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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徒

十四章 定風波(二)

唐徒 此而非 3766 2019-12-17 08:13:51

  馬元贄緊了緊披風,還是冷啊,這都入春了。

  今年這年景鬼的很,上個月苦等春雨不來,天子便大赦祈雨,就連曲江宴都省下了。月底天象又不對勁,那么大一顆流星就墜了下來,還穿了紫微星。

  穿了紫微星啊,所以,這都是天意,怨不得人的。

  今日得報,大概便是這一兩日了。哼,那些個短視的,皇子?皇子是年幼,可興慶宮里那老不死的還活著呢,看著是沒了牙的,但要是發(fā)瘋咬上一口也是疼的。

  光王~~~~~

  細細打探了,確是個木訥的,母族也是沒用的,這一注便如此定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等了別個奪了頭功那豈不是白白的謀劃了這許久了。

  ——

  過了大明宮的玄武門,門側的兩廊便是大唐禁軍北衙治所了,馬元贄見到了樞密使楊欽義,而此時的馬元贄可并不怎么想見到這人。這楊欽義于近來之事頗有些回避之意,也不知自謀劃著什么。

  “馬公公,這是要去哪啊”?楊欽義笑呵呵的迎了上來。

  “楊公公,咱家這打算去龍武軍查勘一番,那些個雜兵不中用的很,閑來竟是尋釁滋事,現(xiàn)在宮內(nèi)外的情形您也知道,可是不能由得他們胡鬧了呢“。馬元贄也陪笑著。

  ”哎呀,巧了,方才魚公公也去了呢“。楊欽義臉上的笑意愈發(fā)的濃了。

  馬元贄的臉色有些繃不住了,這個魚弘志,就知道他會跳出來,可這眼前的楊欽義也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從楊延祚到楊志廉,再到如今的楊欽義幾兄弟,這大唐的權宦世家,楊家絕對是站在最頂端的那幾家之一。就是不知道此時楊欽義在此有什么事呢?

  想了想,馬元贄決定還是開誠布公罷了,反正宮里的事情便是瞞得過別個,定也瞞不了眼前這人。

  ”楊公公,想來您是專程等咱家的吧?你我二人亦同僚多時了,不妨有話直言,若是楊公公之事,但凡咱家能辦到,自是會料理妥當,若是不能,那也只怪咱家力微勢薄,還請楊公公寬諒則個“。馬元贄話說的客氣,可臉上的笑容早就沒了。

  ”也無甚事,只是想問問馬公公,李德裕要如何安置呢“?楊欽義也收斂了笑容,正色起來。

  ”咱家差點都給忘了,那李德裕入相是走了楊公公門路的,平日和您也是相交易得。本來楊公公提了,那再大的事也是該辦的,可是您也知道,李德裕手段酷烈,平日里得罪人是得罪的狠了,這不止宮內(nèi)不喜,這宮外也是厭憎者多矣。雖說咱們也是不必怕了誰,可要是能用李德裕換上些許善意,省卻些麻煩,也是該當?shù)模绕涫谴藭r,是一步也錯不得的?!?p>  ”馬公公,你說這局面變成如此,是何緣故“?楊欽義突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什么?楊公公何意“?馬元贄有些不明白楊欽義的話。

  ”那仇士良我是不大瞧得上的,可是他有一番話說的倒是不錯,這天子啊,就是不能讓其閑下來,這一旦閑了,便要生事了“。楊欽義繼續(xù)說著讓馬元贄摸不著頭腦的話,也讓他有些煩了,冷冷的說:”楊公公,有話便直說吧,若無事咱家也不便與你閑言了“。

  ”馬公公,不管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是誰,你覺得是應該留一只活老虎給他斗上一斗,還是送他一張虎皮讓其閑著把玩?最重要的,老虎才驗的出獵人的本事”。

  聽了楊欽義的話,馬元贄心里一震,是啊,這李德裕性格剛烈,行事亦嚴苛,本就是為人所不容,若非當今天子信任,怕其早就貶死他鄉(xiāng)了??山酉聛淼哪俏?,不管喜厭,都不會留著這樣一個專橫的前朝權相。讓兩人斗上一斗,順便探探新君的底細,若有差池也好提前打算,莫要像那仇士良,不明不白的就送了命。細細琢磨了一番,馬元贄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比方才還盛。

