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騰龍洞,杜云立即尋到巖叔家中問診,雖說生死有命,還需知道自己幾時歸西。
巖叔看他頭發(fā)蓬亂,聽他說明緣由,忙幫他察看傷勢??催^被毒蛇咬過的傷口,又把過脈,巖叔說道:“奇怪,依脈象來看,安之并無中毒,連那蠱毒也不見了蹤影?!?p> 杜云皺著眉頭,說道:“可我確實被蜜蜂、蜈蚣以及金蛇所咬?!?p> 巖叔已看過傷口,當(dāng)然知道他所言非虛,又問明個中細(xì)節(jié),捋須說道:“蜈蚣之毒能克制蜂毒,金蛇與蜈蚣又相克,諸毒與蠱毒糅雜莫非已自相調(diào)和?”
杜云道:“若果真如此那就好了?!?p> 巖叔道:“需等阿蘭回來瞧個究竟,此事該記錄在案?!痹臼菈氖?,杜云倒似給他試了毒。
杜云依舊半信半疑,返回住處。過了兩日,果真未見蠱毒發(fā)作,他也就不再服用葫蘆中的藥丸。
蠻王得知杜云已無恙,又邀他來過招。
兩人在王府后院,屏退閑雜人等,只留護(hù)衛(wèi)。杜云一身布衣,看蠻王披掛鐵甲,不服道:“大王身著鐵甲,如此未免有失公允?!?p> 蠻王橫叉言道:“你若不服,盡可披甲。不過我這叉利,需披重甲才是。”
杜云料蠻王是憑借力大來與他較量,不過杜云也氣力非小,讓護(hù)衛(wèi)取來重甲披在身上,于他而言,不過與加一件布衣無異。這重甲的護(hù)胸乃一整塊百煉鋼,頗為厚實,莫說鋼叉刺不破,就連強(qiáng)弩怕也奈何不得。前臂上的護(hù)甲也是整塊精鋼,刀劍難傷。其他部位則是鎖子甲,只為減輕重量。
杜云謙卑,讓蠻王當(dāng)先動手。
蠻王毫無客氣,挺叉直刺杜云當(dāng)胸。杜云側(cè)步躲閃,雙手握住刀柄,一面揮刀力劈蠻王叉桿。因鋼叉有三個尖,若是杜云不作避讓,以蠻王的氣力之大,即便劈中叉尖,怕也不能盡數(shù)砸開。
“鐺”,杜云劈在叉柄上,鋼叉被彈開數(shù)寸。卻見蠻王鋼叉一沉,又掃自己下盤。
論出招快慢,杜云雖勝過蠻王,然而招數(shù)快往往力道輕。此時蠻王身著重甲,他手中的砍山刀無尖,快也無用,而驚弦指也無力透穴,其實吃虧。
杜云把刀掄圓,往下又擋蠻王掃來的叉柄?!拌K”,以雙手之力抗蠻王一支右臂,擊得叉柄抖開。
蠻王右手收叉,左手直拳擊向杜云面門。
杜云撩刀斬他左臂。
蠻王左臂變招,手背朝下,反砸向杜云鋼刀?!岸!?,蠻王前臂擋住刀,右腿疾踢杜云腰際。
腰際只是鎖子甲,性柔,杜云不敢硬挨他一腳,撤刀后退。
蠻王一腳落空,看看左臂,見護(hù)甲上留下一道細(xì)細(xì)刀痕,卻未被斬破。凡以刀破甲,首推劈砍,其次才是刺。這么厚的精鋼,砍山刀當(dāng)然無可奈何。
杜云只覺得蠻王力沉,尋思其破綻。他所學(xué)武藝講究陰陽相濟(jì),遇弱則剛,遇強(qiáng)則柔,于蠻王這般強(qiáng)橫,應(yīng)當(dāng)避實就虛。他不再硬拼,腳下游走,專攻蠻王脖頸、臂彎、膝彎等護(hù)甲薄弱之處。
蠻王看他身形更為靈活,明白他心思,將鋼叉舞得如風(fēng),倒要逼他以刀硬接。
杜云一邊耗他體力,一邊趁隙進(jìn)招,使他鋼叉?zhèn)}促變招來擋,進(jìn)而近身相搏,拳腳交加。兩人斗了近兩百招,蠻王直打得大汗淋漓方才叫罷,終究未分勝敗。
杜云倒是面部紅,氣不喘。
蠻王雖知他棋高一著,但打得盡興,也不計較,挽留杜云在府中用膳,席上還委他為練兵官,幫忙訓(xùn)練士卒。胡不二也不得閑,隨同排練陣法,教習(xí)軍法、號令。
等到第六日,阿蘭返回騰龍洞,去瞧杜云病情,卻得知他蠱毒全無,也大為奇怪。原來她去長蛇寨尋訪鬼槐之蜜,果然沒有尋見,空手而歸。
巖叔與阿蘭究其緣由,點過蠱毒的配方,才發(fā)現(xiàn)其中竟有虎斑蟾蜍之毒。雖然一時琢磨不透,但將杜云中毒之事詳細(xì)記錄在案,傳之各寨。
巖叔命阿蘭今后不得與杜云再來往,并把她遣回七星寨。
這日,杜云與胡不二方正用膳,寨子里的招待很好,大魚大肉。還未吃完,卻被蠻王傳召。兩人急急趕到王府,見蠻王臉色鐵青,孔先生侍奉在側(cè)。另有一人侍立,頭戴翎羽,腰別牛皮鞭,似乎是牧人。
孔先生對他二人說道:“有氐人來襲,搶了寨外的羊?!?p> 杜云問道:“之前聽聞氐人前來偷羊,這次又來襲擾,不知為何?”
