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蒼天在上,無所謂仁亦無所謂不仁。俯瞰人世繁華,高高在上。一切都需要自己掠奪,不然就被天地所淘汰。
弱肉強食,物競天擇,不進則退。這是人世之道,亦是天道的演化。
紀雍被前所未有的觀念所包圍,在他的心里其實還從未有過這種想法,他處世未深,現(xiàn)實的殘酷,他還沒有嘗到過,但此次被李釋暄侮辱,終于讓他懂得了這個道理!
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無名玄功只是一種理念,卻改變了長生真氣以往的活躍,變得越來越遲鈍,逐漸回到丹田氣海中,寂靜不動。
“息心觀有欲,棄知返無名?!焙螢闊o名,道德經(jīng)有言,無名天地之始。長生真氣逆轉(zhuǎn)運行,一切都歸還給了天地,這意味著,紀雍努力換來的修為在消失。
李釋暄也感到了怪異之處,紀雍的氣息愈來愈弱,到最后竟然絲毫修為不剩,成為了毫無修為的凡人。
“呵,走火入魔么?如此也好,就以此來贖罪罷。”李釋暄冷笑,雖說不知道紀雍經(jīng)歷了什么,但在他看來紀雍已經(jīng)廢了。
轟!
可是瞬間,他就笑不出來了,在這一瞬間,天地精氣瘋狂地涌來,而紀雍的丹田就像是風箱一般,不管什么精氣,通通來者不拒,全都吸入了他體內(nèi)。
腳下的紀雍一聲清嘯,狂暴的天地精氣炸開,直接將踩在他身上的李釋暄掀飛八丈之遠,就連一旁正在戰(zhàn)斗的兩位通玄境的王者也感到心驚肉跳!
“怎么回事?”古風揚和天蜉妖王借助天地大勢而戰(zhàn),這一刻卻被直接強行地打斷,根本借不來一點天地大勢?!疤斓鼐珰獾构?,是在找死嗎?!”
紀雍心里無喜無悲,根本沒有自身的控制權(quán),一切都是自然而成,那浩瀚的天地精氣瘋狂地涌來,誰的經(jīng)脈也受不起,到最后身體必然會直接爆裂。
“欲問化生何自始,直窮天地到無名……”
關(guān)鍵時刻,一段段口訣出現(xiàn),入體的天地精氣沒有經(jīng)過轉(zhuǎn)化,只是通過紀雍的身體作為媒介,直接一掌打了出去。
李釋暄只感覺天地精氣猶如滔天巨浪,往他涌來,這一刻竟生不起抵抗的心,他此刻仿佛正直面一片天地。
“怎么可能???”
轟!
驚雷般的響聲響徹在青天谷,在雷聲中,又夾雜著一聲龍吟,一條銀龍在天地間出現(xiàn),龍身猶如山岳,銀光灼灼,通體閃耀,盤踞在李釋暄周身,將他護在中央。
“沒想到那位存在竟然真的將銀龍鎧甲給了李釋暄!”古風揚看著面前盤踞的龍身,臉色復雜。經(jīng)過這樣的變故,他們沒有再戰(zhàn),都不約而同地望著這兩位年輕人。
武顧城心里是復雜的,紀雍關(guān)鍵時刻救了他一命,又為此毀了容、散了修為,可到了這里,卻殺了他這么多部下,實在讓他難以對紀雍出手。
“或許死在李釋暄手中,就是你的歸宿罷。”武顧城嘆道,他知道,銀龍鎧甲的主人到底是哪位,也知道如果有那位干預,就算是燕秋也不會把李釋暄怎么樣。
此刻千里之外,金陵城中。
離皇宮不遠處有一座寺廟,亭臺樓閣,皆是朱墻金瓦,金碧輝煌,隱隱約約間,可問經(jīng)文浩蕩之聲。遠遠看去佛光普照,籠罩整片金陵城,這里便是梁國的圣地,小雷音寺。
而在那光鮮亮麗的廟宇中,在極其偏遠的角落里,竟有一間茅草屋,屋中是一個佛堂,卻沒有一座佛像。
在蒲團上,一位身穿著麻布素衣的老僧在參禪打坐,手上掛著一串紅得發(fā)黑的佛珠,雪白的眉毛和胡子垂到一起,耳垂很大,幾乎托到了肩膀上。
突然他睜開了眼睛,在他的面前,一位道人站立。
“走罷。”那道人身后背著斷劍,眼眉如劍,青年模樣,但眼中的卻有時代滄桑之感。一身寬大的道袍垂下,如果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他的腳竟然沒有站在地面!
“梁國……”老僧對于道人的出現(xiàn)沒有任何吃驚,只是嘆了口氣。
“我們都等著這一天呢,不是嗎?”青年道人道,“這也是你邁出那一步的機會?!?p> 老僧沉默了,顫顫巍巍地起了身,抖了抖身上的塵灰,毫不在意地問道:“那是怎樣的一片天地?”
“逍遙……”話音落下,面前的道人已經(jīng)消失在原地,燭火絲毫未動,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一般。
這一日,梁國國師寂真大師走出了十年沒有走出的茅屋,留下三篇佛經(jīng)默默地離開了金陵。
這一日祥云千里,從金陵城上空飄過,金陵城中佛光暗淡,不復從前。
…………
青天谷中,紀雍打出一掌后,也沒有停下,就算面前有這一只銀龍,也不能讓他停下!
