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天氣晴朗。
范特西大陸中南部的一個歐式小鎮(zhèn)。
在燦爛的陽光下,忍者一路尾隨夜的第七章,拐進一條頗具英倫風情的小巷。
夜七在221B號門前停下了腳步,他掏出鑰匙熟練地打開了大門,然后一頭扎進了自己那古舊而溫馨的寓所。
忍者也頗為熟練地跟了進去,就像空氣般無影無息。
進門后是一段短小狹窄的走廊,那木地板被夜七踩得吱吱作響,忍者緊跟其后,憑借精湛的忍術(shù)和豐富的經(jīng)驗,愣是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
順著樓梯上到二樓,夜七走進了他的書房。
忍者也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房間。
夜七徑直走向房門對面的壁爐,壁爐前有一張小巧的圓形茶幾,茶幾兩邊各擺放著一張單人沙發(fā)。
只見夜七點燃了壁爐,取下戴在頭上的灰色花呢獵鹿帽,從大衣里掏出石楠煙斗,然后將它們放在壁爐前的小圓茶幾上。
忍者在房門右側(cè)的角落里靜靜地看著,他對這位小偵探的一切奇怪舉止早已見怪不怪。
大熱天出門常常穿著黑色厚呢子大衣、戴著帽子,回家后還要點壁爐取暖。忍者每每見到夜七,總想找機會勸他多來自己的居酒屋,親自給他做幾次能量滿滿的牛肉丼,或者來幾頓熱量爆棚的濃郁味噌拉面,好好調(diào)理調(diào)理他那瘦削而虛弱的身子骨。
這位小偵探接下來的舉動卻讓忍者有些意外,他可從來沒有在大白天這樣做過。
只見夜七走回來關(guān)上了書房的房門,又去到房間左邊,關(guān)上了連通一旁臥室的門,接著來到右邊,將臨街的窗子關(guān)上,并拉上了他特制的雙層窗簾。
厚實的窗簾布將屋外明媚的光線完全遮擋住,頓時,書房從白晝變?yōu)楹谝?,唯有壁爐傳遞出熊熊火光。
橙紅色火光映照著書房暗紅色的墻布和夜七那一頭卷曲的紅發(fā),整個房間陷入一種神秘而陰郁的氛圍中。
夜七來到書房左側(cè)的寫字臺邊坐了下來,那張永遠凌亂的桌子灑落著各種各樣的雜物,幾本書、一本厚厚的筆記本、鋼筆、羽毛筆、墨水瓶、信紙、便簽、封蠟印章、放大鏡、臺燈,除此之外,還有一臺除了他以外,沒人會使用的造型極端復雜的打字機。
他打開臺燈,為整個寫字臺帶來了光亮,然后將桌子中央的物件往旁邊清了清,端起打字機放在了桌子正中間。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他一刻不停地打起字來。
忍者在遠端,看著夜七的背影,觀摩了一會兒這枯燥無聊的碼字情景后,邁著宛如羽毛落地般的輕盈步伐,悄悄向夜七走去,準備去瞧一瞧,這位小偵探到底在神神秘秘地寫些什么。
可還沒走近寫字臺,忍者就在半路上看到小偵探忽然停下了手,然后說出了一句讓自己毛骨悚然的冰冷的話語。
“不用再躲了,你現(xiàn)身吧。”
忍者不再邁步,他定格在原地,只感到背脊陣陣發(fā)涼。
不可能??!自己沒有可能被他發(fā)現(xiàn)的,也從來未曾被人發(fā)現(xiàn)過。
自己的隱身術(shù)早已爐火純青,再近的距離,再靜的環(huán)境,從來不露馬腳。
“怎么,還想躲到什么時候?”夜七就像背后長眼似的,頭也不回地繼續(xù)說道,“你的破綻,對于我來說太過明顯。”
忍者開始冒冷汗,他依然一動不動,還維持著隱身術(shù),但是內(nèi)心已經(jīng)開始動搖。
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自己的?
自己絕對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就連呼吸都不露痕跡。
那么破綻到底在哪里?
“哼?!币蛊哂掷湫σ宦暎斑€不明白嗎?你的氣味出賣了你。我的鼻子可是和狗一樣的靈敏?!?p> 忍者大驚失色。
氣味?
難道還是壞在了味增湯上?
