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安竹昏昏沉沉的下了車,只記得要去冷家正廳,記得要去參加她媽媽,還有她自己的吊唁會!
“喻安竹,你亂跑什么?”米雪憤怒聲傳來。
她猛地停下,回頭,身后的三人還站在車旁。
米雪臉色難看,狠瞪著她,“也不看看場合,這是你亂跑的地兒嗎?”
她恍然回神,將顫抖的雙手控制下來,努力的保持理智。
等三人過來中,她看了眼周圍,前來吊唁的人不少,她甚至看見大學時的同學,還有教授。
而更多人,都在和薄景杭打招呼。
沒想到薄景杭在上流社會還挺有名氣,這些人對他不止尊敬,隱隱的,好像還有些畏懼?
眸光流轉間,她發(fā)現那些人又向她投來不屑的目光。
喻安竹面色冰冷,視若無睹。
去冷家大門時,米雪稍微向她靠近了些,特意壓低音,警告道,“待會不許亂跑,在我們身邊待著!”
“嗯?!庇靼仓穹笱艿膽寺?。
臨近正宅門,里面?zhèn)鞒鲂÷暤挠懻摚叩迷浇?,聲音也隨之越大。
“我也真是頭一遭遇上這種事,來吊唁,居然沒有尸體!”
“誰說不是呢,聽說啊,人都是天黑了才偷摸葬下去的呢……”
她和媽媽都安葬了?
一顆心像被震的粉碎,喻安竹抬腳,想上前去詢問,手腕被人猛然拉住,側臉,見是薄景杭。
男人鏡片后的眸子,深沉又略帶疑惑的看著她,“大嫂要去哪里?”面色冷沉。
薄景杭看似對她一副彬彬有禮,卻是緊扣住她的手腕,控制她的行動。
張了張嘴,她許久都說不出一個字。
直到她看見一個身影,瞪大了瞳仁。
薄景杭順著女人的視線看過去,冷家新上任家主,正在熱情的接待賓客。
“還嫌上次鬧的不夠?”薄景杭收回視線,眉心輕蹙。
何止鬧的不夠,爸爸的畫,她都沒能保下來。
緊咬內唇,喻安竹沒說話。
這時,不遠處冷大伯發(fā)現他們,走過來,面帶笑容的先同薄景杭招呼了聲。
“薄院長。”
薄景杭口吻平淡,“節(jié)哀?!?p> 冷大伯注意到喻安竹一直盯著自己,笑容加深,“大少奶奶情緒現在好些了吧?”
喻安竹的眼神還放在他的身上,漆黑的瞳孔,沒有什么溫度,像警察在審視一個犯人,讓冷大伯莫名打了個冷顫。
反應被喻安竹盡收眼底,她緊緊握住手,他果然在害怕?
這才幾日,他便坐上家主位置,可見過程是多么的骯臟。
冷大伯還要說什么,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也打斷了喻安竹的思緒。
不等客廳所有人反應過來,一道憤怒的低吼聲響起,“老大,你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將阿顏和三弟妹給下葬?”
聲音熟悉,喻安竹幾乎是立馬認出來。
二伯,是她的二伯。
她瞳孔緊縮看了去,大門外走進來了兩道身影,其中一道是二伯,臉上的氣色極其不好,看上去十分的累。
而另一道是慕晴初,眉眼間也滿是疲憊。
眼眶漸漸濕潤,她的手,輕微顫抖了下。
這細小的舉動,被還抓著喻安竹手腕的薄景杭給發(fā)現,男人低眸看了眼她,薄唇緊抿,很快,將眼底的疑慮給過略。
冷二伯很快走到冷大伯面前,臉上的憤怒,明顯可見,“老大,阿顏和弟妹尸首葬在哪?”
今天來吊唁的人很多,冷大伯自然很注意自己新任家主的名聲。
溫和的笑了聲,他安撫著冷二伯,“二弟!現在天氣這么熱,下葬,是為了阿顏和三弟妹早日入土為安,也好讓三弟的在天之靈能安息?!?p> 早日入土為安?讓爸爸能安息?
