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妮覺得眼前的場景跟她昨天做的夢是一樣的。
只不過這次場景更為慘烈一點。
女人掀翻了桌子,碗碟碎了一地,湯湯水水撒了滿地。
女人對著男人開始連踢帶撓,而男人掄起了拳頭,虛浮帶著酒氣的拳頭開始砸向女人……
女人發(fā)出尖利的哭喊:“楊志,你今天打就把我打死,不打死我咱們就算完了這輩子!”
楊安清開始大哭,躲在路一身后,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爸爸媽媽,你們不要打了……”
路一把楊安清推出廚房,眼睛四處尋搜索著能用到的東西,她不認對錯,打她最親最愛的小姨,不能忍。
楊安妮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嗯,對,一定是在做夢,她還沒醒,她一定還沒醒。
她伸出手,顫顫巍巍掐了一下自己的臉,是疼的。
她為什么不是在夢里呢?
怔愣中,有人把她也推出了廚房,她站在院子里,終于發(fā)出嗚咽的哭聲。
為什么?她要生在這樣的一個家庭里……要有這樣的父母呢?
楊安清抓著她的衣角,兩人哭的,撕心裂肺。
這個哭聲,路一過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忘掉。
父母感情不好,傷害最深的,其實不是彼此,而是孩子。
女人被男人摁在地上,本來好看的臉上已經(jīng)滿是淤青,女人雙手拼命的抓著男人的臉,但終究敵不過男女之間體力的差距,男人摁著女人的頭,一下一下重重的朝地上撞去。
發(fā)出“咚”“咚”的撞擊聲,一聲一聲,沉悶且有力。
女人雙手泄了勁兒,無力的垂在地上,變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臉上本來是痛苦和掙扎,撞了幾下之后,臉上表情開始松動,直接陷入了昏迷。
門和窗被路一迅速關上,路一把門用插銷插上,煤氣罐開關打開,濃烈的瓦斯味開始泄露出來,從柜子里翻出打火機,路一大喊了一聲:“姨夫,看這里!”
楊志扭過頭,看到廚房里還有個小的,舉著打火機。
“傻 B玩意,舉個打火機!”楊志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宋仙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臉白的跟個紙片人一樣,血色盡失。
楊志扭頭看看路一,又看看宋仙,發(fā)出“嘿嘿”的笑聲,通紅的醉臉上顯出一抹癡態(tài)。
他喝太多了,腦子糊的不行,現(xiàn)實發(fā)泄過后,只覺得通身舒爽,原來發(fā)泄出來,把自己的怨氣發(fā)泄出來,是很爽的。
他握了握自己的拳頭,這畢竟是個男人的拳頭,很容易,就把一個女人打倒了。
“煤氣罐已經(jīng)被我打開了好久,門窗也被我關了,只要我手里的打火機一開,咱們可以一塊去黃泉,路上不孤單,咱們仨,可以做個伴?!?p> 楊志正在自我陶醉,突然聽到路一說的話,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楊志酒醒了一點兒,笑了出來:“你當我是個傻子嗎?”
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朝著路一走過來。
路一把煤氣罐對準他,讓他能清清楚楚的聽到,煤氣罐發(fā)出“呲呲”的聲音。
手里的打火機被她摁著,只要楊志一走過來,她就會摁下去。
“我不是說假的,你只要過來,我就摁下去?!?p> 濃重的瓦斯味開始蔓延。
楊志聳了聳通紅的鼻尖,聞到了味道。
看著那個身形單薄的孩子,手摁著打火機,臉上帶著堅定的表情,不似作假。
“你TM瘋了!”
楊志跌跌撞撞的去開門,發(fā)現(xiàn)門還真被關上了,還用插銷插得嚴嚴實實的。
這讓他更加相信了事情的真實性,聞著越來越重的瓦斯味,雙手哆哆嗦嗦的要去拔插銷,卻因為喝了酒,腦子糊,手不行,插銷怎么也拽不開來。
艸,他不想死……
“咚”的一聲,楊志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身子垮了下去,在地上一動不動。
身后的路一,手心全是汗,手里舉著一根搟面杖。
是那種又粗又長用來搟拽面的那種。
在寶陵市這塊地區(qū),愛吃拽面,家家戶戶,必備一根。
路一就是看到了這根搟面杖,腦子開始飛速轉動起來。
直接沖,她可能還沒碰到姨夫的手指頭,怕就要跟小姨一樣了。
那她,想為小姨出口氣的愿望,就泡湯了。
那么,如果讓他慌了呢?
人慌了,戰(zhàn)斗力就會下降。
趁其不備,致命一擊。
見楊志暈倒,路一迅速丟下手中的打火機,把煤氣罐開關關掉,開窗開門,讓新鮮的空氣灌進來。
楊安妮和楊安清看到倒在地上的楊志,兩人瞪大了雙眼,只有這個時候,能看出來這倆是姐弟,臉上驚訝的表情如出一轍。
他們爹?倒了?
剛才還惡狠狠的恨不得要殺人的爹,就這么倒在地上了?
楊安清扯扯楊安妮的衣角:“姐姐,爸爸……爸爸,還要打媽媽嗎?”說出的話都是一抽一抽的,可見驚嚇與難過程度不輕。
楊安妮搖搖頭,她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在這個家里瘋掉的,她要離開,她要離開這個家……
“小姨,小姨……”宋仙覺得耳邊的聲音很遠,又覺得耳邊的聲音很近。
她動了幾下眼皮,眼睛終于睜開了。
映入眼簾的,就是路一帶著擔心的臉。
“小姨,我替你報仇了?!甭芬坏男∧槑е鴪远ā?p> 宋仙扭頭,看到了那個匍匐著的身影,一動不動。
這就是她曾經(jīng)心心念念著要為他生兒育女,撐起一個家的男人,剛才,卻是恨不得殺了她……
她上輩子,是做了什么孽……
以前和楊志吵架,吵的最狠的就是摔鍋打碗,沒想到今天這次,他竟然對她動了手,還是死手。
她想到楊志剛才的狠樣,心里沒有絲毫發(fā)怵,雖然她看著軟和,脾氣性格溫順,跟水一樣,但是,當水凍結成冰,那也會變成尖利的武器。
心冷了,思想就硬了,人,也就變狠了。
宋仙爬起來,頭還一晃一晃的有些眩暈感,她微瞇了一會兒,拿袖子擦干眼淚,再次睜眼,她溫和的臉孔,漸漸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樣子。
是楊安妮夢中那個人的樣子。
“一一,下午,小姨送你到汽車站?!?p> 宋仙站起來,路一趕緊扶住她,怕她摔倒。
但是宋仙站的穩(wěn)穩(wěn)的,目光看過兩個在院子里哭泣的孩子。
如果,她是說如果,沒有這兩個孩子,該多好……
這個念頭,驀地冒出來,如跗骨之蛆,怎么趕也趕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