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遠遠的就聽見主仆二人之間的對話,心里不由得發(fā)笑。待他走近來時,錦雀忙遠遠的避開。只有陳碧煙站在那里,不但不害怕,還反而上前來將他一把抱住。
漠然笑道:“你就不怕我是鬼嗎?”
陳碧煙道:“我私自祭奠,就是想要你的鬼魂來看我?!?p> 漠然道:“那我若不是鬼魂,是活生生的人呢?”
聞言,陳碧煙一驚,忙一把將他推開,卻反過來被他伸手抱住:“難道只有我是鬼,你才敢抱我嗎?”
陳碧煙急道:“漠大人,還望你快快松手,若被人看見了……”
漠然道:“看見了又怎么樣?我這從鬼門關(guān)走過一遭的人什么都不在乎了,唯一在乎的,只有你了?!?p> 陳碧煙也失去過他一次了,方才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有多深有多重,她朝盼夕望,就是愿他的魂魄能入夢。而現(xiàn)在回來的不僅是他的魂魄還是他的人,她便也什么都不在乎了。此刻只想緊緊的抱著眼前魂牽夢縈的人,深怕再一次失去。
他們忘情相擁,卻渾然不覺正有一人隱身在暗處,望著他們的那雙眼睛,比毒蛇還要犀利。
龍韶陽自從那次在南山受了重傷后,身上的兩股隱毒便時常發(fā)作?!耙会樢娧卑l(fā)作時,他的身上猶如一把火在熊熊燃燒。而另一股壓制他的內(nèi)力,在他的體內(nèi)潛藏得更久的那股不知名的隱毒發(fā)作時,他的身上又冰冷得如墜冰窖。一冷一熱,冷熱交織,龍韶陽的身體被這兩股隱毒折磨得不輕。
白鶴神醫(yī)面對如此癥狀也束手無策,只能開一些強身健體的補藥,讓龍韶陽盡快把背上的鞭傷養(yǎng)好。只要他的身體調(diào)養(yǎng)恢復(fù)好了之后,方能用內(nèi)力再把毒性壓制住。
而就在此時,宮內(nèi)民間突然掀起了一股太子身患隱疾多年性命垂危的傳言,民間小兒競相爭唱:“龍?zhí)樱⊙暄?;爛泥軟,不上墻……”
每當權(quán)傾塵和漠然出去聽到這樣的童謠時,若不是見那傳唱之人是一群天真無邪的孩童,他們都要忍不住拔出手中的刀劍了。
任由這種傳言傳下去對太子可是十分的不利!皇帝慵懶的半倚在龍椅上,微瞇著眼道:“對于有關(guān)太子的不利傳言,眾愛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議?”
朱啟淵上前稟道:“回稟陛下,祝枝莊近日來又開始興風作浪,我們運往祝枝所過的官糧都被搶劫一空。不但如此,祝枝周邊的黎明百姓也深受那莊內(nèi)的流寇劫匪所擾,所以攻打祝枝莊是勢在必行。不如就由太子殿下帶兵前去攻打,如若太子殿下攻下了祝枝莊,不但太子身患隱疾的傳言不攻自破,而且還可以幫助太子樹立威信?!?p> 朱啟淵的話雖然明里像是幫助太子,可暗里卻是想要把太子往火坑里推。祝枝莊之所以能與朝廷對立多年不倒,除了它那易守難攻的地理環(huán)境之外,莊內(nèi)還有數(shù)位武林高手群集。聽說他們的武功都高深莫測,能殺人于無形。這些年來,朝廷數(shù)次派兵攻打祝枝,每次都是灰頭土臉而歸。
皇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嗯,如此也好。”他看向太子問道:“太子意下如何?”
此刻殿內(nèi)的眾臣,除了少許支持太子的人之外,其余的皆是一幅看好戲的嘴臉。許多人都知道太子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即便他有心想要建功立業(yè)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便都料定他會不愿意。對于他們,龍韶陽回以一笑,和煦而又不屑。隨即他走上前去,不卑不亢,雙手交疊,對龍椅上的人不急不緩的道:“兒臣愿意,攻打祝枝莊?!?p> 龍韶陽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讓那些看好戲的人的心間為之一震。這位太子為了守住他的儲君之位,連性命也不要了嗎?
先不說那祝枝莊有多難攻打,而此時的龍韶陽不但受了重傷,還身中兩種奇毒,元皇后第一個便站出來反對?;实劾淅涞溃骸澳腔屎罂捎惺裁雌渌姆ㄗ酉蛱煜伦C明太子無恙還能繼續(xù)擔任儲君之位?”
