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末路/傾覆
震動不斷加劇。
對著耳機呼喚組織,但什么回應都沒有。
魏行云一下子喪失平衡,跪在地上。佟學則降低重心,勉力保持站姿。
震動異常猛烈,連走廊地板都轟地一下崩出一道口子。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
魏行云一手捂住嘴,避免吸入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塵土。
——這架勢不太妙,萬一塌方了要怎么辦……
耳機里全是雜音,和震動一齊擾亂他的思維。
數(shù)聲響動,墻壁上又多了道大到不講理的裂痕。
他往墻角挪去。
無力感充斥全身,只能徒勞地等待震動停止。
足有半分多鐘,震動終于停了下來。
佟學往墻上一靠,大口喘氣。
魏行云也垂下雙手,撐在地上。
墻壁地板還保持完整,但其上的裂紋有些令人不忍睹。
“……‘組織’?”他換了幾口氣,向耳機發(fā)問,“‘組織’?剛剛是什么情況?”
雜音。
“‘組織’?”
沒有回答。信號似乎極其糟糕。
“喂,走吧?”佟學出聲。他離開墻壁,走到魏行云的旁邊。
——沒辦法了。
魏行云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那走吧?!?p> ……
岔路幾乎清一色被碎石封死。偶爾幾條能走的岔路,也一眼就能望到底。要不就是岔路沒事,主路封死??傊挥幸粭l路可走。
佟學沉穩(wěn)地走在前頭。魏行云跟在后面,甚至有些跟不上佟學的步伐。
走廊的燈都還亮著。這是不幸中的萬幸?,F(xiàn)在這里恢復了距離,地下的走廊不可能有窗戶,倘若燈熄了,任何行動都會受到極大影響。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蔽盒性瓶聪蛸W,“這詭異的現(xiàn)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佟學打量著各個岔路口的碎石:“我想,應該是‘降神’。還記得那個會堂里的儀式布置吧?分部的儀式說白了就是召喚儀式?!?p> “降神?是什么神?”魏行云皺眉。
先不論神存不存在。這種古怪的召喚儀式,召喚出“鬼”還差不多吧?這只會讓人聯(lián)想到恐怖片里的套路。
“鬼曉得是什么神。反正不屬于任何神話體系或者宗教體系?!辟W笑笑,“就連分部首領(lǐng)本身都不信這玩意。這單純是虛構(gòu)出來籠絡成員的一個噱頭,或者說斂財?shù)墓ぞ?。?p> “——等等,可你剛才不是在說‘降神’嗎?”
“是啊,神不存在,但降神儀式成功了……”佟學道,“站在有神論的角度,要么是機緣巧合召喚出了類似的玩意,要么就是降神儀式制造出了‘神’?!?p> 兩人前行,一時無言。
魏行云下意識地摸了下耳機。
——佟學以前對著我自稱“無神論者”。然而一般的無神論者會說出這番言論嗎?
耳機里仍然全是雜音。魏行云在雜音中稍作思索,問:“……這是排除了‘迷宮’的可能性?”
“嗯?!詫m’對現(xiàn)實不會產(chǎn)生破壞,但你看這都這樣了。”佟學一副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踢了腳路旁的碎石,“除非說我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在‘迷宮’里頭了……不過你也知道,進了‘迷宮’就是死路一條。所以考慮這種可能也沒意義。還是樂觀點吧?!?p> ——虧他樂觀得起來。
——神跡……
這可不是什么好詞。至少在現(xiàn)在的狀況下不是。
魏行云一邊思考,一邊隨著佟學一起前進。
足底踏在灑落的灰塵上,足音在安靜的走廊中回響。
又走過一段距離。
眼前的路出現(xiàn)了一處斷層,道路中間斷開了一米有余的距離。路的對面也已被碎石封死,好在右轉(zhuǎn)方向是條沒問題的岔道。
前頭的佟學直接右轉(zhuǎn),沒有絲毫猶豫,步伐穩(wěn)定而自信。
魏行云來到斷層處,往下看一眼。
斷層有兩層之高,乍看上去有些嚇人。下面那層似乎裂得比上面的還要厲害。
——神跡……
他抬頭,看著佟學的背影,仔細地感受耳機的雜音。
佟學又走出幾步,發(fā)覺魏行云沒有跟上來,扭頭:“喂,怎么不走了?”
“——佟學,我們是在天文臺的哪個地方?”魏行云問。
“怎么了?”佟學反問。
魏行云舔舔嘴唇:“……為什么走了這么久了,還沒有遇見其他人?”
“巧合吧。這底下空間本來就蠻大的?!辟W語氣輕巧。
“……我再確認一下,你是因為‘知道逃生路線’,為了‘保證安全’,才跟我一起行動的吧?”
“是啊。”
魏行云深吸一口氣,道:“但是這從始至終只有一條路?!?p> 佟學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魏行云對上佟學的視線:“你真的知道逃生路線嗎?不,關(guān)鍵是,這條路究竟通往哪里?”
沉默,對峙。
佟學盯著魏行云看了一會,忽然笑著嘆了口氣,右手背到身后,左手撓撓額頭:“別搞得這么緊張。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這條路通往哪里。”
“……?。俊?p> 佟學穩(wěn)步走向魏行云:“我不過是對現(xiàn)狀做出了一定程度的推理。”
魏行云茫然地看著他舉起左手。那只手停頓在空中,食指與中指忽地一動,打了個響指。
一道白光從視野的角落里刺出。
“呲——”
魏行云連退兩步,胸口的衣服被稍微劃破了點。
——這是完全的本能,自己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
“不錯的閃躲?!辟W右手握著折疊刀,沖他點頭。
魏行云彎下腰,擺出應戰(zhàn)的態(tài)勢。
沒給他留任何分析現(xiàn)狀的時間,佟學再次撲向了魏行云。
……
……
佟學第一次殺人是在一年多以前。
大學畢業(yè)季返鄉(xiāng)求職的他,在老家偶然發(fā)現(xiàn)了“全界會”的存在痕跡。
面試之余,他與老家的女性友人一起展開了對此團體的調(diào)查。
這種調(diào)查實在算不上靠譜。佟學本人雖然無所謂危險,但也不至于做出這樣的事。實際上他也確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只是他的友人性格強勢,在她的努力下,調(diào)查竟然真的在逐漸深入。
——除開偵探和小孩,“好奇心作祟”一般不會做到如此程度?;蛟S不只是好奇,例如她也想要加入全界會——等佟學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在佟學對付面試的期間,友人早已不知不覺與全界會有了過多的接觸。
二人出現(xiàn)了分歧,友人開始極端化,并數(shù)次表明“世界將要滅亡”、“應當加入全界會”。
——一開始就不該抱隨便的心態(tài)來調(diào)查的。我的適應能力反而讓我忽視了朋友的心態(tài)變化。
沒有后悔藥可吃。數(shù)次溝通失敗后,佟學決定最后再和友人好好談一次。若還是無法達成共識,就直接報警。
在這次交談中,二者終于徹底破裂。他在沖動下誤殺了友人。
面對友人的尸體,佟學冷靜了下來。
自首吧。大錯已經(jīng)釀成,別無他法。他想。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腦中反復強調(diào)“自首吧,到此為止了”,手上也還殘留著行兇瞬間的感受。
幾個小時后,他終于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他聯(lián)系了“全界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