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都相信錦秀向大家說的獨自帶孩子回家的理由,因為伍志確實還沒有放寒假。他們心照不宣,誰也不追問錦秀原來電話里所說,說等伍志放假一家人一起過來的話。其實,這種倉促毫無準備的回家,明顯的落魄,難道父母看不出來嗎?
女兒帶著孩子平安回來,就夠了吧。
目前錦秀在娘家過得輕松,一天帶孩子在小區(qū)里聊聊天,上上街,媽媽的身體好了很多,大部分家務(wù)活她給做了,錦秀也只是有時幫一把手。
得知母女兩人平安在家待著后,伍志就不再打電話來。錦秀心里記掛著伍志和那一攤子麻煩事,打電話過去,伍志也不愿多說話。每次都是一句:“放心,別問了,你安心在家待著,帶好孩子!”
自己的擔心已經(jīng)于事無補,又幫不上什么忙。彩票店何去何從,具體虧空數(shù)目錦秀雖然不知道,但關(guān)門是肯定應(yīng)該關(guān)的。她最擔心的是伍志深陷其中,已與賭博無異,輸急了眼,難以收手。
公公婆婆那邊,因為鬧得不愉快,也不好意思打電話去詢問。何況那邊收不了場,找公婆更得挨訓。
心里直埋怨伍志太過離譜,平時大手大腳也就算了,踏入這一個無底洞,相信這樣虛無縹緲的希望。
又覺得自己也一向太過自由散漫,明知伍志管不住自己,還放縱他聽之任之,以致發(fā)展到今天。只是,從認識他的那天起,啥時候錦秀能管得住他呢?
骨子里是一樣的人,才能走到一起吧。俗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人家眼里的敗家子,你偏要當成寶,有什么辦法呢?可是要真去恨他,又哪里恨得起來。至少不管什么時候,他得意也好,惹禍也好,從來都還是盡力保護著錦秀,讓著錦秀,盡自己的力量不讓錦秀受委屈。照他自己的話說“把老娘們慣壞了!”這幾年輾轉(zhuǎn)奔波,錦秀是心甘情愿伴隨著他的。
錦秀只有把全部的愛都寄托在小錦書身上,從此開發(fā)出了更多的樂趣和安慰。小寶貝已經(jīng)能奶聲奶氣地跟著媽媽讀“鋤禾日當午”了。
臨睡前,小家伙愛學著媽媽給她蓋被的樣子,說“我也給媽媽蓋被被。”
發(fā)現(xiàn)媽媽襪子上破了一個洞,她會說“媽媽穿破襪子,我長大了要買好襪子給媽媽穿?!?p> 諸如此類。
錦秀睡不著時,就盯著寶貝的小臉蛋,就覺得自己變堅強了。
家里人口里沒問,心里卻擔心著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熱切地盼望伍志到這里來過年。
錦秀都不好意思告訴他們,她擔心伍志連車費都拿不出來,他的那點工資哪里夠折騰。即使能來,也是靠他父母的資助。婆婆本來就不準他來這邊過年,這下更不大可能了。
果然,過年伍志沒有過來。等到大年初三,在大家的盼望中,錦秀帶著寶貝到火車站把他接回家。
本來錦秀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逃難時的那一天。穿著沒有套外套的棉衣芯,窮困潦倒。
沒想到一見面看他十分精神,錦秀心里松了一口氣,這下爸媽也不至于過度擔心了。錦秀差不多忘了其實以前他本就是個注重形象的人。但以錦秀對他的了解,知道他心事重重,很顯然,家里的這些事給了他很大的壓力,真是不知該怨他還是安慰他。
感覺這些安慰也很無用,目前最缺的是金錢,可是,這沒病沒災的還搞得這么缺錢,像個無底洞,又有誰能填得滿呢?希望經(jīng)過此事,他能長點記性。
伍志抱抱女兒,不像以前一樣抱著逗個不停,錦秀問道:“怎么,幾天不見女兒,生分了?”“哪里,省得分開時舍不得。”說話時不看錦秀的眼睛。
話一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
這下錦秀明白了,伍志沒有要自己跟他回去的意思。
她心里隱隱不安,又不大想去,又想如果伍志態(tài)度堅決自己就帶孩子跟他回去。
自此,這幾天里兩個人都小心翼翼,避免談到這個話題。好像不說,問題就不存在似的。
在這里待了三天以后,伍志走了。他哪里呆得住,家里的事情讓他焦頭爛額,口袋里空空,老婆孩子回去也是受苦受累,在這里至少生活能安穩(wěn)一點。來的時候父母親再三叮囑要他把老婆孩子帶回去,可是他就是不開口,不說。
他把口袋里的錢都掏出來給錦秀,錦秀要他留點,他霸道地攔住了她。
錦秀心里空落落的,又一次站在人生的路口,就這么被動地站著,動彈不得,沒有選擇的勇氣,也沒有選擇的自由。
她隱隱約約地感到了一種危機。習慣了平時都說是伍志對不住她,是啊,節(jié)約勞累的是她,打牌買彩票的是他,可是,為什么她反過來還覺得是自己有什么不對呢?
沒有答案。
快快樂樂大大咧咧的她開始流淚了,在再和伍志通話的電話里。思念和矛盾讓她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埋怨、忍不住發(fā)火,又忍不住流淚。
不能跟身邊任何人說。
新年很快就過去了,春天來了。既然還在家里待著。錦秀必須要開始想辦法養(yǎng)活自己和孩子。
父母親進城前都是農(nóng)民,沒有退休金,基本上是依靠孩子們的接濟生活。錦秀和孩子回來,增加的是父母的負擔,雖然家中四室兩廳的房子挺寬敞,可以暫時一起住著??墒强欣鲜强隙ú恍械摹?p> 伍志那邊顯然是靠不住,那只能靠自己。
眼看著口袋一天天癟了,錦秀把自己想找工作的想法跟父母一說,媽媽十分支持她,愿意幫她帶孩子,讓錦秀安心去工作。
旁邊一個印刷廠,在街上設(shè)了一個打印部,便于業(yè)務(wù)聯(lián)系,錦秀去應(yīng)聘,一位精明能干的女經(jīng)理和她聊了一會,便要她第二天去上班,并說自己身邊還缺一位得力的助手,錦秀可以作為培養(yǎng)對象,要她好好干。
說是說得好聽,錦秀也下決心大干一場,想是想得美,可是實際上做起來,卻碰到了困難。
錦秀上班時間八個小時,中午沒有休息時間,早出晚歸,工作上錦秀適應(yīng)得很不錯,同事之間相處得也很好。
可是媽媽已經(jīng)年過古稀,以前又受過傷,再來帶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