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Dream Ma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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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電話那頭傳來麥禾不可置信的聲音，陳郁縮在被子里，小聲回答：“他說，他喜歡我?！?p>　　“靠——！”

　　“其實我也覺得有點奇怪，從那之后他好像也沒說什么了。”

　　對面沉默了良久，陳郁聽到麥禾扭捏地咳嗽了幾聲：“那個，有件事不知道講不當(dāng)講……”

　　一般麥禾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往往意味著不管對方是否贊同，她都要講。

　　“你說吧?！标愑糇杂X地給了個臺階。

　　“其實我早看出來了，你對他有點意思……”

　　陳郁感覺自己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她強裝鎮(zhèn)定地問，“什么叫，有點意思？”

　　“這個，就是那種，呃，區(qū)別于對一般男同學(xué)的欣賞，或者說你喜歡他唄！”

　　當(dāng)“喜歡”那兩個字被麥禾輕而易舉地說出口的時候，陳郁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也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尷尬來自于何方，明明這個晚上只有她一個人在房間里。

　　“我隨口說說，你別往心里去啊……”見陳郁沒有回話，麥禾有些慌張。

　　“他不知道?！?p>　　她最終還是變相的承認(rèn)了。

　　“雖然說聽到他說這樣的話我很意外，也很高興，但總覺得有些地方和想象中不太一樣……”陳郁回想起昨天中午發(fā)生的那些，還是有一種夢境般不真實的感覺。

　　那是劉飛宇第一次主動開口和她說話。這樣的場景陳郁曾在腦海里想象過很多次，但沒有一次是這樣的。

　　她從未想過他們的開始會是這樣，自己慌亂的像個傻子，太丟臉了。

　　“我說，他雖然不知道你喜歡他，但是正常人表白完都有后續(xù)的吧？你們倆這是打招呼呢？”

　　后續(xù)？老實說陳郁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在她的計劃中，他們倆的第一次正式相遇應(yīng)該在高考結(jié)束以后，那時候她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去找他，告訴他自己這些不為人知這些心事。

　　至于以后，她不是沒有偷偷幻想過，但陳郁一向不是個樂觀主義者，對于沒有把握的東西她不會抱有過多期望。

　　很多事情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但這一切都需要一個開頭。只不過陳郁沒想到它會來的這么快，快到讓她猝不及防。

　　就在陳郁打算開口的一瞬間，通訊軟件來信息的振動聲嚇了她一跳。

　　“你怎么了？”對面的麥禾聽到一陣雜音。

　　“沒事！”陳郁手忙腳亂地?fù)炱鸬粼诖采系氖謾C，“有人發(fā)信息給我?！?p>　　她和麥禾用的是微信電話，陳郁總是趁這個時間刷一會兒微博，所以突然彈出的消息框著實讓她一驚。

　　“我找賀南圣要了你的號碼?！边@條信息只有一句話。

　　陳郁點開對話界面，又退出去，就這樣反反復(fù)復(fù)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就像在玩無聊的游戲一樣。

　　應(yīng)該回復(fù)什么？

　　請問你是誰？不，這樣太刻意了，對方的語氣明顯就是相信自己知道他是誰。

　　陳郁忍不住點開了對方的頭像，個人信息頁面里的那串ID數(shù)字她早已熟記于心。

　　“你還在嗎？”麥禾遲疑地問。

　　“我有點事情，咱們要不然改天聊吧……”陳郁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頭頂，她原本就還在感冒中，現(xiàn)在更加暈乎乎的。

　　“剛剛的信息是他發(fā)的吧？說了什么？”麥禾故意壓低聲線，“陳郁，做我女朋友吧！”

　　“滾！”

　　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事，陳郁惱羞成怒地掛掉了電話。

　　很快，麥禾發(fā)來一連串的紅心圖標(biāo)，幾乎占據(jù)了半個手機屏幕。

　　“靠……”

　　陳郁仰倒在床上，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2

　　在麥禾接連幾天的軟磨硬泡下，陳郁終于耐不住，答應(yīng)了要請她吃一頓學(xué)校不遠(yuǎn)處新開的臺灣面館里的招牌牛肉面。

　　這家面開在從麥禾家到淮中的必經(jīng)之路上，每天麥禾都會騎著車從店門口經(jīng)過不下四次，對她來說，這種“只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的痛苦遠(yuǎn)遠(yuǎn)超過一天寫完兩張政治試卷。

　　“你不知道，我感覺那張貼在門口的海報就像是個妙曼的女子在向我招手：來呀！快活呀……”

