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流言,她能信嗎?
“大姐,我以后……也可以去不歸山嗎?”
沈四郎珍惜無比的吃著手中的甜果,每一口都要細(xì)嚼好久才不舍的咽下。
其他幾個孩子吃果子的模樣,也和他一般無二。
那感覺,像是在吃人間最美味的東西似的。
看的在山上吃了好幾個果子的沈離,覺得她當(dāng)時應(yīng)該多吃些的。
哎!現(xiàn)在帶回家里的這些,她都不好意思吃了。
“可以,不過要在我?guī)闳サ臅r候才能去。
你一定不能自己悄悄去,那里可是很危險的?!?p> 沈離看著院中坐在陽光下瘦骨嶙峋的幾個孩子。
怎么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在沈四郎希翼的目光中點(diǎn)頭答應(yīng)。
記憶中,這個弟弟雖然平常比較跳脫,可還是很聽話的。
盡管如此,沈離也不忘神情嚴(yán)肅地告誡了一句。
山里到底有多危險?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可空穴不來風(fēng),這么多年口耳相傳的傳說,也不是口說無憑,肯定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危險。
畢竟她也只是在山外圍轉(zhuǎn)了轉(zhuǎn),里面如何還未知。
她一時半會兒也查不清楚,可不敢隨意讓他們進(jìn)去。
“好,我都聽大姐的。”沈四郎面黃肌瘦的臉上揚(yáng)起了笑容。
心里高興的差點(diǎn)兒歡呼的跳起來,太好啦,大姐終于肯理人了。
自從娘去世后,大姐一直死氣沉沉,整日里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在病中時更是常常昏睡不醒。
除了懵懂不知事的小六小七以外,其他幾個孩子都非常的擔(dān)憂害怕。
怕她會一睡不起,怕她會隨著爹娘而去。
沈離見他笑的這般開心,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視線緩緩從他瘦巴巴的臉上移開,眼神不經(jīng)意間就落在了坐在籮筐里小六小七,倆孩子正動作遲鈍的啃果子。
沈離臉上僵硬的微笑都維持不住了,心里的小人不住地嘆氣。
家里這七個孩子中,最難養(yǎng)活的恐怕就是小六小七了。
最可憐的也就是這倆孩子,可謂是從出生起就沒過一天好日子。
倆孩子能活到現(xiàn)在,在沈離看來,簡直就是個奇跡。
從原主娘有孕時,她腹中的孩子就被認(rèn)為不詳。
畢竟一懷上他們,外出去科考的爹就死在了山匪的手上。
這倆孩子一出生,自從爹爹去世后,纏綿病榻的爺奶相繼去世。
倆孩子百天時,在邊關(guān)服兵役的舅舅傳來了死訊。
倆孩子將近周歲時,北方出現(xiàn)了大旱災(zāi)。
倆孩子兩歲時,外祖父外祖母死在了入室搶劫的逃荒者手中。
兩孩子快三歲時,一直身體不好的娘也撐不住了,上個月沒了。
這十里八村的人,幾乎都知道這個村的沈家有一對克星,還是邢克六親的那種。
畢竟家里有一個克星就了不得了,這沈家還一下來了倆。
看看沈家這些年的下場,簡直是慘不忍睹了都。
畢竟家里的大人全都死光了,接下來不知道會不會死孩子?
想到這里沈離就頭痛的扶額,這流言蜚語,她也不知該不該信。
畢竟,根據(jù)原主上一世的記憶來看,這家人確實(shí)全死絕了。
可若說全是這倆孩子克的,她是不太相信的,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可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到家里的大人一開始不信,最后都不得不信。
這個家悲慘到,幾個一開始都不相信小六小七是克星的孩子,也開始相信了。
畢竟他們家現(xiàn)在的遭遇,和流言說的一絲不差,全都對上號了,讓人想不相信都沒辦法辯解。
就如重生的原主般,應(yīng)該也是完全相信了這倆孩子是克星。
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擺脫不了被克死的命運(yùn),也救不了弟弟妹妹。
所以,才會那般決絕的不愿再重活一回的吧?
畢竟,原主雖然外表長得柔弱,為了這個家,她的作為可一點(diǎn)不柔弱。
能在母親病倒后撐起這個家,能在別人上門嘲諷時,拿著掃把兇狠的將人打出去。
能在夜晚有宵小想進(jìn)她們家時,拿著菜刀和對方拼命。
平常看起來沉默嫻靜,可一旦發(fā)起狠來,那是完全不要命的主。
九歲時就敢拿著砍刀追著一個想占她娘便宜的光棍砍半個村。
十歲時就敢拿著把菜刀,險些將那進(jìn)她家偷竊的無賴混混砍死,卻也將人砍的渾身是傷,血流不止,險些嚇破了膽。
至那以后,一些心懷不軌之人,短時間里無論白日還是夜里,再沒敢靠近她家十丈之內(nèi)。
可謂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就怕不要命的。
就憑她這一股不要命的狠勁兒,村里一些起了壞心的人家,還真不敢明目張膽的招惹他們家。
然而,被現(xiàn)實(shí)逼得這么兇殘的一個姑娘,到底該遭遇了多少磨難和痛苦?
