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小六居然也是個會做飯的，不一會兒就端上了飯菜。
不顯看了眼墻角的賊人：“給他吃吧，我覺得有點浪費糧食，他昨兒還想殺了我們呢?？伤郯桶偷乜粗乙渤圆幌隆２艽蟾?，把他換個地方放著吧?！?p> “成?！辈苄×饝?yīng)著便將人丟到廚房角落邊去了。
等曹小六一回來，荀羽道：“恐怕曹公子無暇用飯了。昨天的計謀沒成，這內(nèi)奸肯定疑惑，也會急著找那李崖匯報情況撇清干系。公子最好進入去李府邊上守著，先將那內(nèi)應(yīng)找到，這樣后續(xù)的事情才能解決?！?p> “荀公子說的是，我立刻就去?！?p> 曹小六走后不顯嘗了嘗飯菜：“不得不說，曹大哥的手藝實在是，令人無法夸贊?？梢娙藳]有全能的?！?p> 要說人做了虧心事就會心慌。曹小六緊趕慢趕往李府趕去，卻見前面已經(jīng)有一個熟人鬼鬼祟祟的。曹小六也不驚了他，干脆悄悄跟在后面，等他進了李府再出來。到四周無人的時候，曹小六一把抓住他：“馮老三，枉我收留你一番，你卻出賣我們，還給賊人遞繩索！”
那人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人，哪里經(jīng)得住他這么一詐，撲通就跪下了，涕泗橫流地說道：“曹公子，我，你，你聽我解釋，我確實不是人。我沒想害大家。只是我妻女在李家人手里，我不敢不聽他們的。不然他們說就要把我妻女賣到窯子里去?！?p> “你之前說你妻女被人拐賣，原來是拐到了這里?！?p> 曹小六看他哭得傷心的樣子，知道他一向老實，心也軟下來：“那你剛?cè)プ鍪裁?？繼續(xù)想害我們的法子？”
那馮老三連連磕頭：“不敢不敢，我再沒有心肝也不敢那樣做。我只是怕事兒沒辦到，他們真將我妻女賣了。我，我……”
曹小六細問了事情的原委，帶著馮老三一起回去了。
曹小六一回來不顯就招呼他：“事兒辦完了就趕緊吃飯吧，給你留了不少呢?！?p> 曹小六看著不顯：“你是不是嫌我做的難吃??？”
“嘿嘿，你還真挺有自知之明的?！辈伙@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轉(zhuǎn)頭打量跟在曹小六身后的人，“這就是那內(nèi)奸吶?！?p> 馮老三羞愧地把頭低得更下去了。
曹小六看了一眼馮老三，對不顯說道：“他也是沒辦法，妻女捏在李崖手里了?！?p> “嘖嘖，你真是心大，這人背叛你們，差點害你性命，你……算了。我和師傅合計了一半天，想了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解除這次的危險?！?p> “什么辦法？”
“你先吃飯，吃了再告訴你，浪費糧食不好的。”
荀羽開口道：“你既知浪費糧食不好，怎么自己不愛吃的就不肯動筷了？”
“師傅，雖然我不愛吃的就不吃了，可我也沒浪費啊。通常徐戶、蘭兒不都幫我吃完了嘛?！?p> 曹小六看著馮老三，猜他也沒吃早飯，就拉著他一起吃。因為著急想知道不顯口中的辦法，曹小六風卷殘云地把碗里的飯食解決了，引得不顯嘖嘖贊嘆。
荀羽忙說：“曹公子慢些，你邊吃我邊說即可，不顯總是愛折騰人。我們是這樣想的，后面不知道那李崖會想出什么辦法，我們在明他在暗，總是不可勝防的。倒不如我們想個辦法幫他把我們解決了。如果真如不顯所想，應(yīng)該后面他會把罪責推到那伙賊人身上，再剿滅他們。如果此時我們讓那賊人有了防備，兩者相爭之下，總會有損傷的，這樣他們可能就顧不上我們了?！?p> 邊上仔細聽的二郎覺得有不妥便問到：“姐姐，如果那人真的就傻呢？他沒打算再剿匪占寨子可怎么辦？”
“這個嘛，他如果萬一、當真沒有這個想法，那我們就賴他有這個想法，挑撥離間他和山賊。只要讓山賊相信他有，那他就有。”
曹小六略略一想，便問道：“公子能否說下具體該怎么做？”
