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光殿(9)
沈諾早在元宵節(jié)燈會時就與凌家的小姐凌霄約好今日一起去城郊的蘭澤溪附近去郊游,凌府是凌夫人的娘家,凌霄的父親與凌夫人的同胞姐弟,也是凌家唯一的武將。
凌霄自幼隨父習(xí)武便成了男孩子性格,沈諾的父親也是武將與凌霄的父親原先是好友,兩個家世與性格相似的姑娘都不喜與淮南城中那些個大家閨秀一起在閨房中繡花,便成了好友,常常一起從家中溜出出來玩耍。
一早,沈諾便從家中趕到了凌府后門,凌霄早已在后門等候,一個翻身便上了馬車,馬車并未在凌府停留太久便一路驅(qū)車向郊外趕去。元宵節(jié)后,積雪漸融,蘭澤溪的溪水叮咚似是春天的腳步,溪旁的坡地上也有了稀疏的綠草,柳枝上也因綠芽似是有一層朦朦的綠意。
二人穿著披風(fēng),在溪水旁的小亭中坐下搬出帶來的點心小食,時而說笑時而打鬧。
“諾兒,我近日武藝又有精進,我給你看看我剛練會的劍式?!闭f罷,凌霄便取來自己的佩劍在溪旁的草地上翻騰揮舞起來。
沈諾看的起興在一旁連聲叫好“霄兒!這招好帥!”
凌霄也越舞越起勁,一個飛身來到了溪邊,腳尖輕點碎石便向枝頭飛去,向下落時并未注意有兩人走來。
“主兒!”二人其中一人看見了落下的凌霄,出身要攔,卻已來不及。凌霄不偏不倚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那人來不及過多反應(yīng),只得接住凌霄。這般沖撞下來兩人便皆滾入溪水之中,蘭澤溪也并不深,只是沒腰的深度,二人掙扎一番便立在了水中。
諾兒在遠處只見凌霄不知砸中了何人便滾入水中,連忙拿起披風(fēng)趕去,身邊的綠梅和凌府的丫頭連忙將凌霄從水中打撈上來,諾兒將凌霄裹緊給下人吩咐道“這初春的水極凉,快去去些取暖之物別著了涼。”
凌霄裹著衣物大聲說道“不是他們,我也不至于落水!”
被凌霄砸中的男子在另一人的扶持下剛剛從水中上來便聽到凌霄這般大聲責(zé)怪,不由的無奈的勾起嘴角,一旁的人正想上去理論一番卻被攔住了。沈諾聽著凌霄的話向一旁看去,一個白衣公子立在樹旁,濕漉漉的頭發(fā)還在滴著水,臉上無奈的看著這邊。
“綠梅,去取車上取件祖父的披風(fēng)來?!鄙蛑Z低聲給綠梅說道,綠梅便起身匆匆離開。
沈諾起身向那男子走去,施禮道“公子莫怪,公子不嫌便去那邊和我們一同暖和一下吧?!?p> “謝姑娘好意,我的馬車離此處不遠,不勞煩了。”落水的男子笑了笑說道,濕漉漉的頭發(fā)并未顯得狼狽,很有君子風(fēng)度。
“謝公子海涵,我二人不便登門道歉,不如將這些銀兩收下,若是日后著了風(fēng)寒便去宰相府上找我,必定負責(zé)到底?!鄙蛑Z將懷中的銀兩遞出,男子剛要準(zhǔn)備拒絕,聽見宰相二字疑惑道。
“姑娘是宰相府的千金?”沈諾還未開口回答,只聽凌霄在一旁不服的說道。
“不錯,正是沈家千金,本來這事也有你們不對,干嘛出現(xiàn)在我落腳處?害的我落水!”凌霄一直是個潑辣性格,每次場面話都是諾兒幫她圓場。這兩個人出現(xiàn)擾了凌霄的好興致本就一肚子怒氣,又見諾兒在一旁道歉更是一時不服氣將男子的話頂了回去。
男子被凌霄的話引得來了興致,轉(zhuǎn)頭饒有趣味的看著站在沈諾身后的姑娘,被披風(fēng)裹的嚴(yán)實只露出一張英氣的面孔,打濕的頭發(fā)垂在耳旁,不加粉飾的模樣和氣呼呼的表情竟讓他覺得有些可愛。
“那這位灑脫的姑娘想必是凌家府上的霄姑娘了?”男子對著凌霄笑著說道。
“是……又怎樣,你怎會知我是誰?反正此事不是我一個人的錯?!绷柘鐾蝗槐蝗苏J出,有些難掩的慌張,男子覺得甚是有趣,綠梅此時將衣物取來,沈諾便示意她將衣服遞給男子身邊的下屬。
“多謝沈姑娘,在下還有些事,衣服之后遣人送還府上?!闭f完便要離去,走到凌霄身邊輕聲說道“凌姑娘的性情倒是直爽,只怕是容易得罪人,日后收斂點吧,小心嫁不出去?!敝缶蛽P長而去。
凌霄被他這兩句話氣得直跺腳,沖著男子離開的方向大喊道“本姑娘向來如此!從不收斂!要你管??!”沈諾看著她這般模樣忍著笑意,將她帶回車?yán)镖s回凌府去了。
“主兒,這凌姑娘的性格也真是潑辣?!蹦凶由磉叺氖绦l(wèi)和男子上了馬車后忍不住說道。
