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海陵,晨空還在微微泛白,海邊一片灰蒙蒙,白色的泡沫混著海水聲肆意的敲打著殘破的海岸線,還有停留在岸邊的船只……
風月客棧早早的就來了一撥人,穿著官服,帶著官帽。他們在樓下叫著生百官。文白蘇被樓下刺耳的聲音吵醒,微微睜開眼,他對這個稱呼還略顯陌生,或許更令人喜歡的是“文公子”“夢中人”罷,因為總有一個女人在自己耳邊叫夢中人,叫文公子,他似乎習慣了。
侍衛(wèi)兩人聽見有傳喚聲,一骨溜下床帶著佩刀來到客棧門口。
“大清早的有何要緊事,天且尚早,大人還在休息,要不等大人睡醒了再說?”見對方是官府的人,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肯定是縣長官派來的走狗。侍衛(wèi)故意將大人二字的音量放大,再放大,令對方著實有些尷尬。
“我等是奉縣長官之令來請百官大人前往府內,有要事商量,我家大人因為盜竊案昨晚一宿沒睡,實在等不及便差遣我等前來打擾?!睂γ婀俑娜苏f的一臉誠誠懇懇,看樣子并沒有一絲懈怠,甚至帶有一絲著急的意味。
至于侍衛(wèi)二人為何這么大的不滿,還要從初到海陵城的那天說起。他們到了海陵便去縣府內交接辦案文書,說明此次來意是調查盜竊案的實際情況。誰知官府內的人個個臉上沒有一絲友好的信息。
甚至有人竊竊私語,“什么生百官,我海陵城內高手如云,且不能找到此案的元兇。他新官上任,毫無經驗,這次來海陵不過就是走走過場,破的了案才怪......由于氣不過,兩人掉頭就走,文書也不曾交接.....”
就在此時,文白蘇的嗓音在二樓響起。“本官醒了,正好也想見見你們縣官大人,我們且......”
“文公子,文公子,別急呀,等等我,我,我也醒了,這等好事怎能丟下我,昨晚我可見證......”
文白蘇眼角瞥了一眼清夏,頭微微一轉,示意她跟上,清夏收到旨意,一邊拉鞋跟一邊整理衣服,脫去一襲白衣、換上一身紫衣的她行動好生毛毛躁躁,粗魯且簡陋,不過自帶的姿色讓她依舊光彩照人,絲毫不影響她的驚艷。
果真只要長得好看,穿什么都不重要!
路過大街,行兩里路后,不一會兒便來到縣府。海陵城不愧為富城,一個縣府都如此金碧輝煌。倉城首富文韃侯府和它比起來也略顯遜色,怪不得果果會說這個縣長官這些年以來斂財眾多,不然一個普通官員怎有這么多油水修葺這等府宅?恐怕斂財渠道還有很多不可言說的秘密。文白蘇心里明白如鏡……
“文百官,幸會幸會啊,近來招待不周,敬請諒解,敬請諒解,哎,快坐快坐啊,別站著?!笨此@面相,倒像是個和善之人。
縣吏一見文白蘇就如見到了救命恩人般,無比的客氣和友善。且看他一雙皺紋滿布的雙眼,黑壓壓的一片,一看昨晚就是個通宵夜,至于為什么通宵嘛,侍衛(wèi)二人差點笑出了聲。
從文白蘇到海陵來的九天內,這個縣官兒不曾親自與他相會,他只當沒有接過辦案文書,只當文白蘇不曾到來。畢竟當初叫他來海陵也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他內心可瞧不起這個百官中的下下品。不過經過昨晚為期一個時辰的夢境,他態(tài)度簡直逆天大反轉。
……
“招待周不周嘛您心里有數,恐怕您都不知道我家百官大人早就到了海陵罷?縣官大人,你瞧你也老大不小了,年過半百。這個晚上嘛,一定要注意睡眠質量,就算金屋藏嬌,也不能日日笙歌,勞力且傷神,你說是與不是?”楓凌滿臉笑意,總算為這幾天來的不滿出了一口氣。
縣官老臉一紅,說話支支吾吾,手一揮,便示意所有手下離去。
“你們有所不知啊,老夫這個年紀哪能夜夜笙歌,身體不允許吶。再說嬌妻也不讓本官碰她一分?!?p> “噢,且是個怎樣的故事,嬌妻怎會不讓夫君碰,大人可愿一一道來?”
清夏一把抓住要害,在引導他說出夏映桂與秋留花的事情。
縣官見清夏一直緊隨文白蘇身后,他們外貌姿色無比般配,眼神里掩藏秋色,還以為是他的小美人或者小嬌妻,便也只得恭恭敬敬,有問必答。
“本官這些年以來可能做錯了一些事,其中包括兩年前的娶妻一事。本官結發(fā)夫妻三年前突發(fā)痢疾身亡,我和她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約,感情這個東西占的分量不重,她也沒能為我留下個子嗣。本官早就聽聞海陵有一位教書夫子,為人義氣,家中有一嬌妻,生的只能說是煙水迷離,是本城富商秋家的閨女。本官動了歪心思,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把夫子判入牢中,以體恤孤弱的理由便將他的妻子秋留花討了來。她父親因為經商來往有求于我,也對這門親事萬分贊同。可自從她過了門,是日日夜夜住在家中閣樓,不許人打擾,就連本官她也不見。今年也就是那個夫子出獄之年,我擔心家妻對他還有幻想,便派人告訴他夫子已經出獄,并且遠走他鄉(xiāng)。誰知她聽后幾次想要自殺,還好發(fā)現及時,才保住了命。本官在自責之際深知她忘不了夫子。正在苦惱時期,被果仙一語道破,醒悟了。”
……
“醒悟了,他真的醒悟了?”文白蘇在等他說出重點!
