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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道解

第三章 宿院蒙冤通氣脈

玄明道解 易有三 6615 2019-12-18 15:29:44

  陳讓秦蓉兩人吃過晚飯,說了一會話,就各自回房間歇息。陳讓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如鉤明月,心想:我來云城原打算到處逛逛看看,卻沒想到挨了老半天打,哪里也沒去得成,這個壽酒真是吃得憋屈,還不如去山里砍一天竹子···

  “救命啊!”

  陳讓正在胡思亂想,突然房外不遠處有女聲在呼救。

  他毫不猶豫翻身起床,這時只聽見被捂住嘴巴的唔唔聲,辯清方向,他急忙箭步飛奔,幾個呼吸就到了假山下,那聲音正在假山背后傳來。

  他不及繞過去,直接跳起攀上假山,他在山里攀山爬樹多了,熟練無比,轉眼就翻過假山,落在地上,只見朦朧中一個少女倒在草地上,身邊并無他人。

  他急急跑過去俯身查看,這時周邊火把大亮,四五個人趕來,有的大叫道:“在這里!在這里!抓賊!抓淫賊!別讓他跑了!”

  陳讓還沒反應過來,猶自伸出食指在那少女鼻子前,感覺還有呼吸,倒是松了口氣,卻不知道好幾根棍子已經(jīng)往背上打來了。

  只一剎那,陳讓就被打得撲在地上吐血,心道:這些人怎么打起我來了?糟糕,他們把我當賊了!只好抱著頭急急的叫喊:“錯了!我不是!不是!”

  那些人哪里管他叫喊,照死里打得起勁,陳讓頃刻之間就被打得皮開肉綻,腦袋上也挨了幾棍,嗡嗡亂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燈籠火把晃得陳讓眼睛發(fā)花:滿眼都是長刺的星星點點,那些星星點點一分二,而分四,漸漸變成模糊大塊光斑,光斑里面還帶著波紋。而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在陳讓耳中聽起來,也似乎是來自天邊那么遠,嘈雜得完全聽不清楚。

  秦蓉這個時候也趕到了,分開人群一看陳讓,趕緊扶了起來。

  那倒在地上的少女也被人攙著,雷龍排眾而來,急忙道:“四妹,你沒事吧?”

  雷鶴摸摸頭,又摸摸身上,搖頭道:“沒事?!庇种钢愖屛恼f:“我在園里賞月,他趕過來說喜歡我,還說要帶我一起私奔!我肯定不愿意,他就想強暴我!”說著說著竟然咽聲哭了起來。

  秦蓉如遭雷擊,一把丟開陳讓,氣得發(fā)抖,指著他:“你!你···”

  陳讓更加是五雷轟頂,感覺自己渾身僵死,做夢也沒想到雷鶴會這樣說,急得一口血瀑出,瞪圓了眼說:“我!我···”

  這時又有人從游廊那邊過來,提著一個包袱,送道雷龍面前,說:“這是在陳讓公子房里床底下搜到的。”

  打開一看,全是金銀器皿,杯盤匙筷,有些在壽宴上見過,秦蓉看到這一幕,眼中流下淚來,掩著面踉踉蹌蹌的跑了。

  陳讓血滿衣襟,心亂如麻,嘶啞大叫:“不是我!我不是!”

  看著秦蓉跑遠,他感覺胸腔里憋堵成一團的什么東西達到了極限,爆裂開來,稀碎了,發(fā)出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破裂聲,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雷龍長嘆一聲,大聲道:“送司法堂吧!”

  秦蓉聽到,腳步更加快了幾分。

  陳讓被連夜扭送到云州城司法堂,夜已經(jīng)深了。值夜的潑醒他記了身份,也不堂審,直接往司法堂大牢一扔。

  他渾渾噩噩哪里知道,罪已經(jīng)定了。

  大牢里人不少,陳讓進來,那些人也視若無睹。他這種身份的犯人,是不備有單人囚室的。那間牢房里已經(jīng)有八個人,什么模樣,夜里太黑,加上被打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也看不清楚,更沒有心思去看。

  牢房一面是柵欄和牢門,三面墻壁,這八個人都蜷縮在牢房墻角,他只好貼墻蹲在牢門一邊的柵欄下。

  陳讓蹲了一會,才感覺口里發(fā)著苦,開始思來想去,想不通雷鶴為什么要害他,又想秦蓉這時候怕是對他失望透頂了,不知道多傷心。又想父母要是知道自己這樣了該怎么辦。想來想去,身子一歪迷糊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驚醒過來,總算清醒了一些,死命的敲著鐵門,大叫:“冤枉啊,我冤枉啊!”

