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有一家鏢局,號稱“無情館”,一無弟子人手,二無門童侍女,里里外外只有一個二十歲模樣的少年郎,天天哼哼唧唧的翹著腳在館里逗貓嚇狗,再不然就是到青樓楚館瞎混,全然不是做生意的。人說,江無情是個富家公子,紈绔子弟。
可是,這店開了不到半月,便有一位貴公子找上門來。
這車馬到,數(shù)十個護(hù)衛(wèi)齊刷刷的往江無情店門外一站,要?dú)⑷艘粯拥慕虚T,那江無情愣是耳聾一般,依舊翹著腳,懶洋洋的躺在竹椅上,枕著一團(tuán)肥貓,咿咿呀呀的哼著小曲兒。
來者叫門幾聲不聽回應(yīng),兩三個護(hù)衛(wèi)就要上門踹了,好在那馬上公子卻是個明事理的,連忙下馬叫住。
公子上前,攔住一個侍衛(wèi),輕聲喝止,“不可無禮!”
侍衛(wèi)們自然是遵命退下,公子轉(zhuǎn)過頭看著這虛掩著的門,擦了擦手上的白玉扳指,心里想道:萬玉閣說這老板瘋瘋傻傻,卻是個高人,如今,只有試一試了。
公子想著,當(dāng)即把心一橫,對身后眾人說道,“你們都在此處候著,我親自去拜會江郎。”
一眾護(hù)衛(wèi)齊齊答應(yīng)一聲是,直震得屋瓦掉下灰土來,一溜煙撒到公子肩頭,那來來往往的婆子?jì)D女也是微微側(cè)目,低聲嘀咕,那公子白眼一翻,一把推開木門,踏進(jìn)院里。
院里空空蕩蕩的,除了一張木桌,一整院的驕陽,和一個躺在竹椅上閉眼微鼾的少年郎,便什么都沒有了。
公子往里踏了幾步,院里的陽光海水般包裹來,整個人都好似泡在了溫泉之中,公子聳了聳肩,好不舒服。待那公子走近了些,卻是嚇得臉皮一抖,險(xiǎn)些叫出聲來,原來那江無情臉上有一道刺目的傷疤,這傷疤像一條赤紅色的蜈蚣,從下頜一直延伸到少年高挺的鼻梁,也許是這少年膚色過于雪白,像玉一樣,所以這條疤才顯得格外妖冶,公子湊近一看,若沒有這疤,這少年倒是極俊俏的。
公子慢慢走到少年身前,替他擋住一大塊驕陽,這少年許是察覺,也不舒服皺了皺眉頭,濃密的睫毛微微一抖,緩緩睜開眼來。
“你是誰?”少年抬起頭,仰望著公子,懶懶開口問道。
公子一笑,退后一步,微微彎下腰,雙手行禮,說道,“吾乃中書侍郎,司馬蘭?!?p> “哦!”少年長長的答應(yīng)一聲,連忙坐了起來,那頭下的貓兒被江無情碰到,亦是頗為不滿的尖聲叫了一聲,輕輕的一躍,扭著屁股挪到別處,又懶懶的躺下,江無情呆呆的看它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笑著回過神來,還禮道,“司馬侍郎,請坐?!?p> 說著,江無情拍了拍空著一半的竹椅,司馬蘭一笑,倒也不在意,就坐下了。
江無情又從那木桌上,端起一盞茶來,奉與司馬蘭,司馬蘭接過,心中卻大感詫異,原來方才顧著這少年,未曾在意他木桌上用的酒器竟然是青銅三足酒杯,這可是漢朝的東西啊,莫非這里是買賣古董的?
江無情倒是像沒有見到司馬蘭詫異的神情一般,仍然沖他微微一笑,問道,“司馬侍郎,尋我何事?。俊?p> 司馬蘭還在心里盤算著自己手中的酒器能值多少錢,正是分神的時候,江無情一問,倒像是唐突了,使得他手臂一抖,險(xiǎn)些將酒器摔出去。
江無情眼角一瞥,露出小狐貍崽子一樣的狡猾目光,嘴角咧開一笑,將司馬蘭扶住,司馬蘭神色稍有些慌張,趕緊將手中的酒器放到木桌上,連連賠禮。
江無情大手一揮,“無妨無妨,司馬侍郎還是快些說,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那司馬蘭羞愧不已,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一支白玉簪,這簪子質(zhì)地晶瑩,雕刻的蘭花栩栩如生,可惜這簪子上多多少少竟有五六道裂痕!
江無情嘖嘖兩句,看著這簪子,兩眼都放光,“可惜了,可惜了?!?p> 司馬蘭微微一笑,將那簪子遞與江無情,江無情像自家寶貝一樣,左看右看,好在司馬蘭倒不在意,反而一手撐著頭,笑瞇瞇的問道,“江郎可有興趣聽聽這簪子的故事?”
江無情突然臉色一冷,道,“自然,這規(guī)矩都立下了,想必司馬侍郎還費(fèi)了不少心思才將這簪子的來歷弄清楚吧?”
司馬蘭點(diǎn)點(diǎn)頭,神情也悲戚起來,隨即說道,“這簪子,我父親留了四十年,找那個能戴上這簪子的人,也找了四十年,可惜,直到一月前父親仙逝,也沒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