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他也成了籠中鳥,一直在解剖室內(nèi)沒日沒夜地吸收煉化,巫咸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給他調(diào)整狀態(tài),親手為他疏通氣血,配輔丹藥,真是關(guān)懷備至,他不由得想起李伯源。
但此后幾天,他卻一直進入不了那無欲空靈的狀態(tài),主要是擔憂云荷三人的安危,尤其是涂清鈴帶著陸淵。
雖然巫咸對他好得不得了,但他也今非昔比,始終保留一線。巫咸再次來看他時,他說想要走去透透氣,看看天地自然,或許蘧然之間就有了神感。
巫咸思慮片刻,催動引魂鈴叫來了巫真巫燦,讓他們隨著陳讓四處走走,并且叮囑一定要寸步不離地保護好他。
這是陳讓第二次見到巫真巫燦,跟著他們走過七彎八拐很長一段甬道,盡頭地面上有一個六角形符文陣,他心頭一驚:這跟那大島通天塔上的符文類似!
旁邊有一個石室,里面有不少衣物,他們改扮一番。巫燦手一翻,鎖魂碟飛出一團綠幽幽的光芒,落進法陣中。
一恍一惚,眼前一亮,青山翠樹蕩氤氣,鶴舞鷹擊唳高天,清風撲面含芬馥,一片秀色無邊沿。
陳讓打量了一陣,感覺有些眼熟:“我們這是到哪了?去武池城有多遠?”
“往西幾百里就是武池城?!?p> 陳讓吃了一驚,說:“這么近?我們離血山魂魄殿多遠了?”
“就在腳下?!?p> 他們說身處的山頭不高,在崇山峻嶺間毫不起眼,陳讓怪道:“這里就是血山?”
巫燦說:“別人只知道血山十巫,那是我們有意說的,卻從來沒人知道血山在哪。這山其實叫包子山?!?p> “那上次被圍堵大哥他們怎么不來救?”
“來了,但是二哥他們都不在,對方有人壓陣,大哥一個人也不敢妄動?!?p> 陳讓點了點頭,說:“這里不太安全了吧?!?p> “沒有入口,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的,我們每次都是用旗陣傳送回去的?!?p> 陳讓試探著問:“那經(jīng)常傳送需要的成本不低???”
“我們用的是魂能,這是大哥的創(chuàng)舉。剛才那樣短距離的傳送,一個行氣境的魂能,就能單人傳送一次了。距離越遠,消耗的魂能就越多?!?p> 陳讓暗道:傳送一次就是一條人命,這也太荼毒生靈了,但在巫咸眼中,這些人就是滿地跑的基礎(chǔ)能源,滿天飛的實驗材料,海外大島上建造通天塔的,難道是血山十巫中的人?嘴上感嘆:“大哥真是厲害,又是煉器師,又是陣法師,又是煉丹師,又是那什么。”
巫燦很欽敬的樣子,說:“都是大宗師級別的,每一個領(lǐng)域大哥都可以開宗立派了?!?p> 不管如何,陳讓都想跟巫咸好好的學學。其實他并不急著進化神境,倒是想花點時間來鉆研這些。
他們就在山林疾走,陳讓要去武池城,畢竟冒險,巫真巫燦并不贊同,但他一再堅持,費了些口舌才勉強答應(yīng)了。
武池城跟之前一樣熱鬧繁華,車馬行人眾多,庭樓館閣林立,陳讓到了武池學院外,進了一家茶樓。
武池城中茶樓有文、武、靜三種,這是一家靜茶樓,沒有人說唱歌舞,只有三五成群一桌低聲說著話。
陳讓喚過來一個伙計,給了些好處打聽起來,這塵世中的人們對兩個月之前的神仙圍堵戰(zhàn)一無所知,那一夜陳讓和涂清鈴擊殺三個丹氣境的事也淡了去,伙計口中的所謂最新消息是哪個名優(yōu)歌妓在何處插花掛紅,又或是哪班戲子伶人在何處張燈結(jié)彩。
他問不出什么,想來是進錯了盤子,但為免有心人生疑,還是坐了一會,喝完一壺就出了茶樓往學院而去。
學院有陣法防護,他的教師身份玉牌也不敢用,而且有巫真巫燦跟著,雖然他們對自己極好,但他總是隱隱不安,還是保守行事為妙。
他在牌樓外說是學生親屬,前來探望的,值守人問哪個,他就說了澹臺節(jié)德。
在外面等了不算太久,澹臺節(jié)德出了學院,他穿著一身短布扎袖,滿頜寸須,倒是像個老農(nóng)。澹臺節(jié)德斷然沒有這樣的親屬,見到他怪道:“你是誰?。俊?p> 陳讓說:“你跟我來?!?p> 澹臺節(jié)德疑惑,尤其是看到巫真巫燦兩人,戒備之心大起,杵立不動。
陳讓說:“兩個月前和紅班黃班的比斗結(jié)果如何?”