  他話音未落,背后就挨了一下,他轉過身一看,只見是一只草鞋,又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叱罵道:“在這里的,幾個不冤枉,嚎什么嚎,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小伙子,好好歇歇,天亮還要做事?!?p>  陳讓不敢犯眾怒,安靜下來,可是再也睡不著了,熬著熬著終于天亮了,兩個看守過來打開牢門,罵道:“起來了死豬們!”

  八個人嘟嘟囔囔的起來拖著鏈子走出牢門,陳讓蹲著沒動,那看守一鞭子抽來,陳讓本能的一側身躲過。

  那看守奇道:“咦,新來的?還敢躲?”說完又是一鞭子抽來,陳讓又躲過,叫道:“冤枉,我冤枉!”

  看守嗤笑:“那就抽到你不冤枉為止!”

  陳讓挨了幾鞭子,依然大叫冤枉,這時進來幾個人,陳讓眼前一亮,什么痛楚都顧不上了,叫道:“蓉妹!”

  秦蓉秀眉微蹙看著陳讓,眼中似乎有些鄙薄厭惡之色,頓了一頓,深吸一口氣說:“讓哥,你犯下的錯要自己承擔,雷龍大哥說了,關個兩年三年也就好了,你在這里好好悔過吧。”

  陳讓聽到這幾句話,就像幾把刀子在剜著心尖,疼得發(fā)顫,又忘記了呼吸,把臉漲得青紫,脖子上大筋鼓起,老半天憋出一句話來:“你···你不信我?”

  秦壽嘆氣道:“哎,你啊,你看到雷家的金銀財寶就心癢也就不說了,可雷家四小姐是什么人,你也敢打主意,還好你龍哥壓下去了,要是雷群知道,非要把你剝皮抽筋不可!”

  陳讓手腳發(fā)顫,抖得厲害,一口氣堵在喉嚨里,再也憋不出話來,又感覺前胸有什么東西破裂了,一甜,哇的吐出一大口血來。

  雷龍?zhí)徇^一個食籃,遞給陳讓,說:“只要你痛改前非,你還是我表弟?!庇痔统鰩變摄y子給那兩個看守,賠笑道:“兩位看守大哥,這是小人表弟,還希望照顧一二?!?p>  秦蓉感激的看了雷龍一眼。

  雷龍看了看頹然失神的陳讓,帶著秦壽秦蓉父女離去。那看守對陳讓道:“有人送牢飯來,就趕緊吃吧,不然要到石場才有得吃。”

  陳讓木然不應,呆站著不動,已經(jīng)走在牢門外的一個壯實男子沖進來,搶過食籃,對那看守諂笑著說:“他不吃,別浪費了,我來幫個忙,行吧?”

  看守嗤了一聲,轉身出去了,留下一個聲音:“趕緊的?!?p>  七八個人一.哄而上,這么大點的食籃哪里夠搶,不過一眨眼間,就被掠食一空。

  那些人吃完就出去了,陳讓依然呆在原地,那看守回來舉起鞭子就抽,罵道:“你還想在這里當老爺不成?還不快走?。俊?p>  陳讓腦子里又成了一片空白,渾噩的跟著走,路上挨了幾鞭子,將近一個時辰之后,來到云州城外一處石料場。

  石料場中一個棚子里支著一口大鍋,煮了滿鍋的稀飯,說是稀飯,不如說是湯。這些囚徒爭先恐后,而陳讓當時自然是毫無胃口。

  一陣梆子響,場內開工。

  干的是搬石頭的重活,加上他又有傷在身,真的是痛苦萬分,也只能咬牙挺住。沒過多久肚子就咕咕直叫,但哪有吃的,直餓得頭昏眼花,猛出虛汗。

  他終究堅持不住,一個趔趄倒在地上,痙攣不止。

  這時一個頭發(fā)花白骨的老人俯下身,從懷里掏出一個手心大的甜餅,遞給陳讓,說:“這個本來是你的,還給你吧。別死在這里了。”

  陳讓猶豫一下,感激的點點頭,接過來囫圇吃了,頓時感覺生出一絲力氣。

  那老人徑自干活,陳讓回想起來,就是昨夜里那個年老的聲音了,心里生出許多好感,多看了那背影幾眼,那老人真的是骨瘦如柴,破舊衣服腰腿部位雖然打結束扎了,但還是顯得耷拉空蕩。不覺之間又想起那務農做篾匠的爹。

  他稍一愣神,背上就挨了一石子,高處棚里的看守遠遠的叫:“偷什么懶,趕緊做事,還想不想吃飯了?!”