孔夫子捋須道:“這氐人原不居于此地,十年之前,其人突然占據(jù)涪陵郡,多次興兵犯我疆界?!痹瓉?,氐人本居隴南,昔者八王之亂,氐人跟隨首領(lǐng)李特入蜀。后來李特之子李雄建立成國,朝中重用漢人,氐人則被派往東面,攻占巴郡、涪陵等地,扼守入川要道。十年前,李雄的堂弟、督巴西軍事、征東將軍李壽反叛,率涪陵漢軍西去攻破成都,殺國主李期,自立為帝,改國號為“漢”。而周邊各國依舊稱之為“成”,只因覺得其不配漢之聲威。氐人于是不臣,遂占據(jù)涪陵郡,其首領(lǐng)自立為王,又因族人尚武,不時攻伐四方。
杜云這才知道之前為何孔先生剛見著他們便說漢話,因這氐人本就會說漢語,反而聽不懂蠻語。
蠻王說道:“請二位前來,是想共謀良策,孤王要與氐人一戰(zhàn)!”
杜云與胡不二對視一眼,不知蠻王心意。杜云問道:“敢問大王想如何作戰(zhàn)?”
蠻王道:“孤欲率軍攻入涪陵,討還公道?!?p> 孔先生連忙勸道:“請大王三思,兵法有云:‘主不可怒而興師,將不可慍而致戰(zhàn)?!秦等艘呀?jīng)營涪陵多年,怕是易守難攻?!?p> 蠻王聽了,哼一聲:“君王當(dāng)安邦,解民驚惶,豈能就此束手?”
孔先生道:“孟子曰:‘君子有不戰(zhàn),戰(zhàn)必勝矣。’不如從長計議。”
蠻王道:“又從長計議?每每氐人來攻,事畢,先生都說從長計議。”心知孔先生腹中無策,雖著惱,卻不好責(zé)備于他。斂了斂怒容,又問杜云、胡不二:“兩位賢才,可有良策?”
杜云拱手說道:“我等初到此地,尚不知氐人用兵,又不知山川形勢,怕是無計可施?!?p> 蠻王聽了有氣:“孤王受天子之命守土,爾等既在此戍邊,怎能置之不理?”
杜云看他在氣頭上,悔不該說些招人誤會的話,轉(zhuǎn)圜道:“大王息怒,卑職是說先察看地形,一面遣人打探氐人動靜,再思用兵之策?!?p> 胡不二也說:“大王,安之所言不差,知己知彼,方可戰(zhàn)而勝之?!?p> 蠻王這才點頭:“孤王這便命人打探氐人動靜,二位可隨牧正去察看地形?!鄙磉叺哪寥斯硇卸Y。原來他就是牧正,專司牧事。
杜、胡二人躬身稱是。
兩人便隨牧正往寨外去察看地形,好在牧正也會漢語,倒也容易交流。三人來到騰龍山頂,翹首南望,見此地與涪陵只以一道山梁為界,山梁并不高,氐人就是從那里翻越過來的。再看騰龍山,自西而東蜿蜒,林木郁郁蔥蔥,東邊一個山頭卓然昂起,兩側(cè)低處丘陵如腳爪摁地,好似青龍欲飛。有寨民在山下放牧,白羊朵朵,又有數(shù)十蠻兵巡守。
三人又沿崎嶇的山路下到南邊,杜云看這山下地勢平坦,直到山腳才顯得陡峭。
牧正說山下有一巖洞,可藏兵卒。杜云、胡不二又跟著他去看,那巖洞為林木遮掩,洞口竟刻著兩個漢隸——“龍臍”,原來是孔先生的妙筆。洞內(nèi)寬敞且陰涼,越往深處走,漸漸下行,石鐘乳也多起來,還有暗河。
牧正從暗河捧起水來喝,正好解渴。杜云也拿手舀了水嘗嘗,清甜可口,心道:“這洞中藏下兩千兵卒也不難?!?p> 從巖洞中出來,三人往界山去。界山離此五里,坡緩而無險,山梁上也有蠻兵持弓放哨,倒是不見有氐人。站在山梁上往南望,見氐人地界山嶺如棋,平地局狹,遠(yuǎn)處一斷崖上筑有石寨,碉樓聳立,甚為險要。
杜云說道:“孔先生所言也不差,要攻氐人著實不易?!?p> 胡不二說:“要攻也能從此處攻,還不如引他過來,我軍設(shè)伏?!?p> 兩人不約而同轉(zhuǎn)身北望,騰龍山南邊兩條“腿”之間的平地開闊,正是放牧之所。平地盡頭,龍“腰腹”上就是那個巖洞,外邊看不到。這地形好似簸箕,由“龍腿”和“龍腰”作圍,南邊的界山卻沒能封住口。氐人越境襲擊牧民,搶奪了山羊,再逃回去。
胡不二說道:“巖洞大可伏兵,只是這開闊之地難以斷敵退路。”
杜云點頭說:“可惜沒有騎兵?!庇植炔鹊厣系哪嗤?,問牧正道:“這山下可否鑿洞?”