不顯插言道：“我們先把自己解決了，免得他們來解決我們。昨天我一喝你們這里的水就覺得，嗯，真難喝。我剛出外轉(zhuǎn)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你們是用接的雨水沉淀和下山打的水來的。也是，這么高的地方，打井是不可能的，這兒也沒個山泉溪流的。其實這馮老三應(yīng)該是真沒想害大家，擱我就直接在水里下毒，哪里還需要冒險從外面攻打呀?！?p> 這話羞的馮老三差點把頭埋進地里去了。
荀羽笑了：“倒也不一定，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壞點子多?！边@個徒弟雖然正經(jīng)文章毫無長進，但是看的書多了，偏偏總能讓她看出別的門道，因此只學了滿肚子的鬼主意。
不顯忝著臉沖著荀羽一笑：“承蒙師傅教誨。”
“所以先毒死我們，這樣就可以讓他們兩方斗起來了。這個方法可以一試。那個誰誰誰，你明天就去獻計去?！辈伙@指了指馮老三。
那馮老三又驚懼地趴地上了，一個勁地說不敢。曹小六費老大力氣把他拎起來解釋了一半天才讓他懂了不是真要下藥毒我們。
至于山賊那邊如何讓他們預先有個警惕，倒也不難，廚房里有個現(xiàn)成的。至于要怎么跟他說，這個還是交給了荀羽，畢竟和人聊天溝通上面，他實在有過人之處。
幾人商定好計劃便各自行事了。
第二日馮老三去李府獻計，貿(mào)貿(mào)然去，李府的人雖然認為這法子不錯，但還是說要考慮考慮，讓他過兩日再去等回復。
第四天，馮老三從李府回來，也帶回來了他的媳婦，說是算作他的獎賞，等事成之后再把他女兒還給他。
那馮老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了層層包裹著的一個瓶子遞給了曹小六，“這就是李府大總管親自交我手上的，說是放井里，人喝了就倒但不傷性命。
曹小六接過那瓶藥：“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迷藥？我只聽說過，還從來沒見過?！?p> 不顯看著那瓶藥問道：“然后呢？你讓你下藥，沒讓你做其他的嗎？”
“讓我早上下好了藥，看人都倒下了，就把繩梯放下去。別的就沒了，真沒了?！蹦邱T老三生怕不相信他，急拿全家性命賭咒發(fā)誓。
“嘿，奇了怪了。這李崖想了兩日，想的什么??？”不顯有點被繞暈了，“如果真是迷藥，迷倒我們有什么用，不還得讓人殺了我們？迷藥誒，很貴的，用在你們身上是不是浪費了點?！辈伙@意識到自己失言，忙又組織了下語言：“毒藥實在要便宜多了去了。而且主要是后面還是得殺人吶。不然迷倒了，然后我們又醒了，有什么用？”
曹小六道：“會不會是他想讓山賊下手殺我們，這樣更能坐實山賊的罪名？”
不顯皺著眉：“這也有點多此一舉了吧，反正他是會直接殺了山賊滅口，不會讓對方還能反咬他通匪的。那山賊都死了，怎么栽贓都隨他了吧?！?p> 曹小六道：“也可能是畏懼陳太守，想把事情做的謹慎細致些呢？”
“也有可能，畢竟現(xiàn)在朝廷內(nèi)總是有清流看不慣宦官的，如果照你所說，陳太守應(yīng)該是屬于清流一派，李崖要防著他也不是不可能。”荀羽插話道，“都道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我們卻對李崖知之甚少。確實不好應(yīng)對?！?p> 曹小六還是一貫的開朗：“這也沒什么，他出什么招，我們應(yīng)對什么招就行了?！?p> 不顯從曹小六手里拿過那瓶藥：“那我們先決定是裝死還是裝暈吧。主要是裝暈的話指不定還會被綁起來再挨一刀，那就不好裝了。”
“這，如果再來山賊上來，我們就不裝了，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行，那你先召集寨子里的鄉(xiāng)親，讓他們明日都好好呆在家，不可弄出一點聲響，不管裝死裝暈，都還是要裝出樣子來。另外那這瓶藥別可惜了。我們抓只雞或者鴨來試試吧，嗯，雞鴨也太浪費了，曹大哥，你抓只耗子我們來試藥吧。我真想看看這是迷藥還是毒藥，到底有什么效用?！?p> “我這就給姑娘逮活物去。”曹小六轉(zhuǎn)身就要從出門。
