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余生（三）
直至那對身影逃一般飛快消失在商場大門處，白若嵐才回過神來看著手中的卡片：The Second Chance ，上面用娟秀的字寫了一串電話號碼。
一分鐘前就在這里，程以沫慌張地從包里翻出一張卡片，又拿出筆寫了一下，然后連同那包濕紙巾一起恭敬地遞了過來：
“陸伯母，我知道您有話要和我說，但是今天諾諾在，不太合適。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手機(jī)號也寫在上面了，只要哪天您有空就打電話給我，我一定來。還有…陸伯母，對不起，我…真的非常抱歉。”
看了眼手上的卡片，顧不上身旁還摸不著頭腦的方冉，白若嵐掏出手機(jī)徑直撥通了電話。
陸白剛從實驗室里出來，跟在身后的幾個年輕醫(yī)生還在討論著剛剛的建模數(shù)據(jù)，放在口袋里的電話振動起來，陸白看了一眼，示意讓研究生們先回辦公室等自己，獨自轉(zhuǎn)身往空中花園的方向走去。
“媽？有事？”陸白推開空間花園的門，瞇著眼看了看天空，秋高氣爽，便朝玻璃圍欄走去。
“沒事不能打電話給你？”白若嵐語氣少有的不太和善，陸白有點詫異。
“媽，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今晚不加班吧，回家吃飯?！?p> “我今晚不一定，可能要晚一些?！?p> “那就晚一些回來！”
陸白聽電話那頭直接掛斷了，估摸著肯定是出了大事情，從小到大母親對自己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今晚回家這頓飯估計是吃不好了。
別墅二樓的中古吊鐘時針重重指向8，陸白的車才緩緩駛?cè)胲噹?，推開別墅的門，洪姨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滿滿一桌菜，還特地做了自己愛吃的蒸肉餅。白若嵐素來吃得清淡，但今天陸白難得回來吃飯，拋開要談的事情不說，飯菜還是好好準(zhǔn)備了一番。
陸白剛喝完一碗花膠湯，低頭看見小碗里已滿是白若嵐夾過來的菜，便端起碗安靜地吃了起來。白若嵐看了眼悶頭吃飯的陸白，倒也不多說什么，自己也慢慢吃了起來。母子二人吃飯的姿勢都非常優(yōu)雅，食不言寢不語一直是陸家飯桌上的規(guī)矩。
“說說吧?！?p> 白若嵐吃得差不多了，今天的事情一直堵在心口，胃口也跟著不好起來。陸白碗里的香米飯也漸漸見底，此刻正在專心吃著面前那盤清炒芥藍(lán)。白若嵐喝了口洪姨剛泡好的凍頂烏龍，清了清嗓子便先開口了。
陸白聽母親突然說話，手上夾菜的動作停滯了一下，抬起頭一臉疑惑地看向白若嵐，卻并不知曉母親讓自己說什么。
白若嵐見兒子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己，卻并不開口，以為兒子還想要隱瞞，便又加重了語氣：“你和程以沫想要瞞我到什么時候？”
微微嘆了口氣，陸白瞇了瞇眼看著面前那盤清炒芥，夾起一顆芥藍(lán)放進(jìn)碗里，又低頭吃了一口飯，才慢慢開口：“媽，我和她的事情，我們自己處理吧?！?p> “自己處理？怎么處理??？你處理了多少年了，處理好了嗎？”
白若嵐看著又低頭吃飯的兒子，突然氣不打一處來，差點脫口而出“兒子都多大了，也不見你們處理好了！”但話到嘴邊，還是變得委婉了些：“你知道程以沫有個孩子嗎？”
“媽！”
陸白終于放下來碗筷，急急喊了一句，剛剛提到程以沫的時候，陸白便預(yù)感可能母親已經(jīng)見過程以沫。但正如此前許諾，他不愿意給程以沫時間限制，也不希望任何人給她壓力，此時母親提起諾諾，陸白心里隱隱煩躁起來。
“我和程以沫的事情和孩子沒有關(guān)系，有沒有孩子我們都一樣。”
陸白也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不露情緒地看向白若嵐，不再說話了。
白若嵐見兒子態(tài)度堅定，心知再聊下去也不會有進(jìn)展，既然兒子也知道程以沫和那個孩子的存在，以自己對兒子的了解，陸白是決不會放手的。只是她實在是搞不懂這兩人怎么就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了，如此登對的一雙人，如果當(dāng)時好好在一起，現(xiàn)在該是多令人羨艷的家庭。
“老了，管不了了，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反正我從來不擔(dān)心你虧待程以沫和那個孩子，只要你自己覺得開心就好?！卑兹魨股钌顕@了嘆氣，示意洪姨把切好的水果拿上來。
“對了，你知道那個方冉和Chris又是怎么回事兒嗎？說是上周吵架，一個人抱著孩子到酒店住了好幾天，把她媽氣得血壓都高了，最后還是你方教授去把她接回了家里，可是那個Chris竟然就那樣出國說談事情去了。你說你們這些年輕人都干得什么事？沒一個能讓人省心的！”
“之前方冉約吃飯，但我事情一多就給忘了，改天吧，我到家里看看師母去。”
白若嵐叉起一塊切好的蘋果遞給陸白，隱晦地又提了一嘴：“都是有孩子的人啦，做事情得顧著孩子來，你說是吧？”
陸白心中了然，微笑著點了點頭，接過母親遞來的蘋果，母子二人又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會兒醫(yī)院的事情，轉(zhuǎn)眼一頓飯便吃到了晚上10點。
陸白今晚在別墅里住下，洗完澡站在二樓臥室的落地窗前，花園里修剪整齊的青松在月色下顯得格外肅靜。用浴巾擦了擦頭發(fā)，陸白另一只手拿著手機(jī)，調(diào)出那個號碼，猶豫再三還是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