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和馮掌柜這一晚上睡的很香。
這鬼見愁燒刀子果然威力無窮,酒雖然烈,但是并不是非常上頭的那種,沒有頭痛欲裂的感覺,反倒是讓人感覺云里霧里的,宛如進入到如醉如幻的神境里。
半夜起風了,窗欞微微搖動,不時的發(fā)出吱吱格格的響動。
兩個人睡的是昏天黑地,直到窗戶有些白光進入。
即將天明的時候老爺子開始睜開了眼。
他躺在那沒有動,眼球前后左右的掃視了一下屋子。
四周一片寂靜無聲。
他準備起來了。
他們睡覺的這個屋和外面還隔著一個門,屬于套間,里外屋那種。
他揉了揉眼睛,慢慢的欠了欠身子,開始直坐起來。
馮掌柜在那依然鼾聲雷動,毫無察覺。
老爺子披上了棉襖,輕手輕腳的下地,生怕驚動了馮掌柜。
他推開門,背著身后退出去,順便帶上門,他想讓馮掌柜在多睡一會。
他剛一轉過身,抬起頭的時候,看到眼前的景象嚇了他一大跳。
“哎呦喂,你,你,你是誰??!”老爺子輕聲驚呼道。
只見在窗戶透過的白光的反射下,有二個黑影坐在桌子兩旁。
因為外面是白光,屋里又黑,所以老爺子能看到是兩個人,但是看不清臉。
老爺子此刻倒是不害怕,他只是驚訝,這兩個人是咋進來的?到底是誰?來這里干什么?
電光火石間,老爺子腦子閃現(xiàn)出許多疑問。
聽到老爺子的問話,那兩個人并有沒有著急回話,而是翹起了二郎腿在看著老爺子。
老爺子看二人默不作聲,心里有點發(fā)毛。
他趕緊回過身了,敲里屋的門。
“老馮,老馮,快起來,快起來!”他邊砸著門,邊喊道。
老馮這個時候也快醒了,處在半睡半醒之間。
忽然聽到緊急的敲門聲,同時聽到了老爺子的叫喊聲,一骨碌就翻身下地。
別看馮掌柜已經(jīng)六十多歲的人了,但是身手一點都不減當年,他和老爺子的區(qū)別在于,老爺子是純粹的文人,而馮掌柜確實行伍出身,有兩下子。
他翻身躍地的同時,順手就把枕頭旁邊的腰刀抓在手中。
下地后,一個健步飛奔至房門,根本沒用手,而是身體一側,用單肩撞開房門飛躍了出來。
這一連串的動作根本都不到一秒鐘。
老爺子正在房門口,準備再敲呢,結果門一下子就把他撞到了一邊。
只見馮掌柜的飛了出來。
馮掌柜在躍出房門的那一刻,刀已經(jīng)出鞘,在手中冒著寒光。
“老伙計,怎么了,老伙計,出什么事了!”他用他那渾厚的聲音問道。
“馮掌柜,馮掌柜,你看,你看!”老爺子看到馮掌柜沖了出來,用手去拉住了他的胳膊,并顫顫巍巍的說道。
馮掌柜看老爺子在邊上,還拉著他的胳膊,就又往前跨了一步擋在在老爺子身前,并往前看去。
他也是看見兩個人影坐在那里,也不說話,翹個二郎腿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們什么人,想干什么?”馮掌柜的問道。
“是馮掌柜吧,別緊張,別急緊張!”只見一個人在說話。
此刻天也快大亮了,兩個人的人臉也越來越清晰了。
看這兩個人的裝扮,似乎也和馮掌柜的差不多,狗皮帽,羊皮翻毛坎肩,打著綁腿。
唯一區(qū)別的是他的腰間別了兩個盒子炮。
“請問是哪路神仙,怎么認得我!”馮掌柜的說道。
此刻雙方都已經(jīng)看清楚了各自的臉。
“我就是你托的那個人,不是要運貨么,我來見見你,你朋友說你昨天會到了,我昨晚下山過來的,看你們睡的熟沒打擾,一直在這等著!”那個人慢慢的說道,聲音中似乎還有點傲慢的腔調(diào),眼皮也不怎么抬。
“原來是山上的朋友,呵呵,原來是山上的朋友!”馮掌柜這個時候才卸下防備,同時把刀入鞘。
他看了看老爺子,又看了看這個人。
“你們說說吧,想讓我們怎么個保護法!”那個人說道。
“我們呢是繞道去白山進貨,然后回來還是從這回來,這一帶不太安寧,所以還請您協(xié)助保平安啊!”馮掌柜的解釋道。
“這個我自然知道,你的那個朋友都和我說了!”