澹臺節(jié)德身子一震,眼睛大亮,說:“老師?”
他點了點頭,往一側(cè)走去,節(jié)德跟上來說:“老師去哪里了,為什么打扮成這樣,前十我們占了五個!”
陳讓說:“不錯,你呢?”
“我拿到了第一、革之牙第二、少杰第四···”
“不錯,拿到第一了?!?p> 澹臺節(jié)德覺得老師還是最關(guān)心他,表情豐富地說:“紅班黃班的人說我們都是瘋子,哈哈?!ぁぁだ蠋熢诘臅r候,我總是怕表現(xiàn)得不好,總是緊張,嘿嘿?!?p> “太在乎,就會緊張,就會急躁?!ぁぁがF(xiàn)在誰在帶班?”
“青嶺老師?!?p> 陳讓正想著怎么不著聲色地問涂清鈴三女的情況,這時大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擔心多余了,那一晚陸淵發(fā)揮出來的威能雖然強大,但還沒引起別人不顧一切的覬覦之心?!ぁぁみ@還是得感謝扶都拓差。他眉眼一舒,說:“青嶺老師怎么樣?”
“青嶺老師不講字,也很少講課,我們每天分成兩隊操練,跟打仗一樣?!?p> 師生說了一陣,陳讓放下心來,幾天后就是四大學院大比,這一次碰巧是武池學院主場,他打趣說:“我有空的話,也會來看你們的,這下可不要緊張了?!?p> 澹臺節(jié)德大為感動,笑說一會,又有些惆悵,說:“老師,我大比完就要入宗門了?!?p> 陳讓說:“我們是師生,也是朋友,以后有機會見面的,不用想太多太遠,好好準備大比吧?!?p> 兩人又東聊西扯,一副師生情切的樣子,巫真巫燦聽得無趣,也自顧自說話了。
陳讓見狀說:“告訴青嶺老師,就說青山不遠望玉兔,云月當照蘊珠霞,秀色何必出門去,神完氣足自歸家。”
他離開武池城,在山林間徜徉,不覺入夜,時值初冬,淺山里不耐歲寒的樹木殘葉飄零,顯得孤苦清冷。
他駐足凝望一陣,說:“我們回去吧?!?p> 巫咸看到他們,怪道:“怎么回來得這么快?”
陳讓笑道:“我似乎有些神感了,大哥幫我敲一下罄,肯定可以?!?p> “這么快就解除了心中顧慮?你們都去哪了?”
巫真說:“去了一趟武池學院?!?p> 巫咸看了看陳讓,陳讓說:“被六哥他們帶走的時候正好帶班上學生跟其他兩個班比斗,有個學生我比較看重,他果然拿了第一,班上其他學生也還不錯,我就放心了。”
“你把這些學生看得太重了,他們不是純血人族,除了純血人族,其他都是我們的敵人?!?p> “大哥,我們純血人族要復興的話,僅僅靠我們十個人是不可能的,還是要借助其他生靈的力量?!?p> “我們當然要借助其他生靈的力量,但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正在研究一個血脈陣法,這種陣法只要種入腦中,就可以通過意念控制他們,他們的生死也在我們一念之間?!?p> “大哥,人族要復興,我認為應(yīng)該內(nèi)圣外王,而不是強迫控制?!?p> “哦,那你說說怎么個內(nèi)圣外王?”
“內(nèi)有情,外有理,合乎道?!?p> “那你再說說怎么個情,怎么個理,怎么個道?”
“水很好叫清、日光很好叫晴、言辭很好叫請、出類拔萃叫精,我認為情就是良善美好的心?!?p> “哦,所以你叫巫青,那理呢?”
“王者以天下為里,以萬物為里,心懷宇宙,包容無量。情發(fā)于心,心合于理,理生于道?!?p> 巫咸嘿嘿一笑,說:“那道呢?”