  陳讓不敢抵觸,悶頭鑿石塊搬石料,他發(fā)現(xiàn)借著干這些活,心里頭漸漸的沒那么難受了,似乎沖開了一些堵塞,渾身漸漸通暢,于是更加起勁地干了起來。

  那看守看到他十二分賣力做事,倒是奇道:“這憨貨怕不是有???”

  陳讓麻木的過了一天,又過了一天。無處伸冤,無處傾訴。

  第三天一早,他剛從牢內起身,就聽到看守叫他:“陳讓,你家人來了?!?p>  他喜出望外,心想:想來是蓉妹來了,她還是信我是冤枉的。他幾步跨過去,沒有看到秦蓉,只看到他母親滿臉憔悴孤零零站在牢門口。

  陳讓心里發(fā)緊,鼻子發(fā)酸,叫了一聲娘,雙膝一軟跪了下去,一時又說不出話來。

  陳母直直地看著他,也沒答應,過了一會才嘆氣說:“咱們家里苦,你沒見過世面,只怪爹娘沒本事?!苯又謪柭曊f:“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見了金銀財寶就想做賊啊,你偷了人家東西,還想拐走人家姑娘,你的膽子什么時候這么大了?”

  陳讓癱倒在地上,感覺滿胸滿腹都被填滿了,堵得難以呼吸。勉強說:“沒有,我沒有,他們陷害我?!?p>  陳母見他這個樣子,又嘆了口氣,說:“你也不要說了,認證物證齊全,司法堂的大紅印子蓋了,你也按了手印。”

  “我沒有,娘也不信我?娘信我不信?”陳讓顫抖著說。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你在牢里好好表現(xiàn),等到三年期滿吧···阿讓,你一定要痛改前非,老實做人啊···你爹在雷府上,他不想見你,說看到你怕忍不住打死你,你···哎···我走了?!?p>  陳讓氣急攻心,又吐了一口血,看著母親蹣跚而去,想必是他們是昨天得到了自己的消息,立刻趕過來的,但是他們趕過來不是為自己,而是給雷家賠罪,連辯白的機會都不給他,而實際上,即使給了他,父母又能奈何呢?他想到這里,不禁得仰頭哈哈大笑起來,血沫隨著笑聲四濺,好不慘然。

  看守咄了一口,罵道:“發(fā)什么顛,起身上工了!”

  花白頭發(fā)的瘦老人靠過來拍了拍陳讓,陳讓掙扎著站了起來,跟在幾人后面走著,那老頭緩步對他說:“小伙子,你情緒自控能力太差了,這樣活不開心,也活不久?!?p>  陳讓慘笑道:“我不想活!”

  老頭搖頭道:“你不是冤枉嗎,那就要洗清冤屈,還自己清白,這才算是個男人?!?p>  陳讓愣怔,轉而精神一振,又黯然下去,說:“我生的笨,也沒什么見識?!?p>  老頭笑道:“你這是給自己找理由找借口而已,要知道有志者事竟成?!?p>  陳讓心想:那我這志就是伸冤了,但是怎么才能伸冤呢,茫無頭緒,對了,得問雷鶴那個惡女為什么要誣陷害我!但是我在這牢里,見都見不到她···

  老頭看到陳讓低頭發(fā)悶,也不打攪他,各自走路。

  苦工困頓磨時日,這樣過了一個多月時間,陳讓舉目沒有半個熟人,每天巴望著秦蓉能來看看他,或著說是他想看看秦蓉,但是秦蓉一直沒有來,讓陳讓倍感沮喪,只好拼命做事,排解這些憂抑痛苦。

  至于如何伸冤,他也想不出個頭緒,他感覺死門無路,心想只能挨滿三年,出去再說了。

  牢里唯一能說上話的人,就是那老頭了,其他人從不搭理他,反倒是好幾次搶他的飯吃,石料場里每人每頓就兩碗,陳讓基本上只能吃到一碗,另外一碗多半是被那個粗獷男子搶了。

  這一個多月來,他也在麻木中適應,有時候甚至想,就這樣也好。經(jīng)歷這一番遭遇,他竟然生絲縷出厭世情緒來。

  這一天干完活回到牢房,與往常一樣,已經(jīng)摸黑,他往平時躺的那塊墻角走去,隱隱看到角落邊有團東西,湊近一看,像是一團衣物,心頭一跳:莫非是蓉妹來看我我不在就放在這里了?