“不是?!庇靼仓袂榫w激動的叫了聲,與此同時,二伯的聲音也響起,遮蓋了她的聲音,“誰跟你說三弟死了?!”
喻安竹雙眸通紅,幾番想上前,都被薄景杭緊緊的拽著。
“別亂跑。”
男人低沉的聲音,拉回了她一些理智,她的目光又放到了二伯身上,只見二伯硬著脖子,紅著眼眶,罵著大伯。
罵完后,轉身對賓客們道,“很抱歉各位,我很感謝大家的到來,但今天的吊唁會,我們不……”
話還沒完,她又聽大伯打斷二伯,語氣帶有威脅,“吊唁會已經通知了所有人,你現在突然取消,是想讓外界怎么看我們冷家?!”
外界怎么看?
喻安竹沒有血色的唇瓣,緊抿。
她一直有感覺到身旁男人探究的目光,但她沒精力去在意,只覺身心疲憊。
狠狠閉上眼,她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還好有二伯替她和爸爸媽媽出頭。
二伯進來那刻,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就算一個人演技再好,有些真情是無法演出來,比如二伯發(fā)自內心的悲痛。
這邊,冷二伯才不在意這些人的看法,他不能讓最疼愛的侄女阿顏,和三弟妹就這么不明不白的下葬。
如此,豈不是讓兇手逍遙法外!
“冷家……”
冷二伯剛開口,一句話還沒出來,一道拐杖敲打地板的巨大響聲傳來。
眾人的注意力,又被轉移,順著這道聲音看了去,喻安竹也睜開眼,只見一個白發(fā)蒼蒼,手拄拐杖的老人走了進來。
老人兩邊各有一個傭人,其中一人正扶著他。
老人一出現,在場不少人都認出眼前的人,是冷家唯一一個還在世的長老。
德高位重,雖手無權利,卻不影響冷家人對他的敬重之心,包括冷家每任家主!
喻安竹怔愣了下,冷長老身體不好,她都許久沒見到對方,沒想到今日他會來。
薄景杭依舊是事不關己的態(tài)度,只是,手仍緊緊拉著喻安竹的手腕。
老人滄桑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今天這個日子,先好好送她們離開。”
表面看來,是贊同新任家主,繼續(xù)吊唁會,不要給冷家丟臉??梢彩窃诰?,兩人都不準再吵。
亡者之靈,不可驚擾!
喻安竹知道,老人一出現,這事暫時就這么揭過去了。
她真的好不甘心??!
可是,又能如何?
現在的她,不是以前那個冷家大小姐了。
冷二伯有意和冷大伯對峙,但也不得不因他侄女和三弟妹,而硬生生忍下。
冷大伯見事朝著他預想的方向走,心中得意,臉上卻神色哀傷的看著冷二伯,“二弟,好好送送阿顏和三弟妹吧。”
“哼!”
冷二伯冷哼了聲,不想再看他那大哥裝模作樣的臉,和面色難看的慕晴初一起朝著大廳正前方的黑白遺照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喻安竹手再次一點一點收緊,若不是身邊有人,若不是現在她是喻安竹,不再是冷顏,她早已過去。
明明那才是她的家人,是她的朋友。
她卻只能做一個不能泄露任何感情的旁觀者!
哈哈哈哈!
多么可悲!
遺照上,她和媽媽都笑得很開心。
為什么死亡這么痛苦,留下的人更悲痛欲絕,可離開的人,卻要擺上一張,笑得好像還在身邊,好像一轉頭就能看見她的照片?
沒去看男人的側臉,她近乎咬牙問道,“可以松開了嗎?”
她怕自己太大聲,會忍不住哭出來。
薄景杭微蹙眉,看向她,身旁的女人,早已低下頭,讓他看不到她最真實的情緒。
眸光微轉,他松開了她的手,還是冷漠的警告,“別亂跑?!?p> “嗯?!彼偷蛻寺暎S久,才揚起了頭,臉上已恢復平靜。
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