自己一貫避免食用那些氣味濃烈的食物,也遵守著戒酒戒茶的習慣,以免自己身上沾上酒氣或茶香,唯有那一碗鮮香的味增湯,是自己難以戒斷的執(zhí)念。
可是自己同樣保持著清洗衣物和清洗身體的習慣,即便是濃郁的味增湯,在每日徹底的清潔下,也很難有氣味殘留,即使有微量的殘留,連嗅覺最好的獵犬都難以聞到,更何況是人。
“再不現(xiàn)身,休怪我不客氣了。”夜七突然提高了語調(diào)。
忍者終于放棄了堅持,他整個人瞬間松了下來,現(xiàn)出了身形。
“很抱歉,打擾了?!比陶咴谝蛊呱砗笳铝撕谏^巾,對著夜七的背鞠了一躬,誠摯地表達歉意。
就在忍者發(fā)聲的那一刻,原本靠在椅背上的夜七猛地一激靈,差點從椅子上跌倒下去。
他慌慌張張地回過頭,看到了正站在自己身后的那個黑衣男子。
“忍者?”夜七的臉上流露出極度驚詫的表情,“你怎么會在我家?什么時候來的?怎么進來的?”
忍者的臉上也寫滿了疑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不是因為氣味?”
“啊……哈哈哈哈……”聰明的夜七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哪知道你在我的房間里,我剛剛只不過是在模擬我小說主人公的臺詞?!?p> “小說?”忍者看向了書桌上的打字機。
“沒錯,寫小說可不是爺爺?shù)膶S袡?quán)利哦。”夜七笑著請忍者到自己的書桌旁,從桌子上翻出一本泛黃的舊書,一看就知道是從爺爺開的那家充滿茶香與書韻的鋪子“鴻漸軒”里借來的。
“爺爺寫的這本《神探狄仁杰》我已經(jīng)翻閱過無數(shù)遍了,妙!確實很妙!能想象出這么一個恢宏無比的,叫做‘唐朝’的異世界,也只有爺爺能夠做到了。但是其中的探案推理部分,還不夠精到,硬傷很多?!?p> 夜七放下書,又指了指書桌中央的那臺打字機,“今天外出散步時,我突然來了靈感,為什么我不自己來寫一本關(guān)于神探的小說呢?”
忍者想起了剛才在小鎮(zhèn)中尾隨夜七時的情景,夜七走著走著忽然停下腳步,然后低頭沉思,接著又在街道上來來回回、反復徘徊,最后直接轉(zhuǎn)身,快步返回了自己的家。
原來他是在構(gòu)思小說啊。
“就在那一刻,奇思妙想一下子都跑進了我的腦袋里,我要寫一位真正的神探,以我所住的這個小鎮(zhèn)為背景,我家就是那位神探的家,而我,哈哈哈,很可能就是那位神探的原型哦?!?p> 忍者聞言,尷尬一笑。
“哈哈,開個玩笑。我要乘著腦子里的想法還溫熱,趕緊將這個故事寫下來。所以立馬回家,模擬出腦子里想到的那個開場氛圍,然后一氣呵成地寫下去?!?p> 夜七笑著從打字機上取下寫到一半的稿紙,“你看,這是剛寫了個開頭的第一章,你是第一個幸運的讀者哦?!?p> “《藍色妖姬謀殺案》”
忍者一眼就看到了稿紙上那個醒目的標題。
“這個小說名字是不是很有感覺?”夜七向忍者挑了挑眉。
“我這個開篇啊,就是要展現(xiàn)神探那敏銳的感覺和過人的推理能力,我剛剛自言自語在模擬的,就是神探憑借靈敏的嗅覺揭穿了躲在他家的一位落魄青年,而這位青年后來成了神探的得力助手,他們以后將會共同面對一樁樁離奇而變態(tài)的兇殺案,然后去搜尋隱匿在背后的那個兇殘的殺手?!?p> 夜七的語調(diào)變得神秘起來。
忍者不寒而栗,盡管身子沒動,臉上還保持著鎮(zhèn)定,但內(nèi)心第一次對夜七產(chǎn)生了一種懼怕感,放眼整個范特西大陸,滿腦子兇案、變態(tài)、殺手的,也只有眼前的這個怪人了吧。
“看來你對我的小說還蠻有興趣的嘛,換做其他人怕是早就嚇破膽了,哈哈哈。”
夜七又將稿紙放回打字機,“后面的故事非常精彩,你絕對猜不到結(jié)局。我寫完以后會讓你第一時間讀到的,保證比爺爺?shù)哪切┬≌f好看多了。哈哈哈……”
忍者只能尷尬賠笑,心里卻焦急盤算著從這里脫身的方法。
終于,夜七向忍者露出了那一抹瘆人的笑容,“那么輪到你了。說說你是什么時候來的?怎么進來的?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