“小弟毫末修為,不敢在大哥面前言道,單說一個道字吧,道字走之首,走就是行動舉止,之是到那里去,首是最重要的東西。天地之間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天道,人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良心,道貴在行,貴在持恒向往?!?p> 巫咸哈哈一笑,說:“你說的挺好,不過太理想化了,說得好聽是書卷氣太濃,說得不好聽就是幼稚。千門萬道,人各有道,向著自己認為最重要的東西求索的決心,就是道心。不說了,你去閉關(guān),和天道共鳴,獲得神感吧?!?p> 陳讓辭去,進了自己的石室。
忘氣以養(yǎng)神,何以忘氣,那是因為氣足了,氣的變化已經(jīng)完成,體量在這一階段也是極致,不用擔憂了,可以忘之腦后,專注于精神意念。
海中大島上的人一開始就修煉精神意念,氣血不足,腦髓不滿,反而傷身,所以那些法師們等級越高,身體越孱弱,衰老得也越快。
清越的罄聲回蕩,他收攏心緒,心無旁騖地呼吸吐納,漸漸進入真息之境,與天地精神往來。
縹緲寂寥中,他又一次看到了三個大光球,就像當初在陳州山水蘇門被陸淵捅了一劍之后的感覺。他清楚自己在清冽的陰丹附近,這種感覺很舒爽清明,他按照巫咸教他的方法尋找著穴竅,如同漫步在星空中,尋找一顆顆星辰。
踏星而行,他走遍了周天星斗,從百會穴一躍而出。
他俯瞰,看到了自己龐大的身軀,如同高山峙立,頭發(fā)就像巨蟒長蛇,在云霧繚繞中微微扭曲抖動。
他下飛看著自己龐大的身軀,跟他手臂一樣粗大的毛孔噴云吐霧,接著他看到了自己深淵一樣的雙眼,深淵中有日月浮影,這真是奇了,他以前多次照鏡子,從來沒看過自己眼中有日月。
他又看到狂暴的大風從鼻孔沖出,吹得他腰身粗的寒毛搖曳不定···
他正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忽然感覺渾身劇痛,似乎要裂開要崩壞要飛散了。
不能再貪眼了,他回到頭頂,按照巫咸教他的法門煉魂。
他第一次知道,天地之間居然有這么多種射線和波動!這種陰陽五行的變化真是難以揣測,也不知道怎么形成的。
人為什么會老,就是被這些射線和波動摧殘,而且自己還不知道,還沒有感覺,這就可悲了。有了神感之后,就能‘看’到這種射線和波動,從而修行鍛煉,提高耐受能力。
但這種鍛煉所承受的痛苦根本無法形容,何止是萬箭加身,何止是千刀萬剮,何止是五馬分尸···以前也有種種煎熬,癢時感覺不如痛,痛時感覺不如癢,熱時寧愿冷,冷時盼望熱,比起現(xiàn)在神魂上的苦楚來,簡直不值得一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沒有太強烈的感覺了,開始有選擇的吸收這些射線,壯大著自己的魂。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團魂終于漸漸成型,此前不過是一個小光點,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本身差別不大,有眉有眼,有手有腳,能夠行動自如了。
他自己的肉身看到一個比牙齒還小得多的淡藍色神魂在面前飛舞,就像禁地中的螢火蟲。
喜從衷來,三魂之一的爽靈終于現(xiàn)形了!也就是常說的靈魂,巫咸說優(yōu)先胎光,他卻沒得選擇,神感一來,就是爽靈,不知何故。
他笑而自嘲:我天資蠢笨,出身又不好,是要多點智慧才行,這是老天自然照顧我。
凝魂耗盡了真元母氣,他意念一動,靈魂就沒入左眼,回到腦髓。
他心道:難怪左眼明亮的人聰明,原來左眼是靈魂爽靈的門戶。右眼明亮的人多情,眉心印堂發(fā)亮的人高壽,想來右眼就是地魂幽精的門戶,眉心是天魂胎光的門戶。常言說,印堂發(fā)黑,命不久矣。如今總算是知其所以然了。
他又開始呼吸吐納,吸收天地元氣,進入化神境的第二階段,再一次脫胎換骨。
這一次身體變化,他的魂靈在體內(nèi)看得了然,體內(nèi)居然是一個個的氣泡一樣的東西堆疊而成,無論是內(nèi)臟血肉,還是筋骨皮毛,他想起來,這就是巫咸說的細胞。
確實像是一個個胞胎一樣,每一個里面都有核心,就像是一個嬰孩躺在里面,在真氣浸潤之下微微搏動。
那里面的核心一分為二,這細胞轉(zhuǎn)瞬就變成了兩個,而且無時無刻生滅不定,新舊相替,新生成的明顯更加致密,更加強大。
在這生滅之間,他想起了定光和尚說的‘涅槃’和‘成住壞空’,他深知這細胞藏著大玄機,天地宇宙之妙,做到元亨利貞或許可以窺測,在于彌綸,更在于細微。也不知道巫咸有沒有研究出來,懂不懂元亨利貞。
想必他是不懂的,不然不會有那么極端的想法。他不再多想,再次進入真息之境,順其自然。
不知時日,他的頭骨已經(jīng)如同水晶,擁有了一顆水晶頭骨,可以很好地保護神魂,也能夠增幅精神意念,算是正式進入了化神境了。
陰符珠再次出現(xiàn)了,他看到這個大球上有山有水,有風有云,但是到處火光噴涌,山崩地裂。
他心想:加上一個金精穩(wěn)固下來,再加上木精提供生機,會不會衍化出生靈來?那不是一個微縮的世界了?