紀雍口吐鮮血,全身都在滲出鮮血,此刻的他就像是從血池中走出一樣,臉上的傷口里流出黑血,那些是妖毒。
而剛才的那一掌已經(jīng)崩碎了他的部分經(jīng)脈,如果繼續(xù)施展,那他絕對會成為廢人。但他又不得不繼續(xù),因為天地精氣不停的灌入,如果不排出,就是爆體而亡的下場。
左右都是死,他唯有一搏,不死不休!
勝邪劍來到手中,一劍揮出,紀雍整條手臂裂開了,看到了森白的骨頭。
可這一劍蓄積恐怖的天地精氣,猶如山岳般粗細的劍氣壓下來,戰(zhàn)場中的尸體全部碎成渣渣,血流成河,流到了青天谷中!
在這樣的攻擊下,李釋暄終于回過神來,從懷里取出一副陣圖,將七星龍淵立于陣圖之中,無數(shù)星光從劍身中流出,在這一刻,神劍竟完全復蘇!
只見天空中,一幅星圖呈現(xiàn),北斗七星相連,一道由星光化成的劍氣由上而上落下,狠狠地轟在飛來的劍氣上。
兩兩相撞,天地劇震,耀眼的強光擴散而出,恐怖的氣浪吹出百里,直直把后方的將士吹飛,而且整個山上的樹木被齊齊壓彎。
紀雍只覺身體越來越難受,只想發(fā)泄,可每次出手,體內(nèi)便被破壞得一塌糊涂,卻又不得不發(fā)。
正當此時,天空之上,星辰褪去回到了七星龍淵中,李釋暄面前的陣圖化為灰燼。
下一刻,萬物寂靜,無聲無息間,戰(zhàn)場上涌出遍地金蓮,又有一道璀璨的佛光刺透破曉,散去了滿頭的烏云,紅雪停下,讓原本灰蒙蒙的天空變得晴朗起來。
旭日東升,原來已經(jīng)天亮了……
地上的金蓮凋落,那些尸體化作了金色的顆粒消失,神圣無比,飄向遠空,只見籠罩在華都之上的妖陣出現(xiàn)了一條條裂縫,一個呼吸間便碎裂開來。
“快走!”
天蜉妖王最先回過神來,眼中恐懼甚濃,招呼了一聲,瘋狂地往青天谷而去。而其他的妖將聽到提醒后,毫無猶豫地掉頭就逃,瞬間跳進了青天谷的漣漪中!
“呵,兩位你們終于來了。”
青天谷中,那漣漪之后的世界,一個威嚴的聲音出現(xiàn)在這一端。那位居于太陽之上的大殿中,走出了一個偉岸的身影,立于大殿之前,眺望著這邊。
紀雍原本被天地精氣洗刷的身體突然僵住了,長生真氣又回到體內(nèi),不斷地滋養(yǎng)破碎的經(jīng)脈。
天空中,一位記憶中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上,懸空而立,微風吹拂著道袍,仿佛隨時可以乘風而去、羽化登仙。
“恩公!”
紀雍熱淚盈眶,跪倒在地。在他看來,燕秋對他的恩情,如同再造,是他讓自己活了下來,也是他,讓自己鼓起前進的勇氣。而他也是自己值得一生追趕的目標。
“起來罷?!毖嗲飺]手,斷殤令從紀雍懷中飛出,落在他的手上,又遙遙一指點在紀雍身上,嘆道,“你所造殺業(yè)太重,封你真氣十年你可心服?”
紀雍瞬間便感受到了,原本活躍的長生真氣回到了丹田中,被一道劍氣所圍住,絲毫不能動彈。
沒有了長生真氣,紀雍瞬間覺得自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加上血流過多,一時間就直直地暈倒了。
燕秋又拿過勝邪劍,眼神復雜,充滿了追憶?!肮嗜酥?,物似人非。”
隨手將勝邪劍打入青天谷頂上的山頂中,激起一堆煙塵,一個封印打在山頂上,將勝邪劍封印。
做完這些,天空中佛光大漲,一座十二品金蓮浮現(xiàn),其上坐著一位老僧,正是那梁國國師。
李釋暄見到來人,立即施禮道:“不肖弟子拜見師父?!?p> 亦有武顧城和古風揚來到旁邊,行晚輩之禮。
“此間事了,你們離去罷?!毖嗲飻[了擺手,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紀雍道,“將他送去西荒,十年內(nèi),不許他踏進中原一步?!?p> 古風揚不知紀雍身份,但武顧城怎會不知,世人皆曉得燕秋與其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而燕秋此舉無異于將他流放外地,其中又有何意呢?
古風揚聞言,立即點頭稱是。而武顧城張了張嘴,卻把心里的疑問吞到了肚子里,燕秋的境界,每個決定,皆有深意,絕不是他可以過問的。
“回金陵去?!?p> 這是寂真大師對李釋暄的囑咐,李釋暄自然是滿口答應。
“好了,妖皇,接下來就是我們之間的事了?!?p> 燕秋與寂真一同走進了漣漪,他們是妖師,可以自由行走于三界,有這個空間漣漪,他們也方便些。
“兩百年不曾一戰(zhàn)而今就讓我看看你手段如何?!”
漣漪那邊,劍光如瀑,囊括天地,破滅了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