  他撿起來,手感柔滑,他從來沒有摸過這么好的布料,也不想那么多,隨即換了。

  這時他聽到粗獷男子哈哈道:“這還有人送這么好的衣服來穿,也真是稀奇!”

  片刻之后,陳讓發(fā)現(xiàn),牢房里基本上每個人都換了衣服,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不想來由,只管往地上一倒。累了一天,又困又乏,自然是睡覺要緊。

  也不知道夜里什么時候,陳讓被一聲炸雷般的呼喝驚醒,那聲音喊道:“要逃命的趕緊了!”接著整個牢獄中嘈雜一片。

  跟陳讓同一間牢房那個粗獷男子罵道:“逃什么逃,能逃到哪里去!大半夜吵死人,還讓不讓人睡覺了?!?p>  陳讓猶豫了一瞬,心想:難道真受這個冤屈挨滿三年?我不甘心,逃了再說,大不了死了,不怕死!

  這時牢房門外一個身影用一把在昏暗中泛著寒光的大斧一斧頭把牢門鎖鏈劈斷,一腳踢開牢門,往里面丟了一個火把進來。

  牢房地面鋪著不少干草,沾火就燃,熊熊火光暴起,那粗獷男子大罵,陳讓也沒留意他罵些什么,他離門最近,趕緊奪門而出,就看見前面許多間牢房牢門大開,一眾囚徒都在嘈嘈踏攘,向外奔逃。

  陳讓忽而心頭一動,轉身回到牢房,卻和那粗獷男子撞了滿懷,被他往邊上一推,頭在墻上撞了一記。

  他也不管,踢開幾堆著火的干草,一把背起干瘦老頭兒,原來老頭這些天患病,已經(jīng)幾天沒有去上工了,又被打了一頓,陳讓不救,肯定是要燒死在這里了。

  他背著老頭急奔,路過看守處,之前幾個看守都倒在血泊之中,有的被砍斷了脖子,血水還在流著,有的被破開了肚皮,腸子耷拉了一地。

  血腥氣彌漫,火光灼灼,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心臟和腸胃都一陣抽搐翻騰,想嘔得不行。

  但也只能強行忍住,悶頭跟著人群跑,也沒腦子想之后怎么樣,這時那個炸雷一樣的聲音喊:“出了監(jiān)獄就四散逃命,越分散越好啊,快跑快跑!”

  陳讓拼命的逃,出了監(jiān)獄,回頭看一眼只見紅彤彤一片,火光沖天。舉目四顧,卻不知道往哪里跑了,真正著急。

  司法堂提刑司的監(jiān)獄出這么大動靜,早已經(jīng)驚動了云州城,云州巡守士兵縱馬橫刀,滿街捉拿逃犯。然而他們發(fā)現(xiàn)逃犯穿囚服的實在不多。

  一隊巡守從陳讓身邊過去,見他穿著不俗,背著個老人,站那里發(fā)呆,一副懵了的樣子,居然沒理會他。

  到是那些放開腳丫子跑,一看就驚慌奔逃的人,被一一的拿了。

  陳讓暗自慶幸,背著老人緩緩的走,一邊想現(xiàn)在該去哪?是不是回家去見見爹娘,跟他們說我被冤枉的經(jīng)過呢?蓉妹應該也在家,我一定要好好解釋,就這樣了,尋路回家再說。

  他走了不過兩條街道,半里多遠,就聽到遠遠的一聲叫喊:“穿那種衣服的都是逃犯,抓住他!”

  迎面一隊巡守躍馬而來,盯著不就是自己嗎?陳讓心中大驚,暗叫糟糕。這往哪逃?