“果仙,什么果仙?”清夏故作震驚,想必他口口中的果仙就是果果?!翱h官大人,私自帶頭傳播謠言可不行,你說這話萬一傳到王上耳朵......”
“不不不,姑娘言重了。說來你們可能不信,就連本官也思考了一宿。昨晚本官由于嬌妻之事頭昏欲裂便早早的上了床。待我進入夢鄉(xiāng),迷迷糊糊中聽到有個清冽的女子聲音在呼叫本官的名字,在夢中越發(fā)的感覺叫聲清晰。不料有個渾身泛著綠光的姑娘就坐在我面前的屋頂上,生的玲瓏小巧,仙氣四溢。她一直注視著本官的眼睛,眼神直射進我心底,令我膽戰(zhàn)心驚,她似乎能看透我,我想那不就是神的眼神嗎?我想可能是最近擔憂過多做了噩夢,誰知那姑娘開口了,她讓我別怕,說自己是海陵城幾百年來的果仙,這幾年來我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里。她問我知不知道海陵究竟為何會發(fā)生盜竊案?追本溯源,一切原因都是因為我這個官兒當的不稱職。一個地方發(fā)生動亂,難辭其咎的就是此處的官兒,百姓信任我才會讓我做他們的官兒,這個官兒不是讓我為自己謀嬌妻的。海陵的盜竊案只是給了我一個教訓,也是給那些富強商一些教訓,是果仙在警告我要適可而止,方可讓自己和海陵逢兇化吉,真的財運才會源源不斷。她還說她此次愿意現真身全得于文百官的到來,說此人不凡,有一雙慧眼,能洞察人心,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愿意顯露真身,且這事不能與其余人說起。今日一見,真如果仙所說,俊郎公子,前途無量啊。至于被盜的財物,她已經分發(fā)一部分給苦難百姓,剩余的只需到松林山下的果子洞口去拿,她也向我承諾,只要今后表現的好,盜竊案便會從此銷聲匿跡……接下來怎么做就看我了.......百官大人啊,果仙這么一說我全醒悟了。所以,萬分感謝文百官愿意長途跋涉來到海陵,因為善行得到果仙的賞識,這才替我解了燃眉之急。鄙府招待多有不周,還望百官多多海涵?!?p> 聽到褒獎自己的詞句,文白蘇下意識的把目光移向清夏,這些話出自誰口他可是清楚的很!
侍衛(wèi)二人和差點笑出了聲,只得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津津有味的聽著這個從別人口中講出來的故事。
面對文白蘇傳遞過來的眼神,清夏一直在躲避,東看看西看看,“難道你不喜歡這等贊美,不會又惹你生氣了吧,文公子?”
“姑娘是看上本官屋里的什么了嗎?盡管說來,本官都送于你?!笨h官見清夏一直四處預覽自己屋內的裝飾,以為她看上了什么。
“不不不,大人的屋內的確好看......”就在這時,文白蘇又向清夏傳遞過來一個眼神,示意她把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而她居然看懂了!
“大人,你這個屋內可謂是金碧輝煌,造價不菲啊。雖然海陵是個富城,可您卻這么多金,府宅好生讓人羨慕,就連倉城第一首富文家也趕之不及啊?!鼻逑恼f完一直在等待文白蘇的眼神回復。誰知他將頭一撇,不給她回應。
“這個女人,到底還知道什么?她不是住在風涼鎮(zhèn)?那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什么都知道!”就在這時,眼神交流又開始了。
聽到話題轉往財富,縣官明顯慌了。“這這這,姑娘有所不知。海陵臨海,商業(yè)往來居多,本官身為縣官,多與他們打交道,很多富商都說本官的府宅太過于清貧,有損海陵形象,他們合伙起來,花了點身家,為本官建了這座府邸?!?p> “可無功不受祿......”清夏一聽就一團火亂竄,這等解釋是個傻子都知道不合理,他這不是把她當猴耍?
“原來是這樣,下屬唐突了,大人不要見怪?!蔽陌滋K立馬給清夏傳過來一個眼神,示意她住嘴。
“一會兒讓我引起話題,一會兒又讓我住嘴,你架子也太大了吧,文公子?還有誰是你下屬?”清夏用目光傳遞著內心的憤怒!
“無大礙無大礙,有問必答有問必答嘛!”聽到文白蘇的“解圍”,縣官臉色舒緩了許多。
“那大人打算怎么做?”文白蘇眼光一轉,他想知道他要怎么收場。
“事情鬧大了,說到底都是本官這些年為官不清,私心太重引起的,現在主要是需要一個恰當的理由,讓天下百姓相信。財富拿回來后再分發(fā)給窮苦百姓,這也是果仙的警告......”
“你就別賣關子了,具體是什么辦法吧?!笔绦l(wèi)兩人咬牙切齒,實在想知道這個攤子如何收場。
“本官自有辦法,既然果仙點撥在這個份上了我就不能再糊涂了,嬌妻的事情我也會處理好。這次萬分感謝百官,你肯定還有很多要緊事,海陵就不要再耽擱為好,事情處理妥當我便給百官一紙書信,并且昭告海陵,都是百官的功勞可好?”他似乎迫不及待想讓文白蘇離開海陵。
文白蘇微微點了點頭,既然話說在這個份上,自己倒是可以趁此機會早些回去,因為在他心中案子就算破了,至于怎么收場就在這個縣官身上。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調查這個官這些年到底吞了多少財,有多少稅收進了自己的腰包。身為百官,這些潛在的黑勢力必須見光!
而在陳倉城內,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