  “嘖嘖,果真是楊公公,您這樞密使不愧是離天最近的,想的便是通透,咱家是拜服不已”。

  “離天近?呵呵,這大唐的天都傾覆好幾回了,我還是遠些罷了”。說完沖著馬元贄稍拱了拱手,便離開了。

  “還”我“”我“的,一個內(nèi)樞密使便真把自己當宰相了?什么玩意,不一樣是個沒卵子的,呸”。馬元贄沖著楊欽義遠去的背影狠狠的唾了一口。

  氣了一會馬元贄想著還是去尋魚弘志,看看他又有什么圖謀。突然一個小宦官狼狽的跑了過來,馬元贄正心煩,剛打算叫人打殺了這個沒點規(guī)矩的奴婢,可仔細一看,這是自己放在紫宸殿的人,當下便有了猜測。心臟開始止不住的怦怦猛跳起來。也不管什么規(guī)矩,忙幾個大步迎了上前,一把拉住那小宦官,急切的低聲詢問:“說,怎么樣了”?

  “回,回公公,不成了”。小宦官的胳膊被馬元贄攥的生疼,也不敢呼痛,忙告知了消息。

  天終于變了,馬元贄長長的深吸一口氣,稍緩了緩心神,當下便喚過左右親信,招呼人馬直奔十六王宅。

  ——

  十六王宅這些日子頗為安靜,平日里閑著發(fā)慌四處浪蕩的的龍子龍孫們這幾日卻如同苦行僧一般整日的把自己關在房里。

  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心登上那個位置,事實上這十六王宅里能有機會夠得著大位就那么幾個人,其他人躲起來則是怕惹上禍端,前幾朝的血流的太多了,沒幾人愿意為一個不可能的念想丟了自己的性命。十六王宅雖也不是個什么安樂鄉(xiāng),可終歸能活著,活著便好。

  遠遠的傳來了馬蹄聲,呼喝聲,越來越近,果真還是來了?。?p>  “光王,光王殿下可在”?馬元贄一行人沖進了十六王宅馬都未下,便高聲喊了起來,早已從各自房內(nèi)出來圍觀的王子們心下轟然,竟然是他?可又一細想,是啊,也該是他才對的。

  “不知,不知公公尋我有何事”?一個怯怯的聲音響了起來,人群中緩緩走出一成年男子,看著三十多歲,身形不高,相貌尋常,便是衣著亦是平常之物。此時男子神情頗為不安,恐懼都掛在了臉上,此人正是馬元贄所尋的光王李怡。

  “可是光王殿下”?馬元贄有些驕聲的問道。

  “是,正是小王”。說話間李怡竟有些顫抖了起來。

  馬元贄緊緊的盯著李怡,好一會,心里想著,就該是此人了。

  馬元贄下了馬,不復剛剛的驕慢,忙上前極恭敬的對李怡行了大禮,而李怡亦是手忙腳亂的連連躲避,口里更是連說不敢,在眾人的圍觀下,這一場面格外的滑稽。

  好不容易扶起了馬元贄,馬元贄也未等李怡開口,便說:“天子詔令,宣光王怡入覲,請殿下即刻隨奴婢進宮”。說罷也不等李怡回復,便拉著他強行上了馬,在護衛(wèi)的簇擁下?lián)P長而去,只留下滿院子還在面面相覷的王子們。

  進宮的路上,李怡沉默了,他知道還差一步了,現(xiàn)在每一個可能讓身邊這個宦官產(chǎn)生疑慮的細小舉動都會讓這最后一步變成天塹,甚至讓自己身首異處,所以自己便做個聽話的木偶好了,這一點上自己很擅長。

