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目無王法!”一位大臣拍案而起。
“過分至極!宵小之輩竟敢對陛下無禮!”另一大臣也站了起來。
“小小江湖竟敢如此囂張跋扈!”
“簡直不把規(guī)矩放在眼里!”
發(fā)覺塵笑影已經離開了大殿,大臣們接連批判塵笑影的言行。
皇帝的羽冠卻已經浸濕,他的額頭上有一滴汗正在慢慢往下。剛才誰都沒看見塵笑影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的雙眼與她冰冷的眼神直直交匯,似乎下一秒,自己就會喪生在她的寒眸之下。
她,沒有眼疾!
“來人吶,抓住塵笑影無論生死!”皇帝身邊的老太監(jiān)大喊,一群侍衛(wèi)領命正要執(zhí)行任務。
“慢?!被实垌樍隧樢滦溟L袍緩緩站了起來。
大臣們都慌忙起身后退。
皇帝走到大殿門口對著廣闊的皇宮,他知道塵笑影一定聽得到:“師座武功高深內力雄厚,縱觀整個皇宮也難尋對手,朕不與為難,也請師座寬限朕一夜時間閱覽協(xié)議,事關武林朝堂天下百姓,馬虎不得,明日一早,朕定會給師座一個滿意的答復。”
靜瑛公主從未見過皇帝畏懼的神色,皇帝的突然退讓令靜瑛眉頭緊皺,輕聲道:“子寧?!?p> 靜瑛公主耳邊長發(fā)飛揚,一道疾風飛出了殿外。
塵笑影半躺在后宮御花園的假山上,愜意地啃著檸檬,凡奢侈浮華嬌縱淫逸者皆貪生怕死說得果然沒錯,剛才對小皇帝的警告十分奏效。
只是,哪怕只有一個夜晚也不會安生,龐海滕更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想到這里塵笑影有些心累。
漆黑如風的身影如鷹隼般落到了假山上,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站在了她身后。
男子身長八尺,手持七星追魂劍,左眼上有一道直直的疤痕,看上去不過弱冠,實際上已經有兩百多歲。
大殿中的那句“久違”,只有隱藏在暗處的他才知道,是塵笑影對自己說的。
“沒想到你守護了她的家人兩百多年,還為此丟了一只眼睛,值得嗎?”
男子便是皇帝和靜瑛公主身邊的暗衛(wèi)——子寧,也是塵笑影發(fā)現(xiàn)的皇帝身邊那道氣息的來源。
“守護是刺客的浪漫?!弊訉幍?。
塵笑影好久沒聽到專屬她的語句了。
“哪怕她從沒喜歡過你,也值得?”
子寧閉上眼睛回憶兩百年前那個清冷模糊的背影,自己永遠都只能望著那個背影,唯一一次正面相對,卻是在她永遠離開的那一刻,即便是這樣……子寧嘴角幸福而又驕傲地揚起:“值得?!?p> 塵笑影鼻尖酸楚,眼中充盈著酸澀的水霧。
已經兩百年沒有過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了,遇見子寧之后竟然不爭氣地再次涌現(xiàn),明明只是屬于這具身體前主人的感情。
“沒想到你還活著,她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高興?!弊訉幷f。
塵笑影有些失神,不知該作何回答,她想起那個一直隱藏在自己身后的影子,危險降臨時永遠會第一時間擋在自己面前的小小身影。
在擁有這具身體記憶的時候,她最在意的不是白蟬夏的摯愛瀾王寒劍霜,而是那個永遠隱藏在白蟬夏身后神話般存在的第五浪漫。她幾乎不殺生,一出鞘便是江湖噩夢。世人畏懼十二幽冥的名號,更畏懼那把藏在暗處的劍——第五浪漫。
白蟬夏不知道第五浪漫的真實身份,但是擁有了白蟬夏記憶的塵笑影卻是知道的,甚至覺得第五浪漫的成就理所當然。
子寧也想起了她,那個賦予自己姓名令自己重生的主人,十二幽冥的二把手——第五浪漫。
第五浪漫是十二幽冥中地位僅次于兩位創(chuàng)始人的存在,她憑借一身出神入化的暗殺功夫名揚四海,為白蟬夏掃除一切障礙,江湖上真正見過她的人卻寥寥無幾。