  這時一直不吭氣的老頭子在他腦袋后面說:“跳河。”

  側邊是一帶大江,這條河從云州成貫穿而過,叫做白水河。他身邊恰好一家木匠鋪,門前堆滿了原木,他眼光一亮,彎著腰左手托住老頭,右手撈了一根原木,撒腿狂奔,縱身往河里一跳。

  身后一片人喝馬嘶,也隱約聽到木匠鋪老板哇哇的罵,他自然無心理會。

  原木載著陳讓二人順流而下,大河看起來平靜無波,水流實際上不慢,兩名巡守騎馬在岸上追,一邊彎弓射箭,陳讓索性用大腿夾住原木,雙腳不停劃水,原木飛也似的遠去了。

  趁著夜色,陳讓也不知道漂了多久,回頭遠遠看到幾點螢火似的火把在閃爍,心想應該甩開了追兵吧。

  他剛剛松了口氣,只見前方江面上數(shù)不清的點點火光,就像是一個螢火蟲群,驚得一個哆嗦,不由得心冷。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應對,于是一咬牙,不退反進,手腳并用劃動木頭向前迎去。

  靠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是橫江一片連鎖大船,想必這里就是傳聞中的攔江水寨,過了此地,就出了云州城了。

  陳讓想靠近了就藏身在原木下面,順水漂過去,至于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只能靠撞運氣了。然而他能暫時閉氣藏身,但是老頭子本來就生病,恐怕不行。

  他在山林里長大,是半只旱鴨子,自己一人還行,再抱個人那就只能一起沉江了,眼看著越來越近,一時又想不出辦法,只能干著急,心想:要不就這樣漂過去算了,說不定他們不會注意呢。

  他藏身在原木下面漂過船隊,從鐵索中間經(jīng)過時還撞到了鐵環(huán),原木被撞得一歪,他的頭撞在鐵鏈另一個鐵環(huán)上,疼得他齜牙咧嘴,硬是忍著沒出聲。

  眼見大船船身即將從側邊的視野里消失,陳讓長長舒了一口氣,若是說瞎眼的雞仔天照應,他算是得了一半,這時卻又松勁得早了,只聽到后面先低后高一聲叫:“水里有根木頭····木頭上有人!”

  “夠不著了!放箭!”

  “小劃子追!”

  ‘嗖嗖嗖’箭如飛蝗撲下,打在附近江面,陳讓抱著木頭拼命蹬水,拗著脖子看了一眼,只見三四只小船急馳而來,漸漸接近,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追上了。

  陳讓舌頭發(fā)苦,暗叫完了完了,這時他感覺脖子像被熱湯潑了,心里一驚,看向老頭子。顫聲說:“你怎么樣?”

  老頭子病得極重,此時中箭吐血,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勉強說:“小伙子,我就當水葬了,你快逃吧?!?p>  他從進到牢獄,老頭子就對他很關照,他也很感激,他還不知道老頭子叫什么,老頭子也從來沒問過他叫什么,好像姓名對于他們來說算不得什么,平時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但他真把老頭子當親人,甚至感覺這世界上如果還有人相信他的話,就是這老頭了。

  陳讓眼睛發(fā)脹,低聲說:“我不該把你放木頭上的,那樣就不會中箭了,我應該···”

  老頭子咳嗽幾聲,說:“不要多想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你無法改變,你應該向前看。”

  陳讓感覺老頭子氣息似乎強了一絲,心中有些安慰,更加拼命的蹬水,一邊說:“聽你說話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比我們那里私塾的老先生不差。你一定會沒事的,我能逃掉,然后就可以給你治病療傷了。”

  老頭子嚯嚯強笑兩聲,說:“我沒救了,傻小子帶著我,逃不掉?!?p>  陳讓咬牙道:“我死也不會丟下你的!”

  一只手探入他懷中,將一團溫潤的物件貼在他胸口,老頭子說:“這是一個姑娘送我的,但是我一生都沒能跟她在一起,反而被困在牢獄三十年,本來我想還給她,但卻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還在不在這個世上,你帶著,如果以后能遇到她,就幫我還給她,她叫云皙。”

  老頭子說這些話的時候,全然不像垂死之人,懷戀中帶著熱烈,又似乎還有幾分希冀,但胸口那只手松弛下來的時候,陳讓知道,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后面的小船追得更近了,老頭眼中神采一閃而逝,耷拉了下去,陳讓一咬牙,深深看了一眼,不著痕跡溜進水里,側向前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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