　　“……你怎么不說英俊的男子？”麥禾的比喻一向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男人體現(xiàn)不出那塊牛肉的鮮美?！?p>　　那家店的海報上，巨大面碗的中間橫著一塊肥瘦相間的牛肉——這也是盤踞在麥禾心上數(shù)月都未曾消除的心魔。

　　這天下午放學(xué)，陳郁早早地收拾好了東西去高二（1）班的門口等麥禾，聽說他們班最后一堂課是政治。

　　“女魔頭的拖堂功力與老崔相比毫不遜色，甚至更勝一籌?！丙満倘缡窃u價。

　　兩個人一路趕著到了店門口時，門前招攬顧客的營業(yè)員告訴他們里面還剩下四個位置，但是沒有兩人桌了，而是那種窗邊的長桌。

　　“沒事兒！我不介意，又不是來約會的，怎么吃都成！”麥禾闊氣地攬著陳郁的肩走進(jìn)去，好像一會兒請客的人是她。

　　店里面的生意的確很好，陳郁和麥禾穿過人群，艱難地擠到窗邊，但她們意外發(fā)現(xiàn)四個空位中的中間兩個已經(jīng)被坐了，只剩下左右不相鄰的兩個空位。

　　“我感覺中間那兩個人也是咱們學(xué)校的，這校服褲子看著眼熟，要不我去跟他們說一下？”

　　“我去吧?！标愑糇呱锨埃p輕拍了下左邊的那個男生的肩膀。

　　“同學(xué)你好，打擾了，請問可以和你換個座位嗎？我和我朋友想坐在一起，方便嗎？”

　　對方轉(zhuǎn)過頭的時候陳郁才發(fā)現(xiàn)他帶著耳機，好像沒有聽到剛剛她說的話。

　　“換位子？沒事兒，同學(xué)我跟你換吧！他帶著耳機聽不清，見諒??！”一旁的另一個男生笑著招呼著陳郁坐過去，露出一口白牙。

　　“謝謝！”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陳郁突然想起來這兩個男生應(yīng)該是隔壁班的同學(xué)，戴耳機的叫柏文燦，總是坐在第一考場的第一列。

　　3

　　“你說，要是劉飛宇成績沒那么好，長得也不夠好看，你還會喜歡他嗎？”麥禾吸溜了一口面，含糊不清地問。

　　水汽蒸騰上來，陳郁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笑著罵道：“誰都跟你一樣膚淺？”

　　麥禾齜牙咧嘴了一番，頗為老道地指點起來，“就好比我一直眼饞這家牛肉面，心心念念了很久，甚至夢里面我都能清楚地回憶出店門口貼著的海報內(nèi)容，然后終于有一天……”

　　麥禾手里的筷子沿著面碗敲了一圈，接著說道：“終于有一天你大發(fā)慈悲地請我進(jìn)來吃一碗，小爺我等呀等呀，終于面上來了，我迫不及待地就嘗了一口，但我發(fā)現(xiàn)這面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

　　“你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面難吃嗎？我看你吃得挺香?！?p>　　“Nonono……妹妹你聽我說，我沒有說面不好吃，但是它的確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那么接下來我有兩種選擇，要么嘗了一口就走人，要么把它吃完，介于這是你花錢請我吃的，所以它就算是平淡如白開水我也會一滴不剩地吃完面喝完湯，但你不一樣。

　　“如果你喜歡的那個‘劉飛宇’和對你告白的這個‘劉飛宇’不一樣，那你還會繼續(xù)喜歡他嗎？”

　　陳郁突然想起來老方曾經(jīng)在課堂上說過的一個冷知識：其實人的眼睛是可以看到自己的鼻子的，只不過我們習(xí)以為常地忽略掉了。

　　人們總是對原本就存在的東西熟視無睹，卻容易在追逐愛的過程中一葉障目。

　　司湯達(dá)在《論愛情》里面寫道：“將一根冬日脫葉的樹枝插進(jìn)鹽礦荒涼的底層，二三個月之后再把它抽出來，上面就布滿了閃閃發(fā)光的結(jié)晶，還沒有山雀爪那么厚的最細(xì)小的樹枝都被數(shù)不清的鉆石點綴得光彩奪目，熠熠發(fā)光。”

　　所以在麥禾這樣問她的時候，陳郁第一次開始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

　　過去的一年間她不斷地在心中摹畫勾勒著對方，就像是在他身上鑲滿鉆石，最后只剩下渾身的光暈在閃爍，可真實的劉飛宇又是怎樣呢？

　　她喜歡的究竟是那個剝離一切光環(huán)的本體，還是一團虛無縹緲的幻影？

　　麥禾喝面湯的聲音驚醒了陷入思考的陳郁，她無意識地用筷子翻動著自己面前已經(jīng)微微發(fā)坨的面，像是在撈那塊根本不存在的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