牧正料到他的心思,言道:“山下的土厚,確實可以鑿洞,不過也難藏多少士兵。若動靜大了,必為氐人知曉?!?p> 杜云問:“平日有多少氐人來襲?”
牧正說道:“有百十人?!?p> 杜云道:“只需藏得十余人,待氐人退卻,鳴鑼喝阻?!?p> 胡不二說:“即便如此,仍需選用健足以阻氐人逃過界去。”
三人下到坡下,找到一個不顯眼的地方,杜云抽刀掘土,挖了一會,見土里果然沒有摻雜石頭。于是定下計議,回去稟報蠻王。
一日,小雨,騰龍山南,山羊在草地里啃草,卻不見牧人蹤影,想是在樹下躲雨。百十氐人戴著白頭帕,腰懸長刀,手持弓箭,悄悄越過界山,直奔山羊而去。
望見氐人來襲,牧人忙從樹下走出來,揮鞭吆喝,將山羊往騰龍山上趕。氐人望見了,冒著雨,呼嘯追逐,似乎興起??簇等藖淼媒耍寥舜掖胰酉卵蛉?,逃進(jìn)山里。
氐人往山上觀瞧,不見人影。既無埋伏,紛紛張弓搭箭,將山羊射倒,每人抓住羊腳,扛在肩上,往回逃跑。
跑了兩里,忽聽見界山下鑼聲大作。氐人停下腳步,四下張望,見東西兩隊蠻兵從“龍腿”后面跑出來,欲抄退路。為首的氐將命眾人放棄山羊,列隊,朝界山挽弓疾行。卻又聽見騰龍山上傳來號角聲,許多蠻兵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正從后面追擊。
那包抄氐人后路的是寨中腳程最快的蠻兵,身上不著甲胄,不提鋼叉,只攜刀弓,力求截住氐人。
氐人跑到界山之下,先與蠻兵彎弓互射,而后抽出刀來近身廝殺。因要偷羊,也沒帶長槍。氐人的鋼刀與漢人一樣,都是環(huán)首刀,能砍也能刺,兩邊都未披甲,氐人反更為有利。蠻兵一邊抵擋,一邊往山坡上退,總居高臨下。
阻得這一陣,后邊的蠻兵已趕上來了,人數(shù)怕有上千。氐人雖殺死不少蠻兵,但終究寡不敵眾,一旦被蠻兵重圍,插翅也難飛。等吶喊聲停歇,百十氐人幾被屠戮殆盡,只剩幾個活口被抓去問話。
蠻王和杜云等人只在騰龍山上觀戰(zhàn),見已全殲氐人,蠻王不禁撫須大笑。
杜云、胡不二身上被雨淋濕,回住處沐浴畢,換了干凈衣裳,才趕去王府。
蠻王已正襟危坐,不似平時隨意,更添幾分王者氣概。見杜云等人進(jìn)來,賜座奉茶,這才命人將抓捕的氐人押入堂來。
蠻兵得令,押了四名氐人跪在堂中。
氐人看蠻王面色如鐵,不怒自威,都垂下頭去,不敢言語。
蠻王開口道:“爾等怎敢犯我疆界?”
一個膽大的氐人答道:“大王在上,小卒不過是依令行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p> 蠻王“哼”一聲,說道:“竟用陳孔璋之言語?!标惪阻熬褪墙ò财咦又械年惲眨仁谭钤B,后歸降曹操。曹操曾問他為何替袁紹寫檄文辱罵自己,以及祖宗三代。陳琳謝罪說:“矢在弦上,不可不發(fā)。”意指兩軍交戰(zhàn)各為其主,乃身不由己。
氐人聽蠻王也會漢語,還有學(xué)識,不免驚訝:“大王乃雄主,萬望恕罪?!?p> 蠻王道:“你且答來,氐王有多少兵馬?”