荀羽忙止住：“曹公子不用聽她的，她一向愛胡鬧?！?p> “不妨事，搞清楚這東西總不會有壞處?！痹掃€沒說話人就已經(jīng)出門不見了。
半個時辰之后曹小六帶回來只耗子對著不顯道：“鄉(xiāng)親們我已經(jīng)讓村長挨個傳話去了?？催@耗子，糧倉里逮的，平日里就知道有，但是沒那功夫去逮，今兒也算有了用處?！?p> 不顯哪里敢接呀，躲了三丈遠，把藥放桌上了：“你且拿去試試吧，少放一點點就行了。你把它綁起來，我們晚上看結(jié)果哈?！?p> 這邊荀羽還是擔心這招不成，反而引狼入室，靠一個小卒去傳遞消息不一定可靠，決定還是親自去游說，如果能離間他們，同時和山賊形成同盟才是最好的。如果可以，最好可以慫恿山賊除掉李崖，以絕后患。于是和不顯他們打了招呼，說是要親自送那賊人下山，表達誠意，隨后在不顯屋子地上用炭筆留了字告知他去和山賊達成聯(lián)盟，毋用擔心。
不顯回屋看見地上的字，一時氣極，忙又奔回曹小六處告知此事：“這怎么辦？我?guī)煾等徊粫涔?，倘若那些山賊混不講理，根本不聽他的，反倒綁了他，甚至，甚至……”急得不顯抓了曹小六就往外走，“你快去偵查一下那山賊到底在何處，我們報官吧。不對，官府哪里能抓得住他們。我得去李崖那里，讓他們出手才行?！?p> 曹小六看著不顯道：“以荀公子的能力，應(yīng)該會處理好這件事的，你不要慌，且等等看。”
“可是我?guī)煾氮毶硪蝗恕?p> “你應(yīng)該是知道你師傅的，對吧？你判斷呢？”
不顯想了想，答應(yīng)先等等看。
左等右等，不顯憂心忡忡地等了半個時辰，半點沒有荀羽回來的影子，不顯又著急上了。曹小六安慰道：“這才多少時辰，光是一來一回就不了這點時間的，咱們再等等。”
不顯不時地看看天上太陽又移動了多少，一個時辰過去了，不顯越等越害怕，滿腦子都是師傅被害的畫面。
“不行，我找李崖去?！?p> 曹小六看著急的不行的不顯道：“你恐怕去不了李崖那里。你一個女子，李崖又是出了名的好色，強搶民女是常事。”
“那，那我把這張臉劃花了算了，身為女子實在麻煩?！辈伙@賭氣說道。
曹小六一把抓住急的團團轉(zhuǎn)的不顯正色道：“你鎮(zhèn)定下來，荀公子的口才我看他說服抓來的山賊時見識過，他既然敢去，你就要相信他。而且，不要再說女子麻煩這樣的話了。不是女子麻煩，是這世道險惡，是這世道太麻煩！”
不顯吞了口唾沫，強自鎮(zhèn)定下來，平定了呼吸，閉上眼睛急劇思考起來：“李崖打算讓山賊擔下來這個罪責，如果這寨子里的人都死完了，反倒沒有證據(jù)。如果按照他的計劃，那這個寨子應(yīng)該還剩下馮老三，以他的妻女要挾那就有了人證。那說法應(yīng)該是山賊插入內(nèi)應(yīng)，下藥毒死了山寨的人，碰巧馮老三那日因個什么理由全然沒有飲水活了下來，然后山賊上來查看他裝死躲過。所以李崖應(yīng)該不會讓山賊上來寨子再殺我們一次，以免他們真的占據(jù)這個地方，難以攻打。這瓶應(yīng)該就是毒藥。至于聯(lián)合官府一起剿滅山賊，隨便找個什么理由都行，再把山賊滅了整個山寨的事情借由馮老三引出來，這件事應(yīng)該就成了。那么他應(yīng)該會在明日山寨的人死后就開始這件事，倘若我?guī)煾底屔劫\信了李崖會滅了他們，那山賊應(yīng)該也會把師傅帶過去，不會讓他自己在后面安安全全的。兩者相斗，混亂之中……”
曹小六一臉懵地看著嘀嘀咕咕不停的不顯：“你到底在說什么啊，慢點說，我沒大明白。”
不顯倏的睜開眼睛祈求地望向曹小六：“曹大哥武功高強，非常人所能及，還請今日速去李崖府外守著，一旦他們有什么動靜，跟著出去應(yīng)該就能到他們會面的地方。我?guī)煾档陌参?，就系于閣下了?！辈伙@說著下拜行禮。
曹小六忙扶起來：“荀公子本就是為了幫我們才入險地，我哪里有獨念自己茍活，不顧他人安危的道理。而且我本意也要去會會李崖?！庇诓苄×鶃碚f也有和荀羽相同的意思，李崖一日不除，這個寨子就一日不得安寧，平日李崖府中高墻深壁難以闖入，這次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看著曹小六匆忙離開，不顯一顆心仍舊沒有落地，干脆去看那耗子是生是死。到底自己是憑空猜測，不顯心里完全沒有平日的底氣了。