第五浪漫十分低調,世人只以為她是白蟬夏身邊的侍從,卻不知道永遠站在白蟬夏身后的她,不僅是十二幽冥的智囊,更是比白蟬夏還要危險的人物,武學造詣比起白蟬夏與瀾王寒劍霜,不相上下,更稱得上是白蟬夏的半個師父。
兩百年前有兩個聲望最高的門派,一個是十二幽冥,另一個是傲世無極,隨著十二幽冥的壯大,兩大門派在江湖上處于水火不容的境地。
當時有一人,與第五浪漫齊名,他是一個在四百年前經歷過世界崩塌的一流刺客,名叫陳殘生,此人名聲在外長達兩百多年,兩百年前他的地位相當于如今的塵笑影在此時江湖上的地位,對江湖上突然冒出一個與自己齊名的后輩,自然,他對第五浪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陳殘生一生之中從未流過半滴眼淚,人稱無淚劍客,是兩百年前傲世無極的客卿,同時也是子寧手中七星追魂劍的原主人。
陳殘生與第五浪漫都以暗殺成名,一山不容二虎,陳殘生下戰(zhàn)書,第五浪漫接受了陳殘生的挑戰(zhàn),最終落敗。
臨終前,她倒在子寧懷中,訴說最后一個請求。
“子寧,替我保護她?!?p> 子寧知道第五浪漫口中的她是十二幽冥之主——白蟬夏,也就是如今的塵笑影。
第五浪漫的一生都在保護她,她的一生都為了白蟬夏活著,這種專注連自己都妒忌,子寧拒絕了,這是他第一次違背她的命令,也是最后一次。
衣袂作響,塵笑影聆聽著風的聲音,危險的氣息突然破空而來。一道凌厲的劍光直刺脊背,塵笑影施展移形換影,劍氣攻破了一團黑影,黑影如墨綻放。
子寧突然對塵笑影出手,七星追魂劍出鞘,塵笑影在城樓金碧輝煌的屋檐上停留須臾便消失了,子寧立即持劍追去。
遙遠的后宮,咣咣成功地將二人神識捕捉在腦海里,直到兩人都出了手,才收回神識。
御書房內,皇帝獨自端坐龍椅上,回想大殿之上的情景仍心有余悸,他攤開桌上塵笑影擬訂的協(xié)議,用鎮(zhèn)紙固定。
皇帝親自研墨,鄭重地拿起朱砂筆沾取紅墨,對照著協(xié)議上的每一個字看過去。
最右側,儼然十個大字——兩君不可違之和平協(xié)議。
皇帝心頭一顫,江湖與朝廷水火不容的局面多過和齊心協(xié)力,可以說除了兩百年一次封印混元天柱,江湖與朝廷永遠都屬于對立狀態(tài)。
自己在擬標題之時,也夾雜了強烈的私心,以朝廷為尊,故將朝堂放在前面,名為“朝廷江湖和平協(xié)議”,但這份協(xié)議,不僅用“兩君”二字決了江湖朝堂誰先孰后的紛爭,還加上了“不可違”三個字,更能體現(xiàn)此等協(xié)議的莊重與威嚴。
“第一項,江湖與朝堂共為天下,武林盟主與九五至尊地位等同,不能相互干涉?!?p> 皇帝認同地點頭。
“第二項,失迷紅土兩百年浩劫之時,雙方首領需一馬當先,共同封印混元天柱?!?p> 皇帝手中朱砂筆停頓了下。
“第三項,一方有難,可用盟主令或傳國玉璽向另一方請求救援?!?p> “第四項,朝廷不得私自利用權勢、威脅等手段奴役江湖之人,江湖中人不得干涉朝廷官道糧草金銀運輸,若有違者,殺無赦?!?p> “第五項……”
皇帝越往后看,眉頭皺得越緊,他放下紅筆迅速連翻幾張,直接看到最后一項,他捧起協(xié)議,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這……這是……”
皇帝離開座位翻閱密室珍藏的傳承卷,里面只有支離破碎的幾張紙,他對照細看,傳承卷上殘余的內容與塵笑影的協(xié)議內容一模一樣!
皇帝看著手中厚厚的一沓紙:“這……這居然是歷屆百年協(xié)議殘卷的完整版!”
協(xié)議由當代武林盟主與皇帝親自收藏,然而在上個兩百年,因為江湖的動蕩,協(xié)議早已失傳,只留下了皇宮之中破損的殘卷,皇帝驚訝,為何塵笑影會有往年的完整協(xié)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