他這個時候不敢進去,萬一把剛練成的神魂報廢了,那就慘了。心念一動,陰符珠又變成一個灰蒙蒙的大球了。
以往的信息又浮現(xiàn),這次他以爽靈形態(tài)去看,頓時對乾道六龍武極第三式‘惕龍’有了了解,這一式根本不是武技,他這時覺得,乾道六龍,‘潛龍’是心法,‘見龍’是武技,‘惕龍’則是魂術(shù)。
他之前靈機一動,以自己為靈模擬強大的存在,比如在山水蘇門對上肖丸模擬蔚淼,比如在八音宗金竹城外模擬颙燚,并且粗淺地用到過精神意念之力,自創(chuàng)一招‘鎮(zhèn)魂’。
現(xiàn)在想起來,真是膚淺得不行,而且化簡為繁,畫蛇添足。不過有了基礎(chǔ),以惕龍魂術(shù)來施展鎮(zhèn)魂,可以張口一喝就來了。
許久之后,他又悟出一種用法,神魂出竅之后,以一種特殊的射線射住對方神魂,或許對方就會受到壓制,動彈不得。
修煉惕龍會讓自身提高警覺,使得第一個魄是主預(yù)警之能的尸狗魄,進入魂魄境容易了許多。
雖然領(lǐng)悟了,但這時卻不是修煉的時候,當務(wù)之急是排泄廢棄,洗澡寬衣···
陳讓出關(guān),巫咸笑道:“終于化神了,走,跟我去解剖室看樣東西?!?p> “大哥,我閉關(guān)了多久?”
“兩個多月,六十四天?!?p> 陳讓感嘆:化神耗時真久啊,要不是這個山體里面,又有陣法保護,萬一有人打擾那就是魂飛魄散了。想必沒有家族宗門庇護的人即使有了神感沖擊化神境,只怕也是夭折了,他還真是幸得貴人相助,心道這算是‘利見大人’了。
他進了解剖室,跟著巫咸走到一個空臺子前,巫咸突然催動一個鐃,哐的一聲,他措不及防,感覺身處無數(shù)漩渦之中,身子一軟,就倒在地上。
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巫咸又催動一根繩索,將他一捆,放在臺子上,說:“這就是縛魂索,可以把你的三魂七魄從身體理扯出來。你只凝出一魂,想不想看看其他魂魄?”
“大哥,你為什么這樣?”
巫咸嘆氣說:“我也不想,但是你的道心跟我完全不同,而且已經(jīng)成型了,為了純血人族的將來,你就犧牲一下吧?!?p> 陳讓心想:我那時候得知涂清鈴等人安然無事,又隱隱觸及神感,心情不錯,說得話多了,但卻沒想到道不同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說得越多,反而形成對立感,惹火燒身,真是禍從口出啊。這時候追悔無用,無奈地問:“大哥想做什么?”
“難為你現(xiàn)在還能叫我一聲大哥,我還是告訴你實話吧。我也能操控陰陽二氣,多少年來,我一直在尋找能融合陰陽二氣的方法,但是每次都失敗了,每次都差點死掉,最后我以陰丹成就化神境,這個過程有多痛苦,你無法理解。你知道嗎?只有純血人族才有操控陰陽二氣的修行者出現(xiàn)過,那就是萬年前的天庭天帝,他成就混元無極,而我是第二個!我不甘心??!所以我一直在尋找純血人族的修行者繼續(xù)研究,但是太少了,能掌握陰陽二氣的更是沒有了啊,上百年了,到如今也只找到十幾個像樣的,但是他們都不行,他們差遠了!所以我只能讓他們帶著我制作的感應(yīng)法器到處尋找,天不負我,終于找到了,而且就在眼皮底下。你來了,我一看到你,就知道希望來了!所以我迫不及待地希望你修煉到化神境,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一次從丹氣境到化神境?!?p> “這是什么意思?”