男子輕笑兩聲說道“倒也是有趣,姑娘都是端莊淑女之樣也是無趣,回王府吧?!?p> 侍衛(wèi)應(yīng)下后,多看了男子兩眼,忍不住說道“王爺,您好久沒這般笑過了?!北戕D(zhuǎn)身出了馬車,趕車向城內(nèi)趕去。
留下男子一人在車中出神。
一邊的沈諾和凌霄匆匆趕回府中,沈諾叫人快些準(zhǔn)備好熱水讓凌霄驅(qū)寒氣,一切收拾妥當(dāng)凌霄裹著被子在床上沈諾才得以安坐。
“諾兒,你快歇歇,我不要緊的?!绷柘隹粗芮懊蟮纳蛑Z忍不住說道。
“你呀你,這初春雖是轉(zhuǎn)暖,但是初春水仍是寒涼,若是著涼得了風(fēng)寒可了不得?!鄙蛑Z說著便將姜湯遞給凌霄。
凌霄只得乖乖喝下,恰逢沈府派人來接沈諾回府,沈諾只得安頓幾句便起身往外走去。到門口正巧碰見早前剛從宰相府出來的侍郎,二人打了個照面。
“沈姑娘回府小心些。”侍郎施禮說道。
“謝大人,侍郎大人怎會來此?!鄙蛑Z回禮道。
“小生……來與凌大人有些事情要說”侍郎有些緊張的說道。
“那大人快些進去吧,我也先回去了?!鄙蛑Z笑著說道。
“沈姑娘慢走。”侍郎大人看著沈諾上車,又目送沈府的馬車漸漸走遠,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進凌府。
初春的暖意也在宮中蔓延,重光殿里的迎春花慢慢有了花苞,春容每日幫人在后殿整理六皇子的藏品。大件的物品都已經(jīng)整理完,近日開始整理六皇子的藏書,多半是些詩集,六皇子酷愛這些風(fēng)花雪月的東西倒是人盡皆知的,春容在整理時卻看到了不少絕世好詩。從她開始整理六皇子的藏品開始,慢慢發(fā)現(xiàn)六皇子似乎不如眾人口中說的那般沉迷在風(fēng)花雪月之中的花花公子,而是個不附庸風(fēng)雅的人,這也讓春容更加好奇六皇子到底是怎樣的人。
“春容姑娘!你在嗎?”春容正在后殿中的角落整理書籍,就聽殿門口有人喊她。
“稍等,我這就來?!贝喝葸B忙起身向殿外走去,是個小太監(jiān)靜靜立在殿外。春容并未見過此人,開口問道“公公,您是?”
“姑娘客氣了,有人托我將此信帶給你,囑咐說晚些時候自己看?!毙√O(jiān)將手中的信遞給春容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春容拿著信還未問什么就不見了小太監(jiān)的身影,只好仔細打量起手中的信,信封上規(guī)整的寫著“春容親啟”四個字樣,并未特別。春容在信封反面的底部看到了一個小小淡淡的字跡“瞳”,便了然的將信放入懷中,回到殿內(nèi)繼續(xù)整理書籍。
晚上春容將一切收拾妥當(dāng),回了自己的住處才將信件拿出來,來信只有寥寥數(shù)字,春容輕輕讀道“春草茵茵報春到,心念佳人望知曉?!贝喝葑旖俏⑽澠?,之后便陷入了沉思,她怎能與一個太監(jiān)暗生情愫呢?但是,對于隱瞳的感覺她自己說不清道不明,又或許只是知己而已,可是她為何念出信的時候,眼前卻浮現(xiàn)出了隱瞳不正經(jīng)的笑容。
春容心里亂糟糟的,躺在床上一夜就這樣在糟亂的思緒中,不知幾時才睡去。早上起來的春容,精神依舊不佳,在后殿中獨自整理詩集,從書中掉落以上紙,春容撿起原是以為書頁散落,卻發(fā)現(xiàn)和書中紙張并不同。
上面有一首小詩“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無言一隊春。一壺酒,一竿身,快活如儂有幾人?!保ɡ铎系睦嘶ㄓ幸馇Ю镅┐喝菪南脒@是誰的詩,之間詩后歪斜著寫著“情不知所起,皆是緣造?!贝喝萦X得實在有意思,這書是六皇子所藏,必然無他人可動,這紙想必也是六皇子所寫,難不成這六皇子有了心愛之人?春容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這些時日整理六皇子書籍也看到了六皇子的詩集,春容覺得六皇子并非才疏學(xué)淺之人,在他人眼中的六皇子許是個假象,可是也從未聽過六皇子心儀哪位姑娘,倒是廠區(qū)金陵苑這種風(fēng)俗之地,難道是個青樓女子?
春容越想越離譜,有愛惜此詩,想著這應(yīng)是六皇子的草稿便悄悄收了起來,帶回了自己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