“我今天來呢,第一個是和你們確認一下這個路線,第二就是和你們認識一下,回頭真發(fā)生什么事,我們也知道是誰!”這個人繼續(xù)說道。
這個時候伙計們也陸續(xù)都起來,他們聽到隔壁有動靜,有人在說話,就都紛紛過來。
剛走到門口準備推門進來,只見老爺沖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在們外等著。
伙計們又自動的退了回去。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旭日從東方升起,刺眼的光線也開始斜射進來,滿屋開始變得紅通通的。
這個人把帽子摘了下來,放到了桌子上。
此時馮掌柜的示意老爺子去拿金條,一會送上。
老爺子回到里屋,拿了金條出來。
“我說大兄弟啊,我們回來的路上走松原還有四平都不太擔心,但是走鐵嶺這段確實還心里沒底,還請大兄弟到時候有難能夠扶老夫一把?!崩蠣斦f道。
隨后老爺子走上前,拿出了兩根金條放到了桌子上。
“恩公,怎么是您老人家啊,您怎么會在這呢!”突然間這個人就雙膝跪地非常感激的說道。
這突如起來的一幕讓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
這畫風轉變的也太快了,剛才還是桀驁不馴,傲慢無比的土匪,怎么突然間就慫成這樣了呢。
這兩根金條的威力也不至于如此啊。
“兄弟快快請起,快起來,你這是為何呢?老夫受不起啊!”老爺子邊說邊扶他起來。
這個人站起身后,然后抹了一把眼淚,就又坐回去了,眼睛一直盯著老爺子。
“老人家,老人家,您老仔細看看我是誰,仔細看看!”這個人哭訴著說道,并用手指著自己的臉。
老爺子瞇著眼,仔細的看這個中年人,也不是十分認識,但是好像還有點面熟,好像是在哪見過。
“你,你,我,我,我好像見過你在哪,但是我想不起來了,好像見過。。”老爺子邊撓頭,邊說道。
“老爺子是我??!”這個人說道。
“還記得幾個月前一個下過大雪的早晨么,老人家”
“我們一家人在你們家鋪子的窗戶根下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您的伙計掃雪發(fā)現(xiàn)了我們?!?p> “您然后就把我們一家人都請到了您的屋里,我們是大吃了一頓。”
“您當時的招待讓我們一家人永生難忘。”
“老人家,你想起來了么,想起來了么?”這個中年人繼續(xù)哭訴的說道。
老爺子一聽,心頭一緊,他又弓起身,貓著腰開始仔細端詳這個人。
“哎呦喂,可不是么,這不是那天在大雪堆里的人么,哎呦,哎呦!”老爺子這一激動話也說不利索了,一直在感嘆。
老爺子繼續(xù)從上到下的大量著這個人。
這個人也索性站起來,原地的轉了個圈。
“哎,可不就是那個人么,你看你那粗壯的身板子,還有黝黑的皮膚,嘿,還真是?!崩蠣斪永^續(xù)說道,同時兩個手緊緊的握住了這個中年人的手。
“坐,坐,坐下,咱們好好聊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一家不是往南走么,怎么你這是做這個了?!崩蠣斪永^續(xù)問道。
“哎,老人家,別提了?!边@個中年人嘆了口氣說道。
“我們一家人和相親們,自從從您那離開后,就出城一直往南走!”
“可是出城不到二十里,我們就往前走不動了?!?p> “前方說是在錦州一帶國共打起來了,說是戰(zhàn)線特別長,沈陽城前方50公里范圍全部都變成了戰(zhàn)場,到處都是死人,炮火連天的?!?p> “我們想著仗可能會快打完我們就過去,可是一連打了五天還是沒完,解放軍封鎖了所有交通,水上的,陸上的都走不通。”
“出關只能從錦州一條路過去,這下子我們完全都過不去了,我們鄉(xiāng)的還有別的地方的相親好上萬人啊,就都堆在那里走不動了?!?p> “大家伙都不知道怎么辦好了?!?p> “我和幾個相親商量要不就返回到奉天城吧!”
