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能留
惠普雙手合十，輕頌法號：
“慈因積善，誓救眾生，手中金錫振開地獄之門。本尊地藏菩薩摩訶薩。”
一縷琉璃佛光將丁三生籠罩，超度他身上的怨靈，并讀取了他們的記憶。
丁三生只覺得渾身上下，恍如透明，自己從里到外被人看了個遍。
通曉了前后因果，惠普嘆息道：
“我佛慈悲，施主招攬黑虎寨群匪，卻又將他們化為血水，實在是太過惡毒。”
丁三生心中一凜，他沒想到惠普竟然能從殘渣一般的怨魂中讀取出記憶。
鐵證如山，無法抵賴，但并不是不可以說道一二。
于是丁三生收起微笑，鄭重道：
“晚輩查探過，黑虎寨群匪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人人得而誅之。而且他們正籌劃著攻取縣城，假如晚輩不將他們帶到樓蘭，一城百姓都會慘遭屠戮。這些人死有余辜，晚輩只是在廢物利用。還望大師明察秋毫，饒恕晚輩一時貪欲私心?！?p> 惠普見他不知悔改，還振振有詞，頓時動了真怒。
“孽障，還敢強辯！”
只見他伸手畫了個圓，以大神通將千里之外的景象投射在了空氣中。
原來安塞縣的縣令，早就收到了黑虎寨要襲擊縣城的消息。他暗中招攬人手，布下陷阱，正準備趁機將賊人一網打盡。
雖然還有，這群人遲早要死，殺了他們能為縣城減少犧牲，等等說辭可用。
但這些都解釋不了自己利用黑虎寨匪徒靈魂和血肉的事實，再說只能令惠普更加震怒。
于是丁三生機智地選擇認慫，因為惠普是和尚，只要不反抗，再怎么樣也不會殺了他。
“晚、晚輩知道錯了，任憑大師發(fā)落……”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與此同時，顏子淵搶走了陳小萌的金屬短棒，拿在手中把玩。
但亂按了好一陣，他都不得要領。
正當顏子淵準備解開神通，詢問陳小萌時，丁三生“咚咚咚”的磕頭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顏子淵看著丁三生的可憐的樣子，知道這家伙活該千刀萬刮，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但古語有云：打狗也得看主人。
丁三生現在是他的狗，怎么能去給惠普磕頭呢？這豈不是亂了套，沒了王法？
“起來，不許跪！”
顏子淵一聲令下，丁三生雙目赤紅地站了起來。
惠普閉目又睜眼，露出了一對金燦燦的眸子，將顏子淵上下看了個通透。
但他越看越覺得詭異。
因為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顏子淵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二階窺道初境的神道修士，但他為什么能放出連自己都差點沉淪的幻術？
不僅如此，自己雖然能夠抵擋，但卻無法解開他釋放在其他人身上的神通。
只差一步就能證就菩薩果位的自己，竟然解不開一個窺道初境小家伙的神通。
惠普對此只有一個念頭——此子斷不能留，不然定將為禍天下。
惠普并不是枯坐寺院，一輩子侍奉青燈古佛的愚僧，他的見識、閱歷，都非一般人可比。
在于少林寺出家之前，他參加過萬歷二年的科舉，并在殿試中被皇帝欽點為二甲第三，賜進士出身。
飽讀經書，匯通古今，還曾為政一方的惠普，最能明白「掌控人心」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于是他開口了，帶著隆隆佛音。
“小施主，對此你有何見解？”
很明顯，他是在問顏子淵，怎么看待丁三生的行為。
顏子淵舉起金屬短棒，道：
“這家伙殺人無算，自然死有余辜，但是黑虎寨的賊人也當千刀萬剮。兩者都不可饒恕，他們相互殘殺更是妙極?；萜蘸蜕?，不管你是要殺他，還是要鎮(zhèn)壓他，用這個理由，都太爛了。”
惠普雖不贊同顏子淵的說法，但能從中體會到他心中的正氣。
這讓他大大松了一口氣。
因為結合顏子淵之前愿賭服輸，以及不和老板娘賴賬的事跡，惠普判斷他本性不壞。
這樣一來，自己就不必走最極端的那一步了。
惠普臉上露出了和藹笑容，道：
“遇見惡人為惡，我們自當制止。但是哪怕極惡之人，心中也并非沒有善因，我們以佛法勸度，讓他們放下屠刀，幡然悔悟，豈不是比以暴制暴來的高明？”
顏子淵嗤笑一聲，不屑道：
“愚僧之見。人初生于世，無善亦無惡，但是等他們長到可以為惡的年齡時，已經不可改變。你與其說這么多廢話，不如送他們早日往生極樂。然后等他們轉世投胎，再好好教化，豈不是更為快捷省事？”
惠普微微一笑，明白了其中關隘。
二人的分歧就在于，一個人成年后，到底還能不能被改變，值不值得被改變。
這種事用嘴皮子說，完全不解決問題。
所以惠普道：“貧僧想和小施主再打一個賭。你和這位丁施主一起跟隨貧僧修行。一個月后，若是丁施主毫無改觀，就算你贏，要是他能真心認錯，就算貧僧贏，如何？”
顏子淵一聽，跟他修行，這不就是變相當自己老師，占自己便宜么？
于是他立即道：
“呸，不行。光是聽你念經就已經夠煩了，現在你還得寸進尺，要我跟你修行，門都沒有！”
惠普隱隱感覺到，光是念經怕是感化不了顏子淵。
如果他實在不愿意跟自己修行的話，那只能用強了，不過現在還不到那一步，辦法還多。
惠普露出了神秘的笑，道：
“那就丁施主一人跟我修行便是。而小施主只用每天早午晚三次，聽貧僧講課就是?！?p> 顏子淵對講課很敏感，立即糾正道：“是聽你念經，不是講課！”
惠普心里有了定計，自然不會著急否認。
“對，念經。那小施主，我們就明天見?！?p> 說完，他微笑著轉身，消失在樓梯上。
此時，老板娘早拉著小長生不知去向，大堂里只剩下了顏子淵一伙人以及陳小萌。
顏子淵一想到明天要聽和尚講經就煩悶，所以他將目光投向了陳小萌，準備在她身上找點樂子。
“元始魔宗么？這個名字聽起來很酷炫呀?！?p> 說完，他解開了封禁陳小萌心智的神通。
“啊啊啊，你剛才對我干了什么！”
恢復了神智，陳小萌的第一反應就是尖叫。
“給我捂住她的嘴?！?p> 顏子淵一聲令下，丁三生眼冒紅光，伸直雙臂，像是僵尸一樣，向陳小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