氐人聽蠻王稱他們國君為氐王,視作蠻夷,很是不服,卻又不敢反駁,只言道:“我王麾下有戰(zhàn)將百員,帶甲十萬,愿大王與我共結(jié)秦晉之好?!?p> 蠻王咧嘴一笑,又喝到:“巧言令色,來人,將此人拖出去斬了?!彼鯐潘敖Y(jié)秦晉之好”的鬼話。
孔先生于心不忍,剛要勸止,聽蠻王說道:“看誰敢欺瞞孤王。”心道:“哦,這人所言不實。”
那氐人求饒之聲猶在耳畔,不一會就被蠻兵將首級呈至堂下。其余氐人瞧了,唬得只打哆嗦。
蠻王問道:“據(jù)實而答者有賞?!?p> 三個氐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人作答道:“我王有上將五員,士兵一萬?!?p> 這還差不多,蠻王捋須道:“爾等為何犯我疆界?”
氐人言道:“只因寨中缺糧,所以才……”都不好意思說是來偷羊。
蠻王道:“你寨中尚有多少士卒?”
氐人道:“尚有二百?!?p> 蠻王點點頭,命蠻兵賞他一只熟羊腿,又命將他們押入牢中。蠻王對杜、胡二人說道:“氐人寨中只有二百兵,不如將其攻破?!?p> 杜云說:“那石寨雖只二百兵,卻是易守難攻,四周又無以農(nóng)牧,難有收獲。大王奪那石寨,還需派兵把守,徒費米糧。如此累贅,倒不如留給氐人?!?p> 蠻王笑笑:“也是。然而,孤王仍舊憂心氐人復(fù)來犯界?!?p> 孔先生說道:“孟子云:‘爭地以戰(zhàn),殺人盈野;爭城以戰(zhàn),殺人盈野。’此戰(zhàn)我士卒亦死傷百人,大王該以仁治國,不如遣使與氐王修好?!?p> 蠻王聽孔先生又搬出孔孟之道,不以為然:“那氐王非善者,更非仁者,先生是要孤王對牛彈琴。”
杜云說道:“先禮而后兵,大王不妨對牛彈琴一番,且聽氐王如何回話?!?p> 蠻王道:“也罷?!?p> 于是蠻王修書遣使與氐王議和。
使者去而復(fù)還,稟報蠻王:氐王責(zé)備蠻王殺戮氐兵,要蠻王讓出騰龍山,并遣子為質(zhì),如此才可訂立盟約,兩相和好。
蠻王嗤之以鼻,召來杜云、胡不二再議用兵之事:“氐王怕是不會罷休,兩位意下如何?”
胡不二說:“不如重施故伎,再設(shè)伏兵?!?p> 蠻王問:“在哪里設(shè)伏?”
胡不二道:“就在此寨?!?p> 蠻王納悶:“氐人又非蠢輩,豈會重蹈覆轍?再者,戰(zhàn)與不戰(zhàn)全操之?dāng)呈?,孤王又能奈何??p> 杜云也知兵法,古來重施故伎的不多,昔日孫臏曾兩次圍魏救趙,但孫臏何許人?已用兵如神。他洗耳恭聽,倒看胡不二有何良策。
胡不二道:“利而誘之,卑而驕之,怒而撓之。以此制敵,則大有勝算?!庇旨?xì)說自己的計策。
蠻王聽了,心中仍有疑慮,姑且依計一試。
蠻王命人將所俘氐兵放出來,親自送至寨門。一群蠻兵正在拆除木頭搭的圍墻,蠻王對氐兵說:“孤如今拆除寨墻,以示求和之心,將騰龍洞交與氐王,待吾子明年稍長便送去涪陵為質(zhì)?!庇纸o氐兵每人一匹絲綢作為賞賜。
氐兵平日也沒穿過絲綢,兩眼冒光,叩謝完蠻王,轉(zhuǎn)身離去。
過了半月,氐王果然派遣使臣帶著草擬的約書前來騰龍洞與蠻王商議。
蠻王拿著約書左看右看,卻不言何時立約,只留使者住在寨中。使者看寨內(nèi)的蠻兵皆是老弱,身披竹甲,刀槍殘破。村民只吃紅苕,而蠻王府中每日大魚大肉。蠻王喜歡飲酒,以酒醉推脫立約之事。
等了三天,蠻王仍不言何時立約,使者怒道:“大王應(yīng)言而有信!”
蠻王打著酒嗝,問道:“什么信?”
使者道:“大王該于本使擬就約書?!?p> 蠻王聳著眼皮道:“什么約?”
