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衫跪在一堆哭喪人中間、低著頭裝樣子,旁邊的小姐少爺們也都象征性地纏著白布或別著白花站在外面,吊唁的人陸續(xù)前來,哀悼過后也不立即離開,而是站在外面仿佛在等著什么人一樣。
“讓大家久等了,內人剛遭遇不幸,事情太多,耽擱了一會兒?!币粋€雄厚的聲音傳了進來,肖衫偷偷向外面看去,只見剛剛吊唁完正在攀談的人們紛紛朝著聲音的主人靠了過去,“王太爺節(jié)哀,家大業(yè)大,一時忙不過來,大家都能理解...”“是啊,我們等一會兒也是應該的,太爺節(jié)哀...”
虛假的客套之后,王太爺走到棺材面前,他肥碩的臉上擠出一個難過的表情,默哀了幾秒,像是完成了任務一般,轉過了身,笑瞇瞇的像尊彌勒佛,“今天都是我王某人的朋友,大家移步,咱們好好敘一敘?!?p> 隨著王太爺?shù)碾x開,那些人也都緊隨其后,小姐少爺們早就不耐煩,也紛紛離開了。靈堂那里只剩下他們這群哭喪人。“范叔叔,”肖衫輕輕地推了推跪在一旁的范程:“咱們可以準備走了吧?”范程看了看旁邊還在繼續(xù)哭著的人們,搖了搖頭,低聲對她說:“咱們得在這里呆到天黑,然后大人們才會給賞錢打發(fā)我們走。因為一會可能還會有人是不是進來這里,所以咱們得一直哭,這些老爺們看的就是個面子?!?p> 正說話時,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少年走了進來,拿著白色的花束,輕輕地放在了棺材上。肖衫抬起頭直直地盯著他,這個人帶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渾身發(fā)冷的感覺,是深深的恐懼。那個少年顯然也看到了正盯著他發(fā)呆的肖衫,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
少年很快就離開了,肖衫還在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微微發(fā)愣: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么感覺似曾相識,明明之前沒有見過啊?!靶∩?,想什么呢?快走吧,天黑了,咱們可以回去了。”旁邊的范程推了推發(fā)了一下午呆的肖衫。
肖衫回過了神,看到大家都活動著身體,準備離開,她也站了起來,看到前面的范程因為跪的時間太久,雙腿都在微微發(fā)抖,趕忙上前攙扶。奇怪,她在這里沒有什么痛覺之類的感受,可是這里的人卻都能看到她,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站在王太爺家門前,李小廝倨傲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一眾哭喪人,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外面也沒有什么人,李小廝把口袋里的銅錢拿了出來,扔在了地上說:“這是我們王太爺給你們的賞錢,可好好搜尋著,別落下了,明天還會有一批貴客要來,所以你們記得明天早點來,要是晚了,可一個子兒都沒有!”
眾人跪在門前,高喊著:“謝謝王太爺!”李小廝滿意地離開,大家開始爭先恐后地搶著地上的銅錢,范程因為年紀大了,加上哭喪次數(shù)太多,眼睛早已看不清東西了,看著一個銅錢都沒有找到的范程,肖衫沒有猶豫,偷偷撿了十幾個銅錢放到他手里。
范程摩挲著小衫找到的銅板,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說:“我們小衫就是厲害?!闭f著又把錢往她口袋里塞:“你自己可藏好了,別被他們搶去了,這可夠吃好幾天的飽飯。”肖衫搖了搖頭,將銅錢推了回去:“叔叔幫我保管著吧,我怕自己拿著丟了,你拿著,咱們就都能吃飽了。”
范程思考了一下,就裝到了兜里,說:“小衫說的也對,不然丟了被別人撿走就不好了?!鄙磉叺目迒嗜艘呀?jīng)陸陸續(xù)續(xù)離開,范程也急忙拉著肖衫朝著前面奔去,“叔叔,咱們是要回去嗎?”范程搖了搖頭說:“不是,現(xiàn)在回去,明天早上趕不回來,咱們就去不遠處的橋洞下面住一晚上,明天也好趕得及去王太爺家?!?p> 肖衫點了點頭,天上已經(jīng)開始飄起了雪花,范程拉著她加快了速度。“誒,讓一讓,給我們騰個地兒?!睒蚨聪旅嬉呀?jīng)擠滿了人,大家都被凍的瑟瑟發(fā)抖,只能靠在一起勉強取暖。肖衫靠坐在地上,看著因為寒冷和肌餓而快要支撐不下去的人們。
橋洞里很是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實際上沒有什么生意的時候,大家都是沉默的。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快要堅持不下去,就連說話都是在消耗體力,肖衫看著一個個閉著眼睛渾身發(fā)抖的人,這才第一次仔細觀察他們。
很多人身上的棉衣已經(jīng)破爛到不能御寒,這里好像都是男人,沒有一個女人。難道女人不能當哭喪人嗎?肖衫本來想問問旁邊的范程,但看到他也是一副虛弱的樣子,也就沒有再問。
第二天,肖衫迷迷糊糊地被范程叫醒了:“小衫,我們該走了。”看著周圍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她也爬了起來??粗咴谇懊娴姆冻毯孟褚S時暈倒的樣子,肖衫悄悄地去旁邊小攤買了一個饅頭,悄悄塞給了范程。
看著熱騰騰的饅頭,范程咽了咽口水,但還是遞給了肖衫:“小衫吃吧,叔叔不餓,你在長身體。”肖衫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說:“沒事,叔叔,我剛剛已經(jīng)偷偷吃了一個啦,你快吃吧?!狈冻滩辉偻妻o,三兩口吃完之后,跟隨眾人來到了王太爺家。
因為是第二天,所以來的人很少,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再過一會,大家就可以拿著賞錢離開,就在肖衫跪在棺材前面發(fā)呆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再次出現(xiàn)。她立馬警覺地看向外面,只見昨天那個少年拿著一束黑色的花再次來到這里,將花輕輕地放到棺材上之后。再次看了肖衫一眼,這次卻沒有急著離開。
靈堂的蠟燭忽明忽滅,外面狂風大作,棺材也在不停地發(fā)出詭異的聲響,哭喪人們停止哭泣,驚恐地低聲交談著:“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刮起這么大的風?”“難不成,是死人顯靈了?!”就在這時,少年動了,他瞬移到了肖衫面前,輕輕地朝她眼睛吹了一口氣。
肖衫只感覺之前一清二楚的世界猛然間變得漆黑無比,什么都看不見了,她驚慌地想要質問少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也發(fā)不出來了。肖衫無助地比劃著,范程疑惑地看著她的動作,以為她是累了,就把她攙扶起來說:“沒事,咱們馬上就可以走了,再堅持一下?!?p> 與此同時,少年看著旁邊目睹了自己對肖衫一系列動作的年輕人,邪惡地勾起了嘴角,再次瞬移到了他的旁邊,年輕人本能地想要后退,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動彈不得,少年輕輕附在他耳邊說道:“想要...擺脫這種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