  “殿下,您可知為何是您進了這大明宮”?馬元贄打破了沉默。

  “公公說過了的,是天子召我”。李怡還是那幅小心不安的模樣。

  “天子已口不能言,大行之日恐近了”。

  “什么,這,這~~”。李怡表現(xiàn)得很惶恐。

  “殿下莫怕,天子大行后這大唐的基業(yè)還需殿下來擔著才是呢”。馬元贄嘴里將這至高的皇權更替說的很輕松,也很淡然。

  “這怎能行,天子有子,我怎敢僭越”。說著竟要掉轉(zhuǎn)馬頭離去。

  馬元贄一把就拉住了李怡所乘之馬的韁繩,沉聲的說:“殿下,此時已無回還之機,您和奴婢進了這大明宮,便只有往前走了,否則,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殿下也莫驚慌,奴婢必將殿下送上大位,只望殿下信任奴婢即可“。

  “那,那便全憑公公做主”。李怡似被嚇到了,呆呆的說著。

  不多時,迎面來了一大隊兵馬,李怡心底一沉,莫非還是敗了?

  馬元贄卻大笑了兩聲,對著李怡說:“殿下,大事已成,這是奴婢的人馬“。

  李怡看著前來的這些士卒皆下馬拜下,心里暗道:”這是天子的兵馬“!

  只片刻后,魚弘志也領兵來了,可惜的是他晚了一步,看著眼前的狀況,他知道,大局已定,便是要廝殺一番,卻也不知道會便宜了藏在暗處的哪些人,只好一邊心里不斷咒罵著剛剛還在爭吵不休害他遲了的那些狗東西,一邊也下馬拜下。

  隨后,馬元贄等人矯詔立光王李怡為皇太叔并行監(jiān)國,是夜,天子李炎崩,年三十三歲,謚為至道昭肅孝皇帝,廟號武宗?;侍謇钼腔Q帝,更名李忱,時年三十七歲。

  ——

  陳權有些意外的看著杜平。

  這些日子陳權的生活過的簡單且充實,每天照例的早課已經(jīng)很難讓他有所波動了,只機械的坐在那里,腦袋放的空空,時間一過就去吃飯,此后的耕作反倒是愈發(fā)的合意。

  同慶寺的土地早已耕完,靈佑便領著眾人一邊幫著村民耕種一邊傳法講佛。陳權也混在其中。在村民口里聽到了許多有趣的故事,妖魔鬼怪,才子佳人,各種八卦層出不窮。這也讓陳權感概,勞動人民的想象力還是很豐富的。他親耳聽過一個一生都在這溈山附近生活的老漢活靈活現(xiàn),栩栩如生的講述著萬里之外的故事。

  陳權的農(nóng)活也做的略熟了,至少基本不會再認錯了秧苗。陳權還結識那幾個光屁股小孩,一起去捕過魚,掏過鳥窩。

  陳權幾乎都把杜平給忘了,直到現(xiàn)在看見了他。

  “你還沒走”?這句問候脫口而出,然后便是尷尬的沉默。

  “咳,我還要略過幾日,嗯,陳大郎,是靈佑禪師叫我來尋你的”。杜平臉上也有點尷尬,有些奇怪,他尷尬什么?

  “靈佑禪師尋我”?我剛剛還看見他了,他未說什么的“?陳權覺得越發(fā)的奇怪了。

  ”咳,是這樣的,靈佑禪師有些事情不知如何與你講,便托我來說了“。

 ?????????????

  陳權疑惑的看著杜平,等著他說出那些不好講的事。

  “陳大郎,你的度牒靈佑禪師已替你辦下了”。說著杜平從身旁拿出一個木匣,推了過來。

  陳權這才留意到原來杜平不是空手來的啊,害的自己白白腹誹了他一番。

  “真的,那太好了,這有什么不好說的,我一會便要去好好謝謝禪師”。陳權激動的摸著木匣,自己終于是個有身份的人了。

  便要打開來時,卻不想木匣被杜平一下子按住了。

  “杜管家這是何意”?陳權索性也不急了,反正東西就在這,還是仔細聽杜平解惑吧。

  “陳大郎,事情是這樣的,你聽了莫急,嗯,上段時間天子駕崩,新君即位了,嗯,新君好佛”。

  “然,然后呢”。陳權的聲音在顫抖,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陳大郎,這還俗一事怕要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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