使者看蠻王貌似酒醉,其實抵賴,站起身來,也不行禮,甩袖而去。
過了一陣,蠻兵入內(nèi)稟報:“大王,氐使出了寨門,往涪陵去了。”
蠻王目光炯炯,捋須道:“快命人重修寨墻?!?p> 蠻兵得令,以舊木頭重修寨墻。
此戰(zhàn)非同小可,杜云以為氐兵武力強(qiáng)過蠻兵,因此勸蠻王召集所有能戰(zhàn)之士,結(jié)果連漢人戍卒也招了來。還取來他們甲胄、兵器,杜云得以重操破月刀。只因騰龍洞并無多余兵甲,各寨士卒都需自備甲杖、糧食,尤其是甲胄,遠(yuǎn)不如騰龍洞,許多蠻兵并不著甲。
韓丑一人依舊留在戍所,將此事飛鴿傳書與巴東太守,也好有所應(yīng)對。而奉節(jié)也終于送來糧食,解了韓丑燃眉之急。
氐王被蠻王欺辱,果然命一上將引兩千精兵前來。
蠻王聽探子稟報敵情,命眾將士分頭埋伏。
氐將楊百勝進(jìn)抵界山,手下斥候稟道:“將軍,蠻王已重立寨墻,卻不樹旌旗,而蠻寨以北山林中卻多有烽煙。”
楊百勝按劍說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蠻王召集人馬怎會不守山寨?那些烽煙不過是疑兵。”
斥候道:“這騰龍山下有巖洞,其中怕有伏兵。”
楊百勝道:“本將自當(dāng)防備?!?p> 于是命小校李破敵領(lǐng)五百兵為先鋒攻打蠻寨,自領(lǐng)一千中軍隨后,又命親兵軍侯領(lǐng)五百兵守在界山以作后援。
李破敵率兵來到騰龍山東麓寨門前,見門樓及寨墻上已有蠻兵張弓以待。李破敵繞過寨門,攜云梯攻打寨墻。
寨墻上的蠻兵以箭矢射向氐兵。
攻打一陣,氐兵攀上寨墻與蠻兵近戰(zhàn)。楊百勝見先鋒已攻入蠻寨,又望望北邊山林的烽煙,不見有動靜。他反下令收兵,退還界山,安營扎寨,又命斥候打探蠻兵動靜。
過了一夜,斥候稟報:“蠻寨門戶洞開,蠻人已趁夜逃走?!?p> 楊百勝狐疑道:“蠻王果真昏聵,不堪一擊?”下令李破敵率所部當(dāng)先攻入蠻寨。
李破敵領(lǐng)兵殺入蠻寨,卻一個人影也沒尋著,蠻兵果然逃走,北邊山林中已無烽煙。
得李破敵稟報,楊百勝這才疑心盡消,率部占據(jù)蠻寨。拔去蠻人的旗幟,插上鸞鳥旗。
楊百勝來到王府,坐在蠻王的位置上,意興所至,翻了翻案牘,見其中一木櫝上竟寫著丹書——“氐人將死于此寨”。楊百勝不免驚訝,忽聽得外邊鼓噪,一親兵進(jìn)門稟報道:“將軍,不好,蠻兵又殺回來了?!?p> 楊百勝“嗖”的站起來,快步走到屋外,聽見寨外隱隱傳來號角聲。他忙下令全軍撤出蠻寨,退往界山。
中軍尚未出寨,前鋒來報:“有蠻兵列陣,截斷我軍退路。”
楊百勝騎虎難下,又命全軍退守山寨。如此又變成氐兵防守,而蠻兵圍攻山寨。
楊百勝身著盔甲,登上門樓往外張望,見蠻兵已將山寨團(tuán)團(tuán)包圍,不知有多少人馬,正架設(shè)拒馬,又于南去的路上挖掘塹壕,分明要困住他們。而蠻人的巫祝則焚煙作法,操戈起舞,激勵士氣。
楊百勝問司馬:“寨中糧食可供幾日之用?”