死盯著耗子，看它抽搐著翻到在地，口中留血，不顯仍不放心，直到晚上耗子開始僵硬她才放下心來。不顯罵道：“還說是迷藥，我當那么貴重的東西他真舍得呢?！迸阍谝慌缘亩傻溃骸皯?yīng)該是擔心那馮叔不敢下毒，只哄騙他說是迷藥吧?！?p> 另一邊，荀羽跟著那個叫二子的賊人回到了山賊的落腳點，在附近的一個山頂，那群人簡易地搭建了住處。二子在山腰先通了暗號，得到了放風人的回應(yīng)，才得通行到山頂。二子將荀羽領(lǐng)到了那首領(lǐng)面前，然后自己伏到首領(lǐng)身旁低聲說了半天。
“你膽子倒是不小，之前好容易被人救了，今兒還自己送上門來?！蹦鞘最I(lǐng)上下打量著荀羽。
荀羽緩緩行禮道：“又見英雄了。今日我來是為了幫救我的恩人，也是為了幫閣下的。”
那首領(lǐng)大剌剌的坐著，粗著嗓門兒笑道：“哦？開玩笑，你幫我。瞧瞧你那德行，是不是覺得自己讀了兩本書，就可以隨便誆我們玩兒了？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什么玩意兒！”
“在下不敢，只是昨日知曉了閣下和那李崖合作準備除掉那個寨子。不知英雄可知那李崖為何和寨子過不去？”
“這我怎么知道，那李公子，想和誰過不去就過不去，誰管得了?！?p> “閣下可能須得知曉，否則殺身之禍，就此而起。”
“這話怎么說來的？”那山賊不由得坐直了。
“那李崖是看上了寨子那個位置。如英雄所想，那寨子于亂世避禍是再好不過，即便現(xiàn)在李崖聲勢顯赫，但這個亂世，誰敢擔保一世平安呢？您這一路上也見了不少豪族大家，不都在忙著畜養(yǎng)人力，儲備糧食，把塢壁往高了修嗎？本來以李崖的勢力拿下這個地方不難，但是本地的陳太守剛好是清流，他的威名閣下應(yīng)當也聽過。因陳太守主持公道，這個寨子才沒被李崖?lián)榧河?，這才結(jié)下了仇怨。此事眾人皆知，英雄隨便問一問本地人就知曉了?！?p> 那首領(lǐng)聽了覺得有些情況，便道：“所以呢？”
“據(jù)我所知，那李崖跟首領(lǐng)達成的交易是您幫他滅了寨子。他給予您錢糧，而且這個寨子還能歸閣下所有，是吧？”
那首領(lǐng)轉(zhuǎn)頭看了看身邊的二子，一副你丫出賣我們的模樣。那二子連忙一副苦臉，示意自己也是無可奈何。
荀羽接著道：“閣下可曾了解過那李崖府里的情況，可知他府中養(yǎng)的賓客士卒幾何？”
“這我自然知道，你當我隨隨便便就和人結(jié)盟的？”
“是了，那李府兵強馬壯，又有內(nèi)應(yīng)，自己攻下了寨子不費多少力氣，為何還要勞閣下大駕呢？”
“哼，就是你說的那什么陳太守，讓他不能胡來。滅了個寨子，這個罪他哪里吃得起?！?p> “是了，所以請閣下出手。那望閣下站在李崖處想想。是出了錢糧，丟了寨子，還留一窩山寨在自己身邊，時時擔心勾結(jié)山賊的事情敗露，時時留心被山賊攻打好呢，還是聯(lián)合官府滅了山賊，收了山寨，以絕后患好呢？”
“你他娘的敢！”那首領(lǐng)“啪”地一拍桌子，也不知是在罵荀羽還是李崖。
荀羽馬上行禮作惶恐狀：“在下是萬萬不敢，這，這是那李崖的主意?！?p> “你他娘的是想在這里挑撥是吧？”那首領(lǐng)鎮(zhèn)定下來。
“不敢，不敢，我來這里是有私心，但是閣下也可細想，我所說的是否有理。并且，如果不出意外，明日，最遲后日，那李崖會借口單約閣下會面。那便是他動手之時。那時，閣下也當知我所言不虛?！?p> 那首領(lǐng)本是個粗人，打打殺殺的會，動腦子的事情著實為難他，想了半天沒理清，自己倒冒起火來：“來人來人，先把他給我綁了關(guān)起來。二子，喊上兄弟幾個我們商量商量。娘的這些讀書人彎彎腸子真他娘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