才會讓她沒了一絲想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沈離一想到原主留給她的那些悲慘又混亂的記憶。
就忍不住在心里打了個寒顫,若是讓她去經(jīng)歷那些事,她也好想去死一死。
“大姐,你怎么還不吃?。俊彼睦煽粗郎蟽H剩下的兩塊甜果,饞的口水直流。
他等了好久,還在心里默默地希望大姐能趕緊把它吃掉,自己就不用再看著眼饞了。
等的口水都咽了好幾回了,卻發(fā)現(xiàn)大姐遲遲不去吃果子,一直盯著小六小七看。
他又吸了下口水,終于忍不住出聲催促。
聞聲,沈離有些空茫的眼神有了聚焦,被沈四郎從越陷越深的思緒中驚醒。
“你吃吧,大姐在山上吃飽了,現(xiàn)在吃不下了?!?p> 沈離將視線從小六小七身上離開,抬眼看了看那還一直留在桌上的甜果。
這果子形似蘋果,味似桃,這里的人都喜歡叫它甜果。
兩個比雞蛋大些的果子,被沈三妹切成了八瓣兒。
每人都分了一塊兒,卻分給了她兩塊。
沈離上午在山上已經(jīng)吃了好幾個,這會兒哪里還好意思和幾個孩子分這一塊兩塊的。
“真的不吃?。恳蔡上Я?。”沈四郎撓了撓頭,非常不解的問。
在他看來這么好吃的果子,給他多少都能吃得下。
大姐竟然還會吃不下?
簡直無法想象,會有人不愛吃甜果!
“嗯,你趕緊吃,大姐還等著吃野菜雞蛋湯呢!
現(xiàn)在吃了這果子,等會的湯就吃不下了。”
沈璃神色認(rèn)真地催促著沈四郎趕緊去吃。
眼也不眨地說著善意的謊言,事實(shí)上她已經(jīng)腹中空空,感到有些餓了。
可看著四郎那饞樣,她是真的吃不下,哎,餓會兒就餓會兒吧。
反正這具身體又不是第一回挨餓了,抗餓能力應(yīng)該是杠杠的啦。
“好,那到喝湯的時候,我的分給大姐一半,讓大姐多吃點(diǎn)。”
四郎在確定大姐是真的不想吃后,高興的瞬間笑瞇了眼。
動作麻溜的將兩塊果子分成了好幾份。
立即塞了一份進(jìn)自己嘴里,剩下的分了兩份給籮筐里的小六小七。
又拿了兩份送給了正在灶房里做飯燒火的三姐和五郎。
最后一份他拿到了后院,硬送進(jìn)了正在處理野雞野兔的二哥口中。
四郎把果子分完后,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被要求坐在院里曬太陽,不許幫忙處理野鳥野雞,不許幫忙做飯,也不許幫忙看孩子的沈離。
雖不想承認(rèn),但她心里確實(shí)有些酸了!
從前、怎么就沒讓她……遇見這么好的弟弟呢?
哦,這以后貌似就是她弟弟啦!
不不不、沈離心里抗拒的想,這幾個都是她的責(zé)任。
是她以后就算吃糠咽菜也要養(yǎng)大的娃!跟弟弟什么的不沾邊。
這一通心理建設(shè)后,沈離心緒平靜了許多。
曬著和煦的暖陽,抬頭看向小院上空飄忽的裊裊炊煙。
感覺自己此時的心里,也像這的炊煙似的飄忽不定。
直到……耳邊響起四郎歡喜的喊聲?!按蠼?,吃飯啦!”
沈離才動了動暖融融又懶洋洋的四肢,應(yīng)了一聲:“來啦!”
堂屋內(nèi)。
沈離一進(jìn)來,就見桌上放著個瓦罐,碗筷也擺好了。
五兄妹圍坐在桌邊的長凳上,沈三妹為每人都盛了碗野菜雞蛋湯。
才催促道?!翱煨┏脽岢园?!”
像樹葉似的深綠色野菜,與蛋花一同漂在粗瓷碗里。
小六小七依舊坐在墊著褥子的籮筐里,眼巴巴的看著桌上冒熱氣的粗瓷碗,口水都流了出來。
沈離端碗的手有些沉重,二郎三妹,四郎五郎卻都端著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縱然她已經(jīng)饑腸轆轆,很想不管不顧的趕緊填飽肚子,也沒法忽視倆孩子渴望的眼神。
記憶終歸是記憶,沒有親身經(jīng)歷,有些事就沒法認(rèn)知的那么深刻。
就比如,她餓歸餓,卻遠(yuǎn)遠(yuǎn)沒到看見吃的就眼睛發(fā)亮,然后便趕緊往嘴里塞的地步。
沈離正想起身去找個勺子來,先喂飽了倆孩子再吃。
就見剛喝了幾口湯的二郎三妹,已經(jīng)放下了碗筷,各端著小半碗雞蛋湯。
吹了吹又端到唇邊嘗了嘗,感覺不燙了,才將碗端到小六小七嘴邊。
看兩孩子張開嘴,急切的大口喝完,又從瓦罐里盛半碗放在桌上晾著,自己趕緊吃了起來。
吃幾口就開始喂兩孩子,等到一頓飯結(jié)束,小六小七吃飽了,二郎三妹碗里的也就吃完了。
從小六小七半歲多開始,他們便都是這么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