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傲慢與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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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老師，早上好！”

　　“你好。”杜雁書朝剛剛和他打招呼的女生點點頭，往辦公室走去。

　　圓框眼鏡，短頭發(fā)，目測身高在160厘米左右……聲音并不是很熟悉，應(yīng)該是高一（3）班的學(xué)生，但具體是誰呢……

　　新學(xué)期已經(jīng)過半，居然還沒能認清那群學(xué)生，看來自己是個不夠稱職的老師。杜雁書一邊這樣想著，推開了高三文科組辦公室的門。

　　“早！”隔壁班的政治老師申雅遞過來一小把糖果，“新口味，杜老師你嘗嘗。”

　　“謝謝。”

　　杜雁書來到辦公桌旁，擺放整齊的練習(xí)冊上貼著一張熒光色便利貼，十分醒目。

　　“11月21日，《必刷題》麥禾未交。PS：她已經(jīng)快兩個星期沒交過歷史作業(yè)了?！?p>　　杜雁書輕輕撕下便條，粘在一旁的書立上。他并不感到意外，也不會對此作出什么回應(yīng)，畢竟他深知對方的特性。

　　那家伙一貫如此。

　　杜雁書從鏡盒里拿出眼鏡，他有些遠視，雖然并不是很嚴重，但長時間伏案工作的時候還是需要帶上。他攤開教案，開始給高一的學(xué)生備課。

　　臨近開學(xué)的時候他突然得知歷史教研室的孫主任今年退休了，新高一的課便落到了他們這些年輕教師身上，也就是說除了高三（1）班，他現(xiàn)在還得負責(zé)新高一兩個班的歷史課。

　　“我也知道你在準備明年回英國，但是既然現(xiàn)在還在學(xué)校工作，那就必須承擔(dān)做老師的責(zé)任，這也是學(xué)校的安排，每個人都要服從?！鳖I(lǐng)導(dǎo)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好再推辭。

　　杜雁書常常會想起三年前的那天下午，他接到宋校長的電話，那是他父親多年的好友。

　　“雁書，聽你爸爸說你打算回國待一年？我們學(xué)校在招代課教師，不如你來試試。我記得你的專業(yè)是歷史？”

　　“其實是考古……”杜雁書有些意外，他本科畢業(yè)后就去了英國，今年剛完成了MPhil的課程，原計劃是先回國待一年再繼續(xù)念PhD。

　　“那不就是歷史嗎？你放心，就是平時上上課，我們學(xué)校的歷史老師不累。”宋校長生怕他不愿意，打起了感情牌，“我跟你爸爸都三十多年的交情了，這點小忙你能幫叔叔吧？我保證，一年之后你隨時都可以走人，不耽誤你任何事情的?！?p>　　成人的世界里，最不靠譜的就是“我保證”這三個字。一晃三年過去了，不知道當初宋校長是怎么就把他安排進了學(xué)校，明明那時候他連高中的教師資格證都沒有。

　　但從第一天教課回家后父母心滿意足的神情來看，這一切早就暗中布置好了，就等著他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一頭鉆進來。

　　社會復(fù)雜。

　　這是杜雁書獲得新身份后收獲的第一個感悟。好在和一群孩子相處應(yīng)該是件不那么費勁的事情，教書而已，給他們把課本上的知識講明白了就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天不遂人愿，新上崗的第一天，杜雁書就遇到一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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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叫杜雁書，是各位的歷史老師?！备咭唬?0）班是內(nèi)定的理科實驗班，想必歷史課對這里的大多數(shù)人而言重要性遠遠比不上理化生。杜雁書沒有像其他老師那樣做過多的鋪墊與介紹，直接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就準備正式上課了。

　　其實他內(nèi)心還是有些緊張的，講臺下五十多雙眼睛都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感覺很是別扭。

　　“下面開始上課，請大家把課本翻到第一課，今天我們來講......”