司馬答道:“我軍所攜糧食只夠十日之用,蠻人糧倉中也沒存一粒米?!?p> 楊百勝始料未及,嘆道:“蠻王竟有這等計策,怪我輕敵,輕敵!”這才明白蠻王是故意示弱,誘使氐人出兵,以此寨作餌設(shè)伏??酂o援軍,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搏。
夜里,寨外不見篝火,也無聲響。
楊百勝依舊命李破敵為先鋒,趁夜率軍突圍。李破敵所部打著火把從寨門殺出,立即遭到蠻兵箭矢攢射。楊百勝的中軍卻不動聲色,只在士兵的脖頸上系一白巾,護(hù)著主將往南突擊。沒走多遠(yuǎn),不少士兵踢到蠻人所扔的竹筒,“咚隆”作響,又遇壕溝、拒馬。
蠻兵發(fā)覺動靜,紛紛射箭。夜里看不清楚,各部只守住當(dāng)面,以免自相殘殺。
到底挖得不深,氐兵的尸首很快便填平壕溝。死士沖開拒馬,氐人呼嘯著與蠻兵近身廝殺。楊百勝的中軍終于突破包圍,往界山奔逃而去。跑了一里,眼見前路燃著幾處篝火,也不知是否另有埋伏。
楊百勝顧不得這許多,沖到近前,果然鑼聲大作,前面射來箭矢。身后也傳來鑼聲與叫喊聲,想必蠻兵以此為號,要將他們聚殲于此。
楊百勝催促士兵向南突擊,這次所遇蠻兵皆身披重甲,刀斬不破,槍難刺穿。所謂“重甲”其實只有頭盔、護(hù)胸和護(hù)臂是整塊精鐵,其余部分則為皮甲或鱗甲,以減輕重量,便于行動。夜里不知底細(xì),氐人還以為這些蠻兵都是力大之輩。
領(lǐng)兵阻擋之人正是杜云,胡不二、劉猛等身體壯實的戍卒也在此列,只是他們自備甲胄,并無重甲可披。
劉猛跟在杜云身后,看他正揮刀殺敵,眼中已露出殺氣。心想此時正是機(jī)會,趁亂殺了杜云,定然神不知鬼不覺。于是,他拿刀刃對準(zhǔn)杜云后頸,正要斬殺,卻見杜云忽的往右閃避。劉猛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槍早已刺到,扎中他胸口。若非隔著距離,怕要被一槍斃命。
原來杜云看見槍來,身子不自覺的閃避,卻將劉猛暴露在外。他聽到身后“啊”的一聲,忙回頭來看,見是劉猛受傷。忙一手提起劉猛,免得他被人踩踏,直奔到陣后安全之地才放他下來,又俯身問道:“叔雄,你的傷勢如何?”
劉猛臉色難看,捂著胸口言道:“無礙,無礙,還好未傷到骨頭?!?p> 杜云看他傷口不深,便讓他留在原地,好自保重,本人又轉(zhuǎn)身奔赴陣前。
氐人被蠻兵圍攻,一夜過去,尸橫遍野。少數(shù)氐兵逃走,三四百人被俘,楊百勝所部已全軍覆沒。此次蠻王共召集六千士兵伏擊氐人,仍然死傷千余,不免讓他吃驚。
孔先生來到戰(zhàn)場,望見這慘狀,嘴中念念有詞:“爭地以戰(zhàn),殺人盈野;爭城以戰(zhàn),殺人盈野。”
雖勝了氐人,蠻王卻又心生顧慮,找來杜云、胡不二相問:“此役之后,那氐王會否引兵再戰(zhàn)?”
杜云道:“這……難料?!?p> 孔先生勸道:“大王何不遣使與氐王修好?”
蠻王睜大眼睛:“孤王殺他這許多士兵,還如何修好?”
孔先生道:“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笸醮匀柿x,氐王豈能無動于衷?不如將戰(zhàn)歿氐兵送還涪陵,盡釋俘虜?!?p> 蠻王道:“先生未免婦人之仁,氐王窮兵黷武,只怕不會罷手。”
胡不二道:“大王可依先生所言,那氐人也需喘息,想必一時不會興兵。”
蠻王“哼”一聲,說道:“死者盡可送還,俘虜一個不放?!庇谑怯智彩雇⒘晷藓谩?p> 氐王回話,愿兩國暫且休兵,互通有無。
戰(zhàn)事方了,蠻王將俘虜分撥給各寨。蠻兵各自歸去,備糧過冬。
蠻王問杜云等人要什么賞賜。
眾戍卒自然是要糧食與酒肉。
因此,蠻王賞賜他們一百石糧食,一百壇酒,五十只羊。
入冬來,杜云、胡不二告辭蠻王,返回戍所。有了糧食和山羊,戍卒們又修建谷倉、羊圈。騰龍洞一戰(zhàn),戍卒皆全須全尾,只劉猛受了傷。劉猛原本要復(fù)仇,卻反被仇人所救,自以為是天意,再無心殺杜云。
有了食物,戍卒再不受饑苦。閑來,胡不二常找杜云切磋武藝,論刀法自然是杜云更強(qiáng),不過三人行必有我?guī)?,武學(xué)本該博采眾長。