“于是我們就開始往回走,可是沒想到,有好幾百號人跟著我們的人群往回走了,還有一些根本就沒有動?!边@個中年人說道。
“啊,這樣啊,這樣啊,那然后呢?”老爺子繼續(xù)問道。
“后來,我們就開始折返奉天城,可是到了城門口,守衛(wèi)的軍官死活就不讓我們在進去了,聽說是進城的災民鬧了事,全部給清繳出來了?!边@個中年人繼續(xù)說道。
“沒辦法我們就呆在城邊上,等機會,我們整整等了一個星期啊,大家伙的干糧馬上就要吃完了,有很多人已經(jīng)開始餓死了,但是守城的士兵就是不讓我們進去?!?p> “沒辦法了,總不能等死吧,我們就繼續(xù)往北走?!?p> “有幾百號人一直都是跟著我們的隊伍,在路過一個荒原的時候,突然有人被絆倒了!”
“大家往腳下一看,都是死了的士兵,國軍共軍的都有,烏央烏央的好幾萬人啊,方圓十多公里全是死了的士兵,大家都嚇壞了!”
“這個時候我就想,趕緊招呼大伙看看死人身上還有沒有吃的、喝的能用的東西趕緊去弄點吧,總比等死餓死強??!”
“大家伙就開始挨個的巴拉這些士兵,從身上搜出餅干啊,肉干啊什么的,還有一些軍大衣,大棉鞋,棉褲什么的都往下弄?!?p> “大家伙都裝備整齊了,正要開始走的時候,我轉念一想,這滿地的槍不也是好東西么,為什么不每個人都拿一把呢。”
“于是我就招呼大家挑一些好的槍每個人都多拿幾把拿上,還有子彈什么的都能裝多少裝就裝多少。”
“就這樣,我們帶著這堆玩意就繼續(xù)往北走,就來到了鐵嶺?!?p> “大家伙走到這個小城邊的時候,就都不想走了,大家都覺得在往北走也沒什么希望,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p> “正在我們原地休息的時候,一個鄉(xiāng)親說,他對鐵嶺一帶熟悉,而且說這附近到處都是土匪?!?p> “我一聽,我們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為什么不也劫一把然后就上山當土匪去?!?p> “我想,窮人家肯定是不能劫,要劫就劫哪些大戶有錢人家。”
“所以我們就趁著一個風清月明的夜晚,我?guī)狭藥资畟€弟兄,就把鐵嶺城的幾個大戶人家給劫了,劫走了好多珠寶,還有大量的糧食。”
“我們其實也不會劫,但是他們看到我們手里都有槍,就乖乖的交了出來?!?p> “我當時心想,這槍太好使了?!?p> “我們搶劫完東西后,就在這個鄉(xiāng)親的帶領下進入了西邊的山里,這就算是落草為寇了!”
“這幾個月我們就到處在四周的城中搶劫大戶人家的東西?!?p> “你還別說,現(xiàn)在搶來的東西足夠吃用個兩年也沒問題。”
“那后來呢,后來你怎么樣了呢?”老爺子繼續(xù)問道。
“后來,我們這些人有了飯吃,雖然說山里艱苦,但是也算安定下來了,我們也聯(lián)絡這周圍的其他山上的綹子做一些生意,比如倒騰點馬匹啊,什么的,有的時候看到好機會也會干他一票!”這個中年人說道。
“所以,這四里八村的,各個山頭的都和我們又生意往來,私交也都不錯?!?p> “也是因為我們隊伍人最多,槍最多,子彈最多,所以其他山頭的都尊崇我為大哥,呵呵,就這樣的做起了山大王?!?p> “呵呵,好,好,這兵荒馬亂的,確實能吃飽飯就好了,就好了,呵呵!”老爺子邊笑邊說道。
“老爺子您對我有滴水之恩,我自當涌泉相報,您盡管去進貨,只要您踏上這鐵嶺城的地面,自然到處都有兄弟護你周全,放心吧,我會在這里親自等著你回來!”這個中年人繼續(xù)說道。
邊說這,邊把金條往老爺子這推了推。
“老人家,這個您老拿回去,咱們不用這個,不用這個?!彼^續(xù)說道。
“好好,好,老爺子,笑呵呵的,又拿起金條放到懷中?!?p> 說了好一會話了,太陽越升越高了,伙計們都把東西裝好了,只等著老爺子了。
“兄弟啊,我該上路了,等我回來的時候啊,還在這個館子,我請你喝酒!”老爺子微笑的說道。
就這樣,老爺子馮掌柜和這兩個人,還有幾個伙計就除了屋走向了馬車。
“老爺子,一路保重,平安!”這個中年人拱手抱拳說道。
“你也保重,大家都保重,我們走了!”老爺子說道。
說了一些告別的話后,伙計們馬鞭子一甩,啪,啪的幾聲,兩個馬車開始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