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掃了一眼厲亞，然后又看著白天雪冷冷的問道。雖然她從醫(yī)以來接觸了無數(shù)這樣的少年少女，但是卻依然面生無奈。
“快3......個月了?！?p> “第幾次懷孕？”
“第一次。”
白天雪低著頭壓低聲說道。
“確定要打掉了是吧?！?p> 劉主任推了推她那壓在了鼻尖上的老花鏡，聲音清晰又明亮的問道。門外候著的幾個婦女聞聲向里面湊了進來，一會盯著白天雪看看，一會盯著厲亞看看，像是在審視犯人一般。
“還沒到你們，不要進來，出去出去。”劉主任見狀便狠狠地呵斥了幾聲，他們又退了出去。不一會身后傳來一陣稀稀疏疏的冷嘲熱諷。
“確定了沒有？”
劉主任又問了一聲。
“嗯?！?p> 白天雪搓著衣角，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低聲地應(yīng)道。
“你呢，確定沒有?！?p> 劉主任又朝著厲亞瞪了一眼，可以聽得出話語中充滿了無奈和斥責(zé)，像是儈子手手中的那把大刀向著厲亞的脖子揮斬下來。
“嗯。”
厲亞像是個犯人一樣應(yīng)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怎么這么粗心大意，你們知道人流手術(shù)會給女人造成多大的傷害，輕則影響身體和生育，重則會付出生命......”
白天雪終于忍不住捂著嘴巴哭了出來，厲亞不知所措，走上前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不知該如何安撫。
“我不得不提醒你們，手術(shù)如果不干凈還需要進一步.......”
劉主任盡職盡責(zé)的提醒了一番，厲亞和白天雪接連點頭。
“拿著號，在外面等著。手術(shù)完以后一個月之內(nèi)盡量避免同房，盡量避免游泳、盆浴......如果出現(xiàn)發(fā)燒、肚子疼都應(yīng)該及時就醫(yī)......?！?p> “謝謝?！?p> “謝謝?！?p> 厲亞和白天雪拿著號出了門口的椅子上坐等，興許是有些累了或者是不愿意讓人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面容，白天雪側(cè)俯下身子躲在厲亞的懷里，厲亞用手輕撫著他的頭發(fā)，心中把自己罵了無數(shù)遍。他發(fā)誓今后無論如何都要對她好，彌補她，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白天雪，做人流手術(shù)的?！?p> 手術(shù)室里走出了一個年輕的護士，她朝著過道上的人叫了一聲，把事情毫不遮掩的向所有人宣布著。
“這里?！?p> 厲亞扶著白天雪站起身來，白天雪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顫抖著身體又止不住淚流滿面。過道上稚嫩的他們和這里的顯得格格不入。
“進來了，很快就完了。”
小護士沒有太大的耐心，不停的催促著。
“去吧，我就在門口，不怕?！?p> 厲亞依然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時候的說出鼓勵話總覺得一種自我諷刺?？粗滋煅?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了進去，厲亞留下了淚水，在門外緊緊的候著一刻也不敢離開。
這樣的事情是很多人為自己的年少無知，瘋狂激進而付出的最慘痛的代價。厲亞怎么也沒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就像是電影里的故事情節(jié)一樣曲折離奇，多么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可這不是一場夢。
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手術(shù)室的門打開了，護士把厲亞叫了進去：“手術(shù)順利，稍微休息一會就可以回去了。但是傷口還沒愈合，至少需要臥床休息半個月以上，一定不能做劇烈運動，需要每天喝湯調(diào)理.......”
厲亞謝過護士，心中的稍微喘了口氣。雖然已經(jīng)犯下了錯誤，但是萬幸的是手術(shù)順利。他看著臉色蒼白，渾身無力的白天雪，心痛不已，恨不得這樣的傷害能夠換成自己一人來承受。待白天雪稍微休息了一會，厲亞便扶著白天雪下了樓，打了一輛車回到了租房。
回到租房后，因為蔡明泉對此事完全不知情，每天都在客廳彈奏著吉他，原本動人的彈唱變成了電視機那種帶有強烈殺傷力的弦音，一陣一陣的刺進白天雪的身體里，依然無眠。
......
國慶節(jié)7天的假期很快就結(jié)束了，白天雪不得不返回學(xué)校正常上課，每天拖著脆弱無力的身軀往返于教室和宿舍之間，不能夠遵循醫(yī)生的囑咐好好的臥床休息，也不能遵循醫(yī)生的囑咐好好調(diào)理，這一切的一切，她和厲亞都無措。有些事情，真的就是那般無力，讓你對自己厭惡到不行。
十一月的深秋，西風(fēng)掃過，學(xué)校里的梧桐樹在風(fēng)中搖曳著身姿，金燦燦的葉子盤旋而下，在地上鋪開一片一望無際的思念，就這樣靜靜著躺睡著，直到濛濛細雨在它們的身上灑下豆大的淚滴，人們才猛然的從臆想中驚醒，有些人不是想見就能馬上見到，有些人等你想見了未必還能再見。
厲亞俯下身拾起一片金黃又特別的葉片，雙指夾緊，高高揚起：“天雪，說好的一起去看周杰倫的演唱會......”