“我會把你的魂魄從肉身中抽出來,而我的元神會占據(jù)你的身體,這個過程叫做奪舍,就像奪取一棟居住的房舍,是的,肉身就是一間房舍,一艘渡船,一個工具,元神才是本真,嗯,這個過程很快?!?p> “你以大義行私欲,欺騙利用崇敬你的兄弟,巫朋死得真是不值?!?p> “成大事就要有犧牲,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我強大無敵于天下,就可以重建天庭,讓萬族匍匐,恢復純血人族的榮光。大私就是大公,你看天地日月,都是自私的,只顧自己運轉(zhuǎn),從來不管別人怎么想,怕熱太陽就不升起來了嗎?怕黑他就不落山了嗎?沒有??!我行我素,我若為天帝,天地日月亦在人下!”
陳讓不再多說,用嘴巴是不可能說服一個道心穩(wěn)固的仙的,巫咸向著他認為最重要的東西行動,也是道,不過是他一個人的小道、私道。
巫咸也不再說話,頭上沖起來一個半尺高五光十色的小人,向著陳讓一指,冷冷地說:“剝奪?!?p> 陳讓身體內(nèi)一陣分崩離析之感,魂跟氣被剝離開,眉心劇痛,雙眼就像要炸破。
魄也在跟血分離開,他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臟腑中被生拉硬拽出來:心底伏矢、肺家臭肺、肝中非毒、膽內(nèi)尸狗、胃脘消邪、腎上雀陰、腸間除穢,全部被無形無感的力量牽引著脫離原來的宿衛(wèi)之處。
他大感絕望,這時陰符珠一顫,一切不適消弭殆盡。
巫咸皺了皺眉,又叫了一聲:“剝奪!”
還是沒有反應(yīng),他接著連叫幾聲,最后說:“你有什么法寶護體?”
陰符珠已經(jīng)完善了太多,不比在中谷郡的時候青耕杳都能隱約感覺到。陳讓有了依仗,說:“大哥,你不要費心了,除非你殺了我?!?p> 巫咸生了貪嗔癡,哪里肯罷休,哼一聲:“我有的是辦法?!?p> 一時間鼓聲大震,琴音錚錚,鐘罄齊鳴,周圍陰風慘慘,厲嘯連連。
陰符珠這時候雖然自主護體,卻陳讓卻不能催動致用。他感覺天旋地轉(zhuǎn),渾渾噩噩,隱約聽到巫咸說:“扯不出來,我就進去?!?p> 他感覺眉心一癢,有什么東西在往里鉆。又感覺刺痛,似乎是被什么東西扎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要是巫咸的元神鉆進來就落到陰符珠變化成的那個小世界里就好了···
巫咸捏著一口猩紅的長針扎在陳讓眉心,小心翼翼地轉(zhuǎn)動著。
非常細微的一聲噗響,巫咸喜上眉梢,竅膜終于破開了。
他的元神化成一道光華沒入陳讓眉心,本身失去了元神支撐,木然下來,各種法寶也停止了施展,陳讓大松了一口氣,神魂內(nèi)視,就看到了跟陰丹光團不遠處的陰符珠,巖漿橫流,海嘯滔天,毒霧彌漫,黑云壓頂,雷霆肆虐。
他緩緩飄蕩過去,圍繞著陰符珠尋了一會,在連綿火海中,看到了巨人一般的巫咸元神,大半截身軀被熔巖淹沒,雷霆在鞭撻,狂風在摧削,毒霧在侵蝕···
巫咸元神竭力掙扎,憤怒嘶吼,但是越陷越深,光芒也越來越暗淡,這樣下去,他只有死。
像巫咸這樣奇人世間罕有,他繼往開來,完善了人體經(jīng)脈穴竅的記述,魂魄血脈的研究更是開辟一片新天地,還有許多讓他耳目一新的詞,基因、進化、變異、細胞、天機、光譜、魂能···
無論如何,這種大創(chuàng)舉,大功績是不可抹殺的。
但是巫咸的修為遠勝于他,有著自己的道,心念堅定,不可動搖,他即使想放巫咸一條生路,但是出去之后,生死又操控在巫咸的手上,他會不會放他一條生路呢?他不敢冒險,只能任憑巫咸煉死在陰符珠內(nèi)。
巫咸元神越來越黯淡,越來越小,淹沒在熔巖煙霧雷霆中。他居然沒有一句求饒,只是傳出一個憤怒的精神波動:“我不甘心??!”
以他之驕傲,怎么可能向人求饒。陳讓嗟嘆不已。
巫咸一死,怎么跟其他人交代,怎么離開這里,又成了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