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殘月在天邊掛著,天色鈷藍,微星幾點。
蘇眉已經(jīng)端坐在書桌前認真的讀起書來,桌邊一杯茉莉香片熱氣淼淼。
如果這個身影出現(xiàn)的時間是高三那會兒,蘇父蘇母估計都要感動得落淚了。畢竟蘇眉愛睡懶覺的習(xí)慣,真的不是一天兩天的,此刻也才五點一刻。
奇妙的是,蘇眉并不是失眠所致的徹夜未眠,她是真的很好的睡了一覺,此時看起書來,非但沒有往日睡眠不足的困頓,反而神采奕奕。
她的失眠最近甚少來煩擾她。自蘇眉真的一頭扎進了紫微斗數(shù)的世界之后,仿若久病終遇良方。
她似乎真的就如李老所言,在此門有天賦,隨意在網(wǎng)上逛逛論壇,又購置了一些書,竟也揣摩出一些門道來。
雖說,蘇眉解釋命盤的方式和角度,好像有點刻意的為她自己找容易接受的答案,很有為自己開脫的嫌疑,但是隨著蘇眉對紫微斗數(shù)的深入學(xué)習(xí),她對一些往常困惑著的事有了新的認知。
比如,她看到自己盤面上寡宿位居夫妻,而李正也有類似孤寡的相,再加上走的這步大限,兩人夫妻相關(guān)宮位又是七殺又是天刑的,多有口舌糾紛。
命運安排他們異地,原來是保護這段關(guān)系來著,從這個角度去想,就很容易接受兩人長期異地的現(xiàn)實。
又如,她一直認為李正為自己付出了太多,背井離鄉(xiāng),工作上很好的升遷機會也就那么沒了。
每每想到這些,她總是很愧疚。這份愧疚有時候纏得她喘不上氣。但從紫微斗數(shù)的角度來看,李正當下走的大限,本來就是夫妻忌沖官祿,他也原該就是多驛馬走動,注定是要離家發(fā)展的。
所以,即使李正不是和蘇眉在一起,不管和別的什么人,可能發(fā)生在他身上的具體的事情,與現(xiàn)在情況會不太一樣,但是大致趨勢是差不多的。
因為這些星耀、四化、能量的交換,所帶來的全新的認識世界的方法,令蘇眉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不過,這些小心思,她是不敢和李正說的。難道要說“你現(xiàn)在這樣,是你命該如此。不是為我,也會是為別人?”,李正可能真會被她氣死。
這日正是周四,蘇眉準備翹半天班。今天起這么早看書,是有一些疑惑準備去找李老解答,她想提前整理整理思路。
自蘇眉鼓起勇氣,也不管是不是打擾,主動去敲過一次李老的門后,兩人竟猶如忘年交,又如半師半友一般了。
蘇眉敲了敲李老的門,李老笑瞇瞇的打開,卻不讓她進去。
“占一下,我剛才在干什么?對了才讓進?!?p> 蘇眉笑了笑:“老頑童?!?p> 當即開了一局紫占:“太陰、天機、天姚……”蘇眉想了想,“澆花?”
“請進!”
“小丫頭越來越厲害了?!?p> 蘇眉往里走,回道:“不占也能猜到的。您不是在澆花,就是在練劍、看書。一個一個蒙,總能蒙對的?!?p> “小機靈。”
“再考你一考,昨天一個病人腹痛難忍。占一下原因。”
“這也太難了?!碧K眉邊抱怨邊還是起了一卦。
“天相、地空、天貴……這是什么卦意?難不成吃太好了?吃多了?”
“哈哈哈,答對了?!?p> “這都能蒙對?”蘇眉感嘆。
“我說過,你是有緣的?!?p> 兩人坐到書房,蘇眉已經(jīng)熟門熟路的烹起茶來。
李老拿著花灑,慢條斯理的一盆一盆澆著,仔細的清洗每一片葉子。
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照得蘇眉暖洋洋的。空氣里細小的灰塵旋轉(zhuǎn)著跳舞。
也是這樣陽光和洵的清晨,外公澆著花,蘇眉和玉杰就在邊上寫字。毛筆劃過毛邊紙,發(fā)出輕微的沙沙沙的聲音。蘇眉寫的不如玉杰好,她就總是搗亂。
一會兒拐一下玉杰的胳膊,看到端正的字劃出一點來,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一會兒又說“咦,你的墨有點干了,我給你加點水?!薄鞍パ剑娌缓靡馑?,手抖多加了一點。”
玉杰總是好脾氣,倒是外公會說她頑皮。
“又在想什么?”李老回頭問。
“沒什么?!碧K眉低頭用手指沾了沾桌上的水滴,亂寫亂畫。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李老悠悠開口。
“我看我的盤,不是頂尖聰明的人,也不是癡情種子。這句話于我,一點不適用?!?p> “是嗎?”
“是??!”
“小丫頭翅膀硬了?!崩罾纤圃谪熈R,卻一臉笑容。
“李老,那盆鳳仙花給我摘幾瓣好不好?我想染指甲?!碧K眉一時突發(fā)奇想。
李老輕輕摘下幾瓣,遞了過來。
“這樣過日子真好。”蘇眉邊將花瓣碾碎邊說道。
“沒志氣。我是老人家,老人家才這樣過日子。你們小娃娃,老這么閑著可不好。”
“我不是小娃娃了,也沒有老閑著,我這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再說了,‘歲月無多,忙人更促’,您也別那樣勉強,一周六天坐診,我看您背都有點弓了?!?p> “我老了,時間對我來說越來越短暫,還是要多做點事情的好?!?p> 李老平淡的語氣傳入蘇眉耳里,卻惹得她一陣傷感。
李老似對蘇眉的心緒有所察覺。
“你今天來問我的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盤面生死輪回,因緣果報究竟如何,我也沒死過,等我死了可能會知道,但是也無法告知你了。”
蘇眉蹙眉“不要這么說。”
李老大笑,“丫頭,人固有一死,何必執(zhí)念。大概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環(huán),你又何必執(zhí)著于某時某刻的是非對錯,得失榮辱。此時得彼時失,彼時得此時失,都只是在這個環(huán)里流動罷了?!?p> “此時失的是我,彼時得的卻不一定是我了。在環(huán)里如何流動都是大因果,大平衡,而我實在是太渺小的存在,哪里又能知曉得到那么多;又或者失的是心中所愛,得的卻非心之所系,又如何?”
“丫頭,也許所有的存在和經(jīng)歷并不是為了讓你得到或者失去。所謂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你是你,也非你,得到與失去交替輪轉(zhuǎn),只是為了證悟啊?!?p> “我還是不懂?!?p> “你懂,只是你不想懂。”李老嘆道。