那美麗的梧桐葉皺著眉頭：“我也好想陪你去看演唱會，但是我這星期要鋼琴考級......”
厲亞板著一張沮喪的臉已經(jīng)有兩天了，難看的像是第一次吃了個爛蘋果然后又換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口還是爛蘋果那樣的抓狂和無奈。
等上了大學(xué)我們一起看杰倫的演唱會。這是厲亞和白天雪在高中時候許下的約定?？墒遣涣仙狭舜髮W(xué)兩人竟成了牛郎織女，中間隔著十萬八千里。為了看一場演唱會白天雪可以請假三天，但是天意弄人，這三天竟然碰上了白天雪的鋼琴考級考試。那種失望的感覺就好像小孩子吹出來的無數(shù)個在陽光下變得七彩斑斕的泡泡在我們的眼前演繹著從美麗絕倫到灰飛煙滅的過程。而我們對他的破滅是實在是無措。
為什么一定要看一場周杰倫的演唱會？
毫不例外，厲亞也是聽著周杰倫的歌長大的，他的歌塞滿了厲亞整個青春年少的回憶，杰倫更是厲亞音樂上的啟蒙老師，早期厲亞的作品或多或少都有著杰倫的影子。
那是一段美好的有色彩的回憶，回憶要從那臺黑色DVD影碟機開始記起。
那一年爸爸外出打工回來過年，帶回村上第一臺DVD影碟機和第一臺彩色電視機，這在村里面可是大新聞，可稀奇了。從那時候開始，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咱家開著門，都會門庭若市的擠滿了來看電影電視的父老鄉(xiāng)親。那時候沒有網(wǎng)絡(luò)，想要看電影電視劇是需要去鄉(xiāng)里街上的音像店租影碟回來放，比如當時張智霖主演的武俠電視劇《如來神掌》一共38集，那就是38張光碟，一張一集，單是押金都要好幾十塊，然后每張光碟出租要5毛錢，還限定多久時間內(nèi)看完。像這樣的一部電視劇影碟片，音像店買回來以后就這樣循環(huán)的在各個租客之間來回的出租，回收，出租，回收，直到影碟破損刮花放不了為止。如果碟面出現(xiàn)磨損或者劃痕，那么播放到一半的時候就會出現(xiàn)卡碟的情況。
每當看到精彩劇情的時候出現(xiàn)卡碟，大家都會“噗呲”“唉”“哎喲”的發(fā)出一陣陣抓狂又拍大腿的聲音。然后我爸不厭其煩的按了DVD的出倉鍵，把食指通到影碟的中間孔，把它拿到嘴邊深深地呼一口氣，在碟面上呼出一片朦朧的水氣，然后翹臀，把碟片放到屁股上，用碟面貼著屁股的褲面來來回回的摩擦幾遍，然后又舉起來對著暗淡的燈光看了看，直到確認碟面已經(jīng)被擦拭的干干凈凈，才又開始重新播放。
我們那時候還小，每次看著大人們這樣滑稽的動作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厲亞給這樣的招數(shù)起了一個俗氣的名字叫做——屁股招。從那以后每次出現(xiàn)卡碟，大家都會不約而同的說，快快快，用屁股招弄弄就好了。惹得全場的觀眾一陣歡笑。
當然影碟機不只是看電影，還要嗨歌。爸爸喜歡唱歌，也帶回了一些當下流行的音樂專輯，有卓依婷的，張學(xué)友的等等。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厲亞和哥哥每天晚上飯前都會唱上幾首，家里的大門敞開著，大音響大喇叭推動著洶涌的音浪像洪水一般吞噬著前進著，整個村子都能聽到他們稚嫩又好聽的歌聲。
而接觸杰倫的音樂是從六年級開始的，第一首就是《七里香》，那是被刻錄在一張明星經(jīng)典歌曲合輯的光碟里，于是就到了《夜曲》......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小時候的快樂竟然如此簡單，所有人都那么樸實善良，所有的回憶真真切切，卻又仿佛過了無數(shù)個世紀般遙遠，心痛的是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厲亞把梧桐葉輕輕地捧在手心，愁眉苦臉的來到畫室，小心翼翼地把它夾在書畫本里，想記住這一刻的遺憾和失落。
“厲亞，你來了。”
林靜從門外輕盈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靦腆的微笑，手上揣著兩張門票似的東西。
“嗯，剛從工作室過來?！?p> 厲亞轉(zhuǎn)過頭打了個招呼。
“厲亞，你明天有空嗎？”
林靜坐在自己的畫板前轉(zhuǎn)過臉輕聲的問道，空氣中中彌漫著淡淡的羞澀味還有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淡淡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