　　“老師！”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

　　杜雁書看到一只高高舉起的手——剛剛說話的是個頭發(fā)很短的女生。

　　“有什么問題嗎？”杜老師盡量擺出一副老成的模樣。

　　那個女生朝他露出明晃晃的笑容，大聲地說：“你上課聲音太小了，能大點不？我坐后面聽不見！”

　　原本安靜的班級里爆發(fā)出一陣笑聲，雖然大家并沒有什么惡意，但這依舊讓杜雁書感覺很不好意思。他決定給個下馬威，以挽回自己的教師形象。

　　“看老師你的樣子也不比我們大多少，怎么年輕人這么沒力氣??？”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對方搶先一步。那個女生的笑意更加明顯，杜雁書甚至能看到她嘴角旁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你說什么？”這是赤裸裸的挑釁，杜雁書從沒有見過這么膽大的學(xué)生。

　　哄堂大笑中，他一路走到倒數(shù)第三排，定住——這張肆無忌憚的笑臉晃得他眼睛疼。

　　“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趟?！?p>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可以的話，杜雁書一定不會說出這句話。

　　這是一切煩惱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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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老師，我替我們班同學(xué)給您道歉，剛剛課上大家并不是故意擾亂課堂秩序，對您也沒有惡意，希望老師您不要放在心上”下課鈴一打響，就有個男生跑上講臺跟他解釋。杜雁書抬起頭，用略帶迷茫的語氣問道：“你是？”

　　楊夢華頓時愣住了，“我是班長楊夢華，上課前還是我去辦公室接您過來的......”

　　班長？杜雁書仔細地端詳了眼前的男生，之前見過？算了，他說是就是吧。

　　“老師？”

　　“沒什么，不必道歉。是我經(jīng)驗不足，難免有些地方需要大家指正?！倍叛銜帐昂谜n本，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以后我的課上有什么問題歡迎大家直接指出?！?p>　　楊夢華從教室門邊探出頭來：“那麥禾......我等下讓她去找您?！?p>　　原來叫麥禾，倒是個少見的名字。

　　這屆高一應(yīng)該都是2000年左右出生的孩子，有些個性很正常，只要不是違法亂紀品行不端，身為老師的他倒也不必要求那么嚴苛。

　　更何況只是代課一年，杜雁書不想多生事端。幾年來關(guān)于師生之間的矛盾事件層出不窮，大多數(shù)都是因為一些不必要的小問題發(fā)酵而來。作為老師，認真做好本職工作，對學(xué)生負責(zé)就好了，他并不想在課下與他們還有什么多余的交往。

　　他一向不擅長處理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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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這名字真好聽，特別有書卷氣。”葉皖很是欣賞杜老師，在理科班的中老年教師天團里，年輕帥氣的杜雁書格外顯眼。雖然歷史課到高二就沒有了，但想想還能相處一年就格外開心。

　　“他有那種禁欲系的感覺，禁欲系懂嗎？”林雪開啟了文學(xué)作品男主角品鑒模式。

　　看漫畫的姜雪庭附和道：“塞巴斯蒂安那種我就很喜歡，杜老師下次可以試試戴個金絲眼鏡。”

　　被“請喝茶”的麥禾一回班就聽到大家的這些談話，回想起方才那個人的傲慢的樣子，恨不得現(xiàn)在就當眾揭穿他虛偽的外表。

　　“麥禾同學(xué)，如果以后你對我有什么意見，依舊十分歡迎你提出來。但在課堂上還是要遵守秩序，不能擾亂其他同學(xué)正常聽課?！彼f話的時候不緊不慢，好像剛剛當眾難堪的不是自己，或者說，他根本沒把麥禾的挑釁放在眼里。

　　但是瞧著他那張臉，麥禾覺得很是奇怪，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明明新老師也沒招惹到她什么，但自己就是想跟他作對。

　　思緒回到五十分鐘前，在教室里一覺睡醒的麥禾一抬頭就看到他站在講臺上，背對著大家，手里的粉筆剛剛寫完“書”字的最后一筆。班級里的女生們已經(jīng)按捺不住興奮地開始竊竊私語，似乎這老師挺招人喜歡。

　　“下面開始上課?！?p>　　他轉(zhuǎn)過身來，白色襯衫與深藍V領(lǐng)背心搭配的剛剛好，整個人干凈的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連句客套話都沒有，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故作高冷。

　　麥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對他有這么大的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