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儻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否還會選擇斷臂呢?”孟巨紋用天神一般的雙眼逼問著歐陽龍,仿佛尋求謎底的孩童那樣執(zhí)著。
歐陽龍坐在草坪中端,望著漸漸消消失不見的云霧,心意潦倒了三分。眼神在剎那間失去了往日威嚴的光芒,比鬼魅要重些陰愁。
“怎么?聞名遐邇的歐陽龍,大元帥,如今成了朽木樁子!”孟巨紋嘲諷到,絲毫不留情面。
歐陽龍說:“該來的畢竟躲不過去,縱使你能推倒一頭威武的大水牛,也躲不過上天無情的安排!”
孟巨紋緩和說:“若談起你這斷臂,你就像小女人模樣兒,有時我都要笑一笑。”
歐陽龍望著稀疏的白霧,嘆了口氣說:“你難道還未發(fā)現(xiàn),有位君子正在窺視著我們嗎?”
孟巨紋摸摸腦袋,環(huán)視四周,除了身后白霧與寥寥無幾的樹木外,別無一物。
歐陽龍敲打孟巨紋的小腦袋,笑道:“除了饒舌廢話,當真一無是處呀!”向前走三步,昂首道:“遠來即是客,無論朋友還是敵人,總該握握手,談論談論天下的美人。”
西南灌木叢陡然間劇烈地抖動一陣,從叢海中飛落一位俊秀男子。
孟巨紋自語道:“真邪門,功法都廢了,怎能知曉遠處有人窺視呢!”
歐陽龍打量一番那人,見其眉宇間透露著正氣,每個動作都顯示出極高的涵養(yǎng)。
那人拍拍身上沾染的些許灰塵,將右側(cè)懸掛著的寶玉擺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歐陽龍。
良久,歐陽龍笑道:“我手臂確實不在了,沒必要為此白費眼神!”
那人正色道:“我并非瞎子,也不打算追問你斷臂的緣由,我并非一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p> 歐陽龍贊同的點頭,依舊笑道:“我非常喜歡你這樣的性格,希望我們不是敵人。希望總會落空,這也許是上天在捉弄我們?!?p> 那人一改冰冷的面容,笑道:“老天爺忙著欣賞湖光山色,又怎會澆滅你的希望呢?”
歐陽龍笑道:“既然老天爺不會澆滅我的希望,那你總該為自己辯解下,至少我認為合理?!?p> 那人又將懸掛著的美玉擺正,淡然道:“假使我說剛才在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美女蛇,你是否認為這合理?!?p> 歐陽龍笑道:“合理!實在是合理,沒有比這更加合理的理由了。老婆實在是難找,能找到一位美女蛇做老婆,更是艱難?!?p> 那人憂愁道:“可惜!””
孟巨紋忍不住問道:“還有何可惜之處!難道你遇到連句謊話都輕信的我們,還覺得可惜?”
那人淡然道:“我是在說我可惜,可惜與一位素未謀面的精神好友為敵。說實在的,整個元國,最最欽佩的就是他?!?p> 歐陽龍登時接口道:“既然欽佩他,何不化干戈為玉帛呢!”
那人惋惜的嘆了口氣,說道:“事情總得有個先來后到呀!我本兄弟三人,親母早喪,后母不容。無有師傅養(yǎng)育十載,難以成人?!?p> 歐陽龍抱拳彎腰道:“尊母泉下有知,見你所行,自然欣慰?!?p> 那人說道:“我也是被逼無奈之舉,但我答應你,你身旁還未成年的孩子,我定然不會傷害。”
歐陽龍再拱手施禮道:“謝了,請!”
那人作揖而別,身如輕燕,縱高十余丈似光電般向南而去。
孟巨紋疑惑地問道:“他莫非發(fā)現(xiàn)我們的身份?”
歐陽龍笑道:“當你凝視著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凝視著你,我自然也知道他是誰!”
孟巨紋試探地問道:“他是你在元國當大帥時,結(jié)的仇家?”
歐陽龍淡然道:“元國的每寸土地都好像我身上流淌著的鮮血,自己又怎會和自己為敵呢?”
孟巨紋吃吃說道:“那……那他是誰!像是要跟我們作對的,卻又為什么不直截了當?shù)奶裘髂???p> 棕毛野兔子沿著山包由西向南,歐陽龍發(fā)亮的眼睛瞪著那謹慎前行的兔子。孟巨紋發(fā)覺了,綽起橢圓石子拋向兔子。兔子在電光火石間,奔向遠方蹤跡全無。
歐陽龍隨意揪起一根狗尾巴草,抱怨的道:“你簡直是閑得慌,這么肥美的兔子肉,上天垂憐的食物,讓你給趕跑了。你這么不懂得珍惜上天的恩賜,你將會成為一個鰥夫的?!?p> 孟巨紋淡然道:“我還是想知道他是誰,既然能左右人的命運,本領(lǐng)一定不弱。”
歐陽龍嘲諷道:“他那三腳貓的功夫也就在低品里當大王,若是我功法還在,至少他欺負不了我,而我能毫發(fā)無損的逃跑。”
孟巨紋笑到:“這么一說,他的確比你厲害一萬倍。那他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歐陽龍淡然道:“他跟我們確實沒太大關(guān)系,但他的師傅跟我們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我們在此設(shè)伏,目地在于何?”
