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滴銅壺,月華樓影孤。佳人紆絕唱,翠幕從霄上。
云澤此刻孤傲地看著云熙,滿臉不屑?!病氖栈乇淮蝻w的長劍,緊握在手中,他毅然說道:“哼,成王敗寇,敗了便是敗了!要殺要剮,隨你!至于讓離開我的家么……永不可能!”
眼看他還端著一副狂傲不羈的架勢,云鄞當即雙手掐腰,忿忿的回懟:“我大哥是憐惜你的遭遇和一身才華,又念你曾是云家長輩,才舍你一條生路。否則,就憑你身上背負的那么多人命,早就該死!”
幾步開外,單手負劍的慕玨塵見顧昔君已經(jīng)能夠站起,冰冷鳳眸瞬間轉(zhuǎn)為漠然。再望向云澤,他冷冷出口:“永離傷心之地,于你來講,未必無益!”
“呵呵!但你可知?那,我就真的與死無異了!”云澤半張骷髏上的皮膚此時迅速長了出來,傾刻便修補完整,恢復那原本英俊的面容。閉上雙眼,他面色平靜,苦楚一笑。
“相逢一醉是前緣,風云散、飄然何處……”
口中輕輕吟誦,云澤猛然提起細劍,縱身旋轉(zhuǎn),斜架脖頸。
頭顱向空中高高飛起,血眼恢復清澈如初。朝下深深凝望一眼,這個他曾經(jīng)愛過、也恨過的云府。晶瑩劃過眼角,到最后滴滴揮發(fā),一切都歸于虛無……
咔……咔……咔!
幻象一塊一塊碎裂,落下,消失。
熟悉的池蓮荷畔又重新映現(xiàn)在眼簾,白蓮碧葉月色下爭風搖擺,鮮艷更盛往昔……
原以為,遙遠的距離才能讓大家產(chǎn)生旖旎眷戀,只有聚散離合才是真正的美??勺詈蟛胖?,平淡的茶米油鹽才是最美的詩篇。而我們畢生所求的,亦不過如此……
顧昔君只覺胸口憋悶,瞬時一滯,再次昏迷過去!
“你是恨我的,怨我的,本可以不用死的,但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昏沉之際,顧昔君仿佛又看見慕玨塵淚流滿面的跪在一旁,歇斯底里地對著自己大聲吶喊質(zhì)問。他那白皙的雙手使勁地拽著自己的領口,一直不停地搖,不停地搖,搖得自己天旋地轉(zhuǎn)……
“呵,好像我記起來的,越來越多了!”
顧昔君睜開雙眼,淚水在明眸里打了幾圈轉(zhuǎn)兒后,終是流落下來,潤濕了鬢邊。
“昔君!你怎么樣了?”見她莫名的眼角浸濕,慕玨塵關切的眼神內(nèi),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擔憂。
“哦,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夢罷了?!鳖櫸艟p描淡寫,內(nèi)心悵然。
慕玨塵望著她的淚痕,淡淡問道:“可是夢到云澤了?”
顧昔君聽后,悠悠望向慕玨塵,從頭頂漆黑如墨的束發(fā),一直細細看至完美的冰白薄唇,再到他那雙飄忽不定的狹長鳳眸。一眼萬年,恍如隔世。
而慕玨塵也就這么任由她看著,望著,靜靜等待。
良久,顧昔君扭過頭去。消沉的說道:“也許云澤的選擇是對的!若只是身體活著,失去了心中的那份執(zhí)念,倒還不如死了。親自為人生畫上一個句號,也算是掌握了一次自己的命運。心死與身死,哪個會讓人覺得更冷?”
慕玨塵坐在一旁默不作聲,仿佛這話不是在說云澤,是在說他。
原來,心也是會死的!
默默感受著體內(nèi)那方被寒霜包裹的地域,那里有一顆心臟,早已在千年之前就停止了跳動……
“咳咳?!?p> 顧昔君的幾聲咳嗽將慕玨塵思緒拉回。他急忙扶顧昔君坐了起來,“我去給你倒些水!”
“不用,我不渴,剛才只是嗓子憋得難受?!?p> 顧昔君猶豫少許,婉轉(zhuǎn)問道:“對了,之前我與云澤對陣時,突然傳來一陣簫音,那簫聲是你吹響的么?可我從未看見您隨身攜帶竹子???”
慕玨塵輕輕點頭默許,“是我所做。當時盤桓了幾圈都尋不到你,于是我猜想云澤會些障眼之法。記得云府內(nèi)有竹子,便臨時取來做了簡易的竹簫?!?p> “那段音樂……到底有什么作用?!”顧昔君緊盯慕玨塵的雙眼,試探問道。
“此為沐魂咒。據(jù)說,這咒語最初乃為姬家密傳,后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才流傳于慕家。此咒共為九段,奏出完整九段,可以百鬼出洞,召喚并控制四儀陣內(nèi)的那個最終大兇!”
未想,慕玨塵竟然沒有絲毫隱藏之意,全部和盤托出!
“想不到,還有這么厲害的惡毒之咒!那你們慕家為什么要學習?”
“因為不完整的音律段落也可以控制或者是刺激普通的噬魂!”
顧昔君恍然大悟,不斷點頭,“奧,所以云澤聽完一段之后很是興奮。還有,灼日也可算是魂魄,你吹響沐魂咒的目的是想刺激灼日劍魂對抗云澤?”
“是的,云澤武功造詣破深,我怕你不是他的對手。”慕玨塵繼續(xù)淡淡解釋。
“呵,我知道了!”顧昔君噘起嘴巴,努了努。
我知道它原來的主人有多么強,和你是多么般配了!
慕玨塵并不知她所想,以為她乏了。于是站起來,輕輕說道:“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有事情就喚我!”
“嗯?!?p> 顧昔君撇一眼被關好的門,更加郁悶。
接下來的日子,慕玨塵連續(xù)入定好幾天。顧昔君幾次想去敲他房門,卻又想起他的有意疏離,怕他更討厭自己。其實說到底,她還是被自己心中的膽怯打敗了。
這幾天顧昔君也無心參加宴會,整天寡然無趣地待在院子里發(fā)呆。說也奇怪,沒了云澤之后,別苑內(nèi)的花朵爭相斗艷,就連那幾顆小柳樹也枝繁葉茂,瘋狂生長。
期間,云熙偶爾過來探望,帶來些新式果品酒水。才提起了顧昔君的興趣。
云鄞但是隔三差五的白天跑過來,和自己玩。一到晚上,就只有顧昔君自己對著漫天的星空發(fā)呆。
“這兩日新月,天上的星星更亮了!”
顧昔君躺在房頂上,看著浩瀚的星河,無聊的找著星座。
五日之后,隨著云府門口的那面一人多高的牛皮大鼓再次被敲響,顧昔君急忙欣喜地跑出門外。她知道,那是傳說中風采絕倫的瀧潯慕氏少主——慕少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