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善四人移動腳步,彼此走遠(yuǎn)了些。幾人看似圍成了一個圈子,將紅衣女子一人圍在垓心。紅衣女子表情淡然,眼光卻銳利地掃視著四人??v然適才五人分別交手,丁善等均已落敗,但他四人聯(lián)手,當(dāng)下倒也不敢大意。
眼見丁善、葛青天、史丹青、古長風(fēng)四人分立東南西北四面,前后對峙,左右夾擊,局勢對紅衣女子頗為不利。方少白心中暗想,這四個人,他一個也打不過,更何況是四人聯(lián)手!于是不禁為紅衣女子感到擔(dān)憂。
又想,這四人表面上是沖著紅衣女子而去,可實(shí)際上,只怕跟他脫不了干系。紅衣女子若是將他給帶走了,那他身上的東西這些人自然就撈不著了。先不管這紅衣女子要他跟她走,目的何在??傊畮讉€女子今日便算是救了他一命。那么待會兒若是紅衣女子有所不敵,他說什么也要挺身而出。
不過,方少白的擔(dān)憂似乎是多余的。五人交手片刻,只見史丹青、古長風(fēng)、葛青天、丁善四人臉色發(fā)白,手上招法也漸漸變得緩慢下來。眾人頓感奇怪,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卻不知他四人才一動上手,就覺得心頭一陣?yán)渌埔魂?,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在瞬間凝固起來了。幾人大感驚駭,心知是剛才所受掌力的緣故??梢诖丝塘T手,不免又感到難堪。
勉強(qiáng)再斗片刻,但見紅衣女子突然舞動雙掌,身法飄忽來去,快如閃電。霎時間,四人胸前各自中了一掌,紛紛向后倒退。此時不比之前,四人既是合斗紅衣女子一人,她便也不必手下留情。四人都覺著胸口猛地一痛,跟著寒意直透心底。又覺咽喉處腥甜無比,哇的一聲,咳出血來。
各門派弟子門人見狀,連忙搶上前來。一些圍住自己師尊掌門詢問傷勢情況,一些則抽出兵刃,劍拔弩張,直指紅衣女子。紅衣女子顯得不甚在意,面帶微笑,負(fù)手而立。
人群中有些脾氣暴躁之人已忍不住紛紛出言喝罵。四個白衣女子正待反唇相譏,忽聽得一人朗聲道:“阿彌陀佛!”說話聲中但見無因、無果二人快步走上前來。
無因向攔在紅衣女子身前的諸人擺了擺手,顯是要他們暫且退下。就算他們?nèi)硕鄤荼?,但丁善、史丹青幾人?lián)手尚且不是這紅衣女子的對手,他們又豈能奈何得了她半分?莫不要激怒了魔頭,白白送了性命才是。
眾弟子顯得有些猶豫,轉(zhuǎn)頭向各自師尊瞧了瞧,見丁善幾人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退開了。無因于是向那紅衣女子問道:“敢問女施主剛才所使的可是那尹洛冰尹老教主所創(chuàng)的凌煙寒空掌?”
丁善、史丹青、古長風(fēng)、葛青天四人同時一怔,這才明白為什么他們一被紅衣女子掌力擊中,中掌的地方便即寒意頓起,冰冷入骨。原來這就是傳聞中的凌煙寒空掌。
聽得紅衣女子淡淡地道:“大和尚果然見多識廣!只不過家?guī)焹?nèi)力深厚,這套掌法我也僅僅練到她老人家兩三成而已。”此話一出,眾人心中都是一凜。尋思,兩三成就已如此厲害,那要是練到十成可還得了?由此可見,當(dāng)年那魔教教主尹洛冰武功之強(qiáng),實(shí)在令人駭異。
這套掌法之所以名叫“凌煙寒空掌”,只因其招式靈活多變,如凌虛煙;而“寒空”二字乃是由于此掌法的路數(shù)與尋常掌法不太一樣。一般的掌法擊中人身體之后,中掌處會感到燥熱難當(dāng),如同火灼。這套掌法卻恰恰相反,中掌處不但不會覺得燥熱,反而會立時生起一股直透心底的寒意。受傷之人如若沒有雄渾的內(nèi)力與之相抗,讓寒氣抵達(dá)心臟迫使其停止跳動,那么人瞬間就會閉息而亡。
沉默半晌,無因心下尋思,聽紅衣女子適才的口氣,玄天派與九華門的案子倒似乎的確與他魔教無關(guān)。而此刻,就算他師兄弟二人再加上丁善幾個,也未必會是紅衣女子的對手。況且,仗勢欺人不是他少林寺的作風(fēng),日后傳出去不免為江湖中人恥笑。當(dāng)下不如先放他幾人走,向思明和史施的事還是等調(diào)查清楚以后再做打算。遂抬起頭來,向幾人道:“施主要下山,那便請吧!”
丁善急道:“大師,你……”史丹青三人也想加以阻攔,但見無因搖了搖頭,而自己又身受重傷,便只得聽從。
在場眾江湖人士中,幾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不想放任魔教一走了之。方少白在她們的手里,他若走了,那他身上的寶貝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么?可是,幾大門派的領(lǐng)軍人物都敗在了魔頭的手里,他們誰人又敢上前說一個不字?