兩人的刀法都出自道家,杜云的刀法大開大合,柔則如行云流水,剛恰似雷動風(fēng)行,其中招數(shù)有百般變化,又兼內(nèi)力深厚,蠻力如牛,江湖罕見。
胡不二的刀法本出自荊州九宮山,出招法度嚴(yán)謹(jǐn),凌厲狠辣,又經(jīng)戰(zhàn)陣磨礪已生出變化來,門戶緊實又好取對手的中門,自有絕技。
杜云與之相斗,先以蠻力迫其出招格擋。
胡不二見他刀招勢大力沉,豈敢力敵?于是腳踏九宮,避其鋒芒,趁他手臂揮刀時門戶張開,再進(jìn)招取其中門。
杜云內(nèi)力深厚,變招之時驟然被激發(fā),手腳比胡不二更快。方以刀劈胡不二面門,卻見他移步避讓自己的刀,又尋隙以刀刺向自己胸口。杜云瞬間吐納,內(nèi)力于手臂中凝聚,右手刀面一轉(zhuǎn),改劈為橫切,左手伸出抓他刀背。
胡不二看他拿刀切向自己腹部,左手還敢抓自己刀背,不由自主,腳踏兩儀,手一翻,以刀尖朝下,迎著他的刀刃格擋。此招為緊守門戶,已練得純熟,所以才使將出來。
“鐺”,胡不二鋼刀一震,察覺杜云力大,忙卻步。眼見他左手抓來,又撩刀反切他手。
杜云左手變招,改抓為虛讓,手指彈出,“鐺”,擊在胡不二刀面上,正是驚弦指。
胡不二鋼刀被擊得一偏,又見杜云右手揮刀砍向自己胸前,又連退兩步。
杜云也為印證武學(xué),所以并不急于求勝。兩人斗了二十余招,胡不二右手力竭,左手又不善使刀,敗下陣來。
張氏兄弟與劉猛在一旁看得技癢,也來一試身手。
張氏兄弟擅長槍法,乃涼州崆峒山的武學(xué)。杜云以長槍來應(yīng)戰(zhàn),竟然不敵。
俗話說:“年棍,月刀,久練槍?!倍旁埔娝值芏怂坪跣囊庀嗤?,使招出來,好比一個人使兩支槍,一攻一守,虛實相應(yīng),或又齊頭并進(jìn),變化多端。且槍桿本有韌性,內(nèi)力更難以滲透,即使硬抗,也會因槍桿形變而被卸掉幾成力道。
杜云隨他們學(xué)了幾手槍法,又以破月刀來切磋。因他以前與夏侯氏相戰(zhàn),對其龍湊槍法極為忌憚,為免日后遭殃,也需尋些應(yīng)對之道。
只見杜云一把鋼刀使得如翩飛的蝴蝶,左擊右擋。張氏兄弟的槍尖好似鶴喙啄來,齊頭并進(jìn),杜云大步后躍。
待他們槍尖跟來,杜云又往左快步揮刀擊張一笑的槍桿。槍尖雖硬,槍桿卻經(jīng)不住破月刀劈砍。
張一笑縮槍,左邊的張三嘆即甩槍掃杜云腿腳。長槍如鞭,速度且快。
杜云一刀砍空,連忙變招,沉腕刀尖向下,格擋張三嘆的槍。“鐺”,剛接住張三嘆的槍尖,張一笑的長槍又朝面門刺來。
張三嘆覺得杜云力道強(qiáng)橫,槍尖擊在他刀上竟紋絲不動,忙避實就虛往上一挑。
杜云撩刀剛要劈砍張一笑刺來的長槍,卻見張三嘆抬槍疾點自己的下陰。他連忙快步右閃,只見張一笑揮槍跟來,依舊指自己面門。杜云右腳往前一步,左手去抓張一笑槍桿,誰知是虛招,見他槍尖一晃又指向自己胸口,而張三嘆則槍刺自己右膝蓋。杜云只得卻步,繼續(xù)游走。
只要有力氣使得動,兵器逾長,其末梢速度越快,反之則越慢。杜云的刀短,不能與對方槍尖比快,要想取勝,需搶上前去近身搏斗。張氏兄弟心知杜云力大,即使被他擊在槍尖上,也足以令人握不住槍桿,所以槍尖一觸碰其刀,便使出綿力,長槍隨之舞動,以卸去力道。
雙方斗了五十個回合,杜云憑借著內(nèi)力深厚,體力長久,而不落下風(fēng)。尋機(jī)快步搶近前去,一刀將張一笑的槍桿劈斷。張一笑拿著半截槍桿趕忙退到場外,留下張三嘆與杜云拼斗。兩支槍少了一支,威力頓時大減,張三嘆左支右絀,大叫:“不打了,不打了!”很干脆扔槍認(rèn)輸。
劉猛的刀法還不及胡不二,純走剛猛的路數(shù),恰好被更為剛猛的杜云所克,于他手底下走不過三招,是以只能常常旁觀。
杜云看張氏兄弟的槍法相得益彰,心想為何不一人使雙刀?就像三師兄莫由之,一手使刀,一手使短戟。如此招式之間銜接自然要綿密得多,可以彌補(bǔ)速度的不足,掩蓋破綻。于是他從此練習(xí)雙刀,與胡不二、張氏兄弟切磋,久而久之,受益匪淺。
臘月里,屋外白雪飄飄,杜云所在的屋子里,眾人圍爐燉羊,飲酒談天。
胡不二抓一塊羊肉撕咬,邊嚼邊說:“若論解羊,還是老卒的刀法嫻熟。”
眾人皆見識過老卒解羊,一把短刀使得游刃有余。
老卒撫須笑道:“不錯,不錯?!?p> 張一笑說道:“若見過舍弟解羊,你們當(dāng)知人外有人。”
胡不二道:“哦,三嘆也會解羊?”
