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裴寂與沈之林告別之后,回到家中便是風(fēng)寒侵體,一病不起,連連幾日告病。
沈之林和王宇安也同朝中的官員來探望,回去時,路過八仙閣,于是在閣中用膳,依舊是挑了靠街邊的廂房,可以直接看到對面的無情館。
王宇安倚在窗邊,遙望街對面的無情館內(nèi),只見院中老樹生花,嫩白嫩白的。
“今日不見那位江郎翹腳曬太陽了?!?p> 王宇安說著回身去,又對沈之林問:“你如何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是將裴寂嚇出病來?這不是不成了?”
沈之林正坐著,在打墜子玩,聽著這話,頭也不抬,先是一笑,道:“他昨日夜里還在喊“秦王恕罪”呢,怎么會不成?”
“哦?”王宇安也坐下來,“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之林抬頭瞥了一眼王宇安,得意的搖了搖手里的墜子,笑道:“他近日得了兩位美艷胡姬?!?p> “哦!”王宇安恍然大悟,指著沈之林,壞笑著直說高明,沈之林也笑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更何況這庸夫?且等著看吧?!?p> “咱們只需要在暗處,靜靜看著?!鄙蛑謱⑹种械膲嬜尤咏o了王宇安,王宇安提起來一看,是前朝的花樣。
“長安花繁,總也有看盡的時候。”沈之林掩上窗,屋子里一下子暗下去。
裴寂病中,圣人擔(dān)憂不已,派內(nèi)官到其家中探問,裴寂家眷不敢怠慢,以禮相待,臨走時,裴寂又將內(nèi)官請到房中,抓住內(nèi)官手臂,懇切道:“裴寂此病,乃是心病,若圣人憐惜,還請圣人召裴寂入宮面圣!”
內(nèi)官不知裴寂為何突然如此,一時驚慌,忙道:“大人安心,大人安心,您的話,在下一定會傳到的。”
裴寂聞言,微一合眼,搖頭改變了心意,道:“我真是糊涂了,請侍官回稟圣人,裴寂若有好轉(zhuǎn),一定親自面圣謝恩?!?p> 說著,裴寂松開了緊抓不放的手,那侍官也是說了許多好聽的勸慰之言,裴寂喚來家人送其離開后,竟下床來,在書案前踱步良久,最終提筆寫下一封密信。
放下筆后,裴寂凝視許久,感慨道:“一山不容二虎,長幼有序,嫡庶分明,千百年來也是這個規(guī)矩?!?p> 裴寂說完,將信收好,自己收拾衣裝,吩咐了轎輦,往宮里去了。
剛過傍晚,江無情帶洵一與孔雀回到冥府,洵一站在奈何橋邊,看見眼前相識的景象,猶自感慨:“莫若當(dāng)年可厭殿下在時的模樣?!?p> “你還認(rèn)得可厭呀?”孔雀走在前面,回頭笑道。
“當(dāng)年是可厭殿下將我?guī)Щ刳じB(yǎng)傷,又親自送我回到滄海。救命之恩,如何能忘?”洵一說道。
孔雀沒再說話,她注意到江無情的臉色從決定好要去滄海之后就一直繃著,她知道他沒有說出口的緣由,是因為那位月下的女子,縱然她已經(jīng)是他人之婦,縱然只需要時間就能愈合的傷口,他也是等不得片刻,他在人界沉寂這么久的時間,中了禁錮的咒術(shù)也不曾想要探究什么,可是因為那女子,他竟然要冒著被發(fā)現(xiàn)冥王身份的風(fēng)險去滄海。
江無情,你口口聲聲說一切以隱瞞我和你真實身份為重,怎么如今又要無故冒險呢?
以前那些承諾,究竟。。。究竟,多少真假?
孔雀漠然垂下頭,再抬頭,江無情仍舊是那般神情,眉頭皺的緊緊的,臉色似灌了鉛的蒼白。
想來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如果事情敗露會有什么最壞的結(jié)果,可是他權(quán)衡之間,是要犧牲自己,也要冒險就那個女子!
孔雀心若烹煮,越覺越痛,竟停下腳步,可抬眼一看,江無情的背影竟越來越遠(yuǎn)。
他竟然半分未察,他從前就算被對自己與人交談,自己稍離一步,他都能一步將自己尋回,長安何其大,何其繁華?而如今自己與他一箭之遙,他為何不察?
是因為掛念、憂心那女子,所以格外出神嗎?
孔雀眼前漸漸模糊,眼底也跟著心跳感受到陣陣燒灼刺痛。
“怎的?你今日格外奇怪,總有些我不知道的緣故,但你為何不與他直說?”洵一從身后走來,目光凝視江無情專注向前的背影,言語溫柔。
孔雀見洵一來,連忙扭頭去拭淚,喉有哽咽之聲發(fā)出。
“你,你告訴他一聲,我,我暫退去見,見我爹爹。。?!笨兹皋D(zhuǎn)過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洵一早知江無情所去方向是冥府大殿,那孔雀只是找個地方傷心去。
洵一并不出言阻攔,而是緩步遠(yuǎn)遠(yuǎn)跟上江無情。孔雀與其背道而去,復(fù)跨過忘川、奈何,再回頭看,江無情步上望月亭,形單影只,卻不察身旁無人相伴。
見此,孔雀已心如死灰,獨自離去。
江無情早知孔雀離去,孔雀一直反對他前往滄海,他不知道是否是孔雀眼中存有的神物預(yù)見了什么,所以孔雀阻攔。
可這一次去滄海并不只是為了解開有關(guān)江愁予落得如此處境的謎團,還是為了,保全孔雀和冥府,他早就有了這個打算,而今有了機會,一舉兩得,他自不會放棄。
至于孔雀,他也想好了托付之人。
江無情來到冥府大殿,涼城早就收到了消息,與孟婆一直在此等候,及至見到江無情與洵一前后到來,二人與江無情見過后,江無情引見道:“這位是滄海的九尾狐前輩,洵一?!睆?fù)轉(zhuǎn)頭對洵一也說道:“這是我冥府閣主——涼城,輪回道——孟婆。”
洵一見面前二人,一位年輕女子,紅衣似火,笑顏如花;一位是白發(fā)老嫗,身持漆黑法杖,面容慈祥。
可是。。。這老嫗身上為何會有天道山的氣息?
洵一面不改色,心中卻疑惑。
罷了,與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洵一笑笑,對二人點頭示意。
二人見他,心中皆是一顫,惴惴不已,臉上仍是不改神色。
“閣主,請您先帶洵一前輩去歇息,我隨孟婆前去見過冥王殿下便來?!苯瓱o情說道。
“好?!睕龀侵缓么饝?yīng),對洵一說道:“先生隨我來?!?p> 洵一亦是點頭,與江無情示意后,跟上涼城的步子,往偏殿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