孟巨紋斬釘截鐵的說道:“截殺淫賊九朵雪蓮呀!”
歐陽龍正色道:“他正是慕容德光的第五位徒弟!也是最最不容易對付的一個!”
孟巨紋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歐陽龍回答道:“姜維,現(xiàn)在看起來極其平凡的名字,但留給這個世界的東西,遠比這兩個字要重。”
歐陽龍忽然問道:“六位老叟是否安排妥當?林辰予你要多加照顧,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帶著她趕緊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呀!”
孟巨紋并不回答他,目注著身后繚繞的白霧,早已下定了決心。像乘風破浪的危船一樣,唯有奮力朝前駛,才能搏得一絲生機。
……
……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本就是極其尋常的事情。而甄環(huán)的錢袋被三教派教徒偷去,也是極其尋常的事情。
中原四國,樊關(guān)內(nèi)外,西蜀盛地,以八大流派為尊,三教派獨占八分之一,權(quán)勢熏天。
三教派并非一個組織,乃是風池教、百會教、孤龍教三教合一的組織,故而甄環(huán)惹不起。
二貨遇到這種事情,一般被“蘋果”欺負之后,去欺負柿子,為自己找尋平衡點。
甄環(huán)是二貨中的極品,極品中的上品。
首先為自己重新取個名字,是首要的任務。
費勁腦汁后終于思索到了一個文雅而不尷尬的名字——甄狂妄!
甄狂妄的胡子被太陽瘋狂地曬著,為了避免胡子著火,先跑趙大鼻子家打劫一番。
自然用粗葛布蒙著他尚自認為俊俏的臉蛋,胸口橫著一把柴刀破門而入。
院落死角的大黃狗先是一陣狂吠,趙大鼻子此刻躺在榻上呼呼大睡,他老婆坐在矮凳子上面用竹子編筐。
甄狂妄絲毫不畏懼,仿佛這院子就是他家的,抄起梁上爬滿蛆蟲的臘肉,順手扔給了狂吠不止的大黃狗。
大黃狗吊起臘肉,瞪了一眼甄狂妄,自回窩享用美食了。
趙大鼻子老婆見識不俗,,驚懼全無。
她起身問道:“找外子嗎?”
甄狂妄是真的狂妄,把柴刀舞動起來,喊喝道:“打劫的,你們家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部拿出來。稍有怠慢,立時讓你成為齏粉?!?p> 趙大鼻子的老婆緩緩放下正在編的竹筐,點頭允諾,一面自廚房去一面小聲嘀咕道:“現(xiàn)在強匪徒,怎么喜歡把人變成雞粉。話說,人怎么才能變成雞粉呢?”
甄狂妄緊緊握著生了銹的柴刀,自坐在院子中央曬太陽,看著大黃狗吃著臘肉,心里琢磨道:
“狗就是狗,一點主見也沒有,一塊肉就能妥協(xié)。如今有些人,比狗還狗,真不如狗!”
那婆娘略顯臃腫,甩著臉頰上的贅肉,扭捏地做了些農(nóng)家小菜。
一碟腌黃豆、半盤臘肉炒青椒、一盤涼拌萊菔,用支架立起桌子,盡數(shù)擺放上。
甄狂妄握著泛著黃色的饅頭,怒然道:“老子不見酒就下不了飯!”
趙大鼻子在睡夢中聽到這句話,以為神仙要度化于他,突然醒轉(zhuǎn),聽到外面吵吵嚷嚷,推門探查。
見甄狂妄肋懸柴刀、厲色強悍,自先懼三分。
胖婆娘去找尋桂酒,甄狂妄冷然問道:“奴才,你是誰?”
趙大鼻子揉揉鼻子,謙虛地說:“我乃此間主人,姓趙名德。您是過往的客商嗎?我方在夢中遇一赤眉神,傳授我天神舞蹈,凡人看后福澤綿長?!?p> 甄狂妄微微蹙著眉毛,皮笑肉不笑的聽他嘮叨下去。
抄起短腿凳,和甄狂妄并排坐,說道:“兄弟出門不容易,收你個親情價格,三兩黃金!”
嚇得拿酒趕來的婆娘忙拉起趙大鼻子,在旁彎腰賠罪。
趙大鼻子如墜云霧,卻天性順從,唯聽妻命。
甄狂妄首次為強盜,同樣懼怕他二人合力攻打自己,趁著趙大鼻子未察覺出蛛絲馬跡。立時抄起酒狐貍,奪門而出。
身影從門環(huán)掠過,趙大鼻子一個大嘴巴拍在了胖婦女的臉頰上面,瞬時顯出五條鮮紅的指印。
“賤婦,從哪里招的野漢子,還拉著我給他納頭!”趙大鼻子如火山爆發(fā)一般說到。
胖婦女耷拉著腦袋,披散著黑發(fā),一面低聲哭泣一面整理飯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