張三嘆說:“哎,非也,長兄說的是仲兄?!痹瓉碚f的是他家老二。
劉猛說:“他又沒在,怎知是與不是?”
張一笑說:“舍弟解羊,可將骨肉盡數(shù)分開,可謂神乎其技。”
胡不二啃啃骨頭,說道:“一笑也未免夸口,骨肉相連,如何分得開?”
張一笑從鍋中撈起一塊羊肉,用手將骨頭和肉輕松撕開,說道:“骨肉之間也有間隙,你怎知分不開?”
老卒半信半疑:“即便如此,卻哪有可分骨肉的刀呢?”
張一笑說:“你未見過,那是極鋒利的剜骨刀。”
胡不二以為他胡謅,說道:“天下利刃非凡品者也有數(shù),非神匠難以鍛造,怎偏偏讓舍弟得了?若真如此,該當(dāng)有名,敢問那剜骨刀是何名號?”
張一笑思忖一下,說道:“名曰‘剔易’?!?p> 眾人對視一眼,自問道:“剔易?”
胡不二看他眼神,說道:“一笑定然說謊,哪有這等怪名號?”
張一笑臉上不以為然:“若說怪,安之的‘破月刀’豈不更怪?”
杜云聽牽扯到自己,解釋道:“我這刀本是偽作,真品應(yīng)該在趙國?!?p> 胡不二說:“你這刀如此沉重,即便是真品,旁人也不敢使,無需擔(dān)憂懷璧其罪。不過,這張家二弟嘛,嘿嘿!”分明是說張老二若果真有寶刀,怕早已惹禍上身,哪容他兄弟在這張揚(yáng)。
眾人一聽覺得有理,交頭接耳,都說張氏兄弟胡謅。
張一笑說:“舍弟的刀雖是寶物,奈何凡人不識啊。”倒說別人不識貨。
胡不二說:“那刀利與不利旁人竟識不得?”
張一笑不以為意,又問道:“諸位可曾聽過‘赤血刀’?”
眾人左顧右盼,都不答話。
張三嘆說:“哎,孤陋寡聞?!?p> 老卒說道:“不知一笑所說的可是當(dāng)年黃漢升所使的寶刀?”黃漢升即是蜀漢后將軍黃忠。
張一笑說道:“還是老卒知曉故事。那赤血刀正是黃漢升所使,曾以它陣斬夏侯妙才?!毕暮蠲畈啪褪窍暮顪Y。
胡不二說道:“這有什么相干?”
張一笑說:“相傳赤血刀看起來不過是一柄銹刀,就算放在眼前也無人能識?!?p> 胡不二說道:“哼,訛傳而已,試問銹刀又如何上得戰(zhàn)陣。”
張一笑說:“不信也罷?!?p> 張三嘆搖搖頭說:“哎,俗人?!?p> 杜云聽來卻覺得有意思,腦海中浮現(xiàn)銹刀模樣。
用過晚餐,眾人各自歇息。如此有吃有喝倒也快活,只是冬日割草喂羊是件苦差,那羊吃得多,草卻不夠。
冬去春來,一日放牧,張氏兄弟竟抓了一個人回來。此人偷羊時被逮個正著,被送去韓丑屋中審問。
問過之后才知此人是成國士兵,因其上官克扣軍糧,不得已才逃過江來。已饑腸轆轆,但求做個飽死鬼。
不想以前的笑話竟然成真,眾人都覺得詫異。
韓丑雖然沒給他羊肉吃,但白飯管夠,又命張氏兄弟將他押解至奉節(jié)。
張氏兄弟從奉節(jié)回來,告知眾人,荊州的人事已變。原荊州刺史庾翼病故,朝廷改任桓溫為荊州刺史、南蠻校尉,升安西將軍,持節(jié)都督荊、司、雍、益、梁、寧六州諸軍事。譙王司馬無忌任輔國將軍、江夏相,督統(tǒng)荊州水軍。朝廷以桓溫的表奏,任命謝奕為豫州刺史,鎮(zhèn)守淮南。
杜云聽了,忙問:“可有南蠻校尉長史諸葛征夫的消息?”
張一笑說:“未曾聽聞。想那長史不過佐官,用與不用全在校尉?!?p> 杜云心想:“征夫大不了被免官,返回京師。只是刺史換作桓元子,也不知我何時能離開這蠻疆。”
胡不二問道:“既然換了刺史,于我等有何安置?”
張一笑說:“府衙兵曹說已下文書,老卒今年仲秋便可解甲還鄉(xiāng),其余人尚無消息?!?p> 眾人雖不免失落,卻紛紛向老卒道賀。
老卒露出笑臉:“終于可以還鄉(xiāng),也不知家中尚有誰人?”
杜云聽了,不禁傷感??纯催@些戍卒或年輕,或年長,士兵年少入伍,遲暮還鄉(xiāng),得以不死還算有幸能與家人團(tuán)聚。而那些戰(zhàn)歿者卻只能棄骨沙場,變作游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