元皇后語塞。她派出去為太子找藥的羽林衛(wèi)遲遲沒有消息,而有關(guān)太子不能勝任儲君之位的傳言卻越傳越甚。
皇帝封龍韶陽為東征主帥,漠然為副帥,帶領(lǐng)五千兵馬征伐祝枝莊。權(quán)傾塵作為長史,隨大軍出征。
當朱明月得知是父親提議讓龍韶陽攻打祝枝莊時,氣得接連幾天不愿與父親說話。當龍韶陽親率的東征大軍出發(fā)了之后,她不顧父親的反對追隨千里為龍韶陽送行。
日落西山,天地遼闊而蒼遠。龍韶陽身在眾軍供衛(wèi)之中,突然聽到了身后傳來的遙遙呼喚。他勒馬停了下來,回身去看時,只見兩騎于漠漠黃沙之中疾馳而來。
權(quán)傾塵看清了來人是朱明月和翠縷后,對龍韶陽道:“殿下,要不要就地扎營?”龍韶陽出發(fā)之際沒有去找朱明月,而現(xiàn)在朱明月快馬加鞭來追他,權(quán)傾塵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權(quán)傾塵坐在營帳內(nèi),心里很是煩躁。這次出征,她心知肚明是兇多吉少。先不說龍韶陽的身體是否能撐得住,祝枝莊那般難打,而皇帝只給他們五千御林軍。連小校們都在私下里悄悄談?wù)?,皇帝是想讓太子去送死?p> 越想越煩,權(quán)傾塵索性出營帳去散散心。天宇上的墨色越來越濃,把西邊的那縷殘紅擠得越來越窄,像一股暗沉的淵水噴薄了出來,天空變成了一片墨色的海。連綿的海浪,淹沒了最后的一道金芒。那從海浪中跳露出來的幾點疏星,像是經(jīng)過海水的洗刷后,更加的清澈明亮。
權(quán)傾塵突然站住腳步,凝然不動了。她的腳下是一道斜坡,下面是一片長得很好的芨芨草。龍韶陽和朱明月坐在那片草海中,她的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上。
月亮不知何時從墨海中跳了出來,皎潔的月光落在他們的身上,泛著模糊的暈白,越發(fā)將他們襯得像是天上的神仙眷侶,遙遠而不可及。
風遠遠的吹來,草海被吹拂得唰唰輕響。權(quán)傾塵被裹挾來的風沙迷了眼睛,她伸手搓了搓,竟然搓出淚花來。望著月光下不遠處那一排排的霜樹,權(quán)傾塵感覺到了這個秋天的凄冷與肅殺之氣。隨即她握緊手中的玄鐵劍,轉(zhuǎn)身回營了。
她和龍韶陽約定過,不能愛上對方。那么,她就應(yīng)該要一直謹守這個約定。
第二天,朱明月和她的侍女就回去了。權(quán)傾塵他們則繼續(xù)出發(fā),前往祝枝莊。
夜間,權(quán)傾塵在龍韶陽的營帳給他匯報天際狀況和路程。突然間,龍韶陽抓住胸口咳嗽了起來。他咳得很厲害,權(quán)傾塵忙起身去為他拍背。
龍韶陽突然伸手捂住了嘴巴,權(quán)傾塵低頭一看,濃黑的血從他的手指間涌了出來……
權(quán)傾塵被唬了一跳,轉(zhuǎn)身就要去找軍醫(yī)。龍韶陽卻伸手將她抓?。骸安灰ィ荒茏屗麄冎牢业纳眢w狀況?!辈蝗粫档褪繗?,動搖軍心。
道理權(quán)傾塵清楚,可她看著龍韶陽嘴角邊不斷溢出來的血,她還是很驚慌害怕,哽咽道:“可是……”
龍韶陽對她笑道:“白鶴神醫(yī)都不能壓制我體內(nèi)的毒性,軍醫(yī)又怎么會壓制得了。只是,”他捂住胸口,眉頭一皺:“胸口這里像是有一把刀在攪動一般,好痛……”
權(quán)傾塵蹲下身去,握住了他的手:“殿下,如果實在疼得厲害,您就抓住卑職的手……”
龍韶陽本想搖頭說不用,但胸口的那把刀又在攪動了,似乎要將他的五脹六腑攪個稀碎,他不得不抓緊了權(quán)傾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