但見紅衣女子行到之處,各人紛紛不住后退。蘇齊和葛心瑤一起奔上前來,叫道:“方兄(公子)!”方少白轉(zhuǎn)過身,朝他倆微微一笑。二人齊聲道:“保重!”方少白點(diǎn)頭道:“嗯,你們也是!”說完跟隨紅衣女子和四個白衣少女而去。
六人走遠(yuǎn)之后,丁善等人向無因問道:“大師,剛才你怎么一眼就瞧出她們是魔教中人的?那幾個女子身上可是有什么古怪么?”無因搖了搖頭,道:“古怪倒沒有。只不過我曾聽方丈師兄說起,魔教中人人衣衫上都有一個標(biāo)記……”
“什么標(biāo)記?”一些心急之人不等無因說完,張口就問。
無因道:“是一朵梅花,就繡在他們衣衫領(lǐng)口的一側(cè)。剛才我無意間瞥見一名白衣少女的衣衫如此,再去看另外三名少女,她們衣衫上也有。我有些懷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等到那紅衣女子來了,我仔細(xì)瞧了瞧,其領(lǐng)口上果然也有一朵梅花。于是,我這才確定她們的確是魔教的人?!?p> 眾人恍然之后又有人問道:“大師,魔教中全部都是女人嗎?”無因搖頭道:“不,據(jù)我所知,男女均有?!薄?p> 紅衣女子一行人下得山來,忽聽得背后有人呼叫。方少白走在最后面,當(dāng)下回頭去看,只見一人快步向他幾人這邊奔來。奔得近了,這才看清來者正是之前稱蘇齊為蘇師弟的那個男子。不錯,此人正是那玄天派向思明的座下大弟子林昭華。
方少白瞧他模樣,似乎他所追趕的乃是前面魔教幾人,于是向幾個女子叫道:“各位姑娘,后面的人好像在叫你們?!奔t衣女子與四個白衣少女一齊停下腳步,各自轉(zhuǎn)過身來。只見紅衣女子眉頭微蹙,向四個白衣少女吩咐了幾句,四人便即先行走了。
這時,那林昭華已然奔近前來。方少白剛才沒留意,只大致有個印象?,F(xiàn)在才仔細(xì)看清了,此人容貌俊朗,儀表不俗,倒似個謙謙君子。林昭華卻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只徑自走到紅衣女子身旁。
他臉上看起來似乎有些慚愧的樣子,過了好半天這才道:“這幾年,你……你過得怎么樣?”紅衣女子既不瞧他也不答話,長袖一拂,轉(zhuǎn)過身去。林昭華低下頭,小聲道:“對……對不起!當(dāng)初我……”
紅衣女子忽然大哼一聲,厲聲道:“別給我提什么當(dāng)初,有事快說?!绷终讶A仍是吞吞吐吐,紅衣女子不耐煩道:“心月跟過來了。我警告你,你若是不好好待她,別怪我手下無情?!?p> 林昭華和方少白一齊轉(zhuǎn)頭向山路那邊望去,果見一個女子站在一棵大樹之旁,正向他們這邊張望。林昭華回過頭來,又走到紅衣女子的前面,柔聲道:“婳兒,你聽我解釋……”
紅衣女子打斷了他的話,冷冷地道:“沒什么好解釋的,我也不想聽。”說著又轉(zhuǎn)過身去。林昭華仍不死心,繼續(xù)說道:“婳兒,難道你不記得昔日我們……”但聽得紅衣女子冷笑兩聲,喃喃道:“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闭Z聲中大有凄苦之意。說完,左足輕點(diǎn),飛身而去。林昭華怔怔地瞧著她離去的方向,表情痛苦,似呆似癡。
方少白見紅衣女子去得遠(yuǎn)了,這才拔足去追??刹乓皇箘艃?,胸口又開始劇烈疼痛起來,且腿上的傷口再又裂開,鮮血緩緩滲出。他受傷不輕,輕功使不出來,勉強(qiáng)奔了一陣,這才趕上了魔教幾人。紅衣女子已經(jīng)和四個白衣少女匯合,五人正站在一片陰涼之地等他。
待他走近,紅衣女子淡淡地道:“臭小子,你不用跟著我們了,自己走吧?!狈缴侔仔α诵Γ溃骸肮媚锎搜圆钜?!在下是小子不假,卻不是臭小子?!奔t衣女子瞪了他一眼,喝道:“你敢稱呼我為姑娘?”
方少白笑道:“我不稱你姑娘那稱你什么?小子?還是臭小子?”紅衣女子不去理他,轉(zhuǎn)過身子,喃喃罵道:“油腔滑調(diào),不學(xué)無術(shù),活該被人打死!”方少白聽她這樣說也不生氣,繼續(xù)說道:“姑娘,剛才那人……”
紅衣女子不等他說完,厲聲道:“那人怎樣不重要?!狈缴侔椎溃骸霸谙轮皇窍雴?,他嘴里喊的‘婳兒’可是……”話未說完,一白衣少女忙喝斥道:“大膽小子,我們教主的名字豈是你叫得的?”紅衣女子看了那白衣少女一眼,那少女知道自己失言,立刻低下頭去。
方少白原是想問那人口中的“婳兒”可是紅衣女子的名字。紅衣女子當(dāng)然可以選擇不回答或者是否認(rèn)。不料那白衣少女本意是想維護(hù)自己的主人,卻無意中回答了方少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