(zhuǎn)了個念頭:那黑衣人是誰?姓方的小子被他擄走,我要不要去救?一時竟沒有聽見青龍的話。躊躇中抬起頭來,半空中只見方少白身子被黑衣人挾住,可他兩只眼睛卻定定地瞧著自己,不似求救的眼神,倒像是可憐、同情自己的意思。南宮婳心中不悅,她生平最不喜別人對她心生憐憫。但即便如此,終于也還是決定出手相救。她正欲騰身而起,哪知半空中突然又多了一個蒙面之人。
此刻,場上眾人一個個都仰起了頭,目光聚集在半空中的三人身上。大家都只道那蒙面人是黑衣人的同伙,要一同擄了方少白去,卻見那蒙面人向黑衣人飛起一腳,朝其左邊太陽穴狠狠踢去。黑衣人挾帶著方少白,行動不便,半空中又無所借力,但仍是側(cè)身避開了蒙面人這突如其來的一腳。蒙面人一腳不中,空中翻轉(zhuǎn)身子,第二腳順勢又踢了過來。黑衣人這一下無法再避,只得帶了方少白躍回到場中地上。
適才,黑衣人擄走方少白之時,方少白正自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南宮婳與無因的打斗。這黑衣人身法太快,也不知他是從哪個角落里突然冒出來的。若不是方少白感到身上被人點了穴道,失聲叫了出來,恐怕都沒有人能注意到他被黑衣人擄了去。
那蒙面人隨著黑衣人躍到場中。黑衣人放下方少白,兩只眼睛目光銳利地瞧著蒙面人。場上眾人望將過去,只見那黑衣人一把黑白相間的長髯垂至胸前,年歲已然不小。但他眉眼間志氣昂揚、精神矍鑠,并且全身上下透著一股儒雅之氣。
再看那蒙面之人,這人雖用一層面紗蒙著臉,但顯然是一個女人。場上已有人低聲議論:“這女人是誰?那黑衣老者又是什么人?這二人武功看來都很不錯,怎么江湖上還有這么一號人物,自己竟從未見過也沒聽說過?”
聽得那黑衣人喝道:“你是什么人?”那女人眼睛一瞪,并不理會,自顧自走上前來,伸手去拉方少白。黑衣人左腳斜跨一步,左手一揚,要去擋那女人伸來的右手。
誰知兩臂相交,女人的右手卻仍然繼續(xù)壓將下來。黑衣人想不到這女人竟有如此大的力氣,于是潛運內(nèi)力,輸?shù)阶蟊郏獙⑴说挠沂址赐七^去。哪知自己已經(jīng)使上了八成力,也還是未能把女人的右手反推過去,而僅僅只是減緩了她手臂壓將過來的速度。
黑衣人心里暗暗吃驚,尋思,這女人到底是誰,怎地竟有如此深的內(nèi)力?他手上繼續(xù)用勁,最后幾乎是使上了自己的畢生功力,也只算是和這女人打個平手。但見兩人手臂相互制衡,僵持半空,誰也不肯退讓。黑衣人正待再加一把勁兒,哪料那女人卻突然撤力,大袖一甩,將手收了回去。黑衣人猝不及防,這一下竟險些讓自己身子向前跌了出去。
只聽那女人冷冷地道:“你給我讓開!”黑衣人鼻子里哼了一聲,道:“你說讓就讓?”那女人雙目一翻,立時伸掌抓將過去。黑衣人頓時只覺得一股勁風(fēng)撲面而來,刮在臉上,硬硬生疼。他急忙側(cè)轉(zhuǎn)身子,同時左足順勢向女人手掌踢去。卻見那女人手臂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圈,便已繞過他左腿,又徑往他胸口抓來。
黑衣人見她來勢兇猛,于是右足輕點,向后躍開了幾步。這女人用面紗蒙著臉,瞧不出她年紀(jì),只一雙手十指纖纖,雪白而修長。黑衣人感到有些詫異,這女人年紀(jì)應(yīng)該不大,但怎么就練就了如此深厚的內(nèi)力呢?可著實不可思議!
那女人將黑衣人逼得退開之后,便不再向其進攻,轉(zhuǎn)身又要去拉方少白。黑衣人見狀,立刻縱上前來。那女人的手指剛觸到方少白的衣衫,黑衣人右手已然搭上了她的手臂。
方少白適才被黑衣人點中了穴道,此刻身體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兩人為自己而打斗,卻不知他二